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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晚,華燈初上,馬路上的汽車尾燈蜿蜒成一條長龍。
京閣大酒店8866包房剛結束了一桌宴請,宴會的東家是【程氏風濕靈】新上任的總經理,程襄。
程襄不過才大學畢業,卻趕上父親程瑾之中風昏迷不醒,程襄被迫趕鴨子上架,接手了家族生意,可這人本身性格又不是成熟有擔當的,應酬喝酒的錢花了不少,生意卻是一點起色也不見。
今天宴請的有藥材批發的老板,有連鎖藥房的總經理,左右都是和自家生意有關系的人,程襄就全請到一起,一鍋亂炖了。
把這上上下下的一群人送走,程襄才扶着奧迪車的車門長籲了一口氣。
同樣都是喝酒,這生意場上的應酬和泡吧的體驗感差老遠了,程襄第一次覺得吃吃喝喝也他喵的這麽累人。
他在軟件上叫了代駕,他扶着後腰坐到酒店的花池沿上,想歇一會兒。
可剛坐下去,程襄又像是被什麽東西蟄了屁股,從地上彈了起來,塌着腰,面色如菜地站在路邊。
這時候,從酒店大堂內走出來一個身姿袅娜的旗袍美女。
美女從程襄身旁經過,走出去幾步,她又退了回來,抱着雙臂,把程襄從上到下裏裏外外打量了一遍。
程襄下意識地想歪了,“小姐,我不幹那個,你走吧。”
那美女伸手拂開面前的一縷碎發,展顏一笑,這一笑,使她原本明媚大氣的五官生動許多。
程襄看得微微愣神,他那沒裝幾個成語的大腦裏浮現出,絕代芳華四個字。
旗袍美女微微颔首,語氣裏帶着一絲漫不經心的慵懶,
“痔瘡破了吧?”
程襄,“哈...”這劇情的走向是萬萬沒想到。
“很痛吧?”
但随着旗袍美女的話,程襄像是被戳中了痛點,瞬間覺得菊花一緊,不自覺地夾了一下。
旗袍美女,
“我會針灸,不開刀不手術,三次之內必定讓你的痔瘡痊愈,要不要試一試?”
程襄以前也看過一些詐騙案例,但騙你治痔瘡的還是第一次遇見。
先不說她是怎麽一眼看出自己有痔瘡的,就說這女人妖冶惑衆的模樣,她這形象和痔瘡八輩子也扯不上關系啊。
旗袍女唇角一直帶着那種自信淡然的笑容,見程襄猶豫,她也不急。
反而從随身的香雲紗手包裏拿出一個小本子,低頭在上面一頓寫,寫完把紙撕下來遞給程襄,
“你先按我這個方法去治,能緩解疼痛,就是斷不了根,想要斷根你還得來找我,這上面有我的聯系方式,再會啦。”
程襄接過那張紙,旗袍女踩着高跟鞋,扭着纖細的腰肢走了。
他低下頭去看紙上的字,
【拿個小盆子,加白醋、鹽、明礬,溫水調和坐浴,能收斂疼痛。忌,辛辣刺激生冷油膩,劇烈運動,忌房事。】
最後是一串手機號碼。
忌房事三個字寫完以後又被劃掉了,不知道是不用忌呢,還是看出程襄沒有女朋友,也沒什麽房事的機會。
她的字寫得倒是很漂亮,行雲流水,但又很有風骨,和她嬌媚的長相大相徑庭。
但字寫得好看,不代表她就不是騙子。
程襄把紙條揉成一團揣進褲袋裏,轉眼就把這件事給抛到腦後了。
*
說也奇怪,程襄的這個痔瘡是老毛病了,以前時不時的也會犯病,但只要注意休息,吃得清淡點,養幾天就會有好轉。
可這一次犯病卻一直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痛。
走路的時候像是有砂紙在磨,排便更是人間煉獄,每次上完廁所馬桶裏都是血紅一片,滿清十大酷刑都沒這麽酷。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程襄預約了三甲醫院肛腸科的號,排上號就去了醫院。
來到醫院,那天又正好趕上醫學院的學生們來觀摩學習,程襄被扒了褲子撅着腚躺在檢查床上,十幾個人咔咔一頓圍觀。
最後主任得出結論,“你這個比較嚴重了,建議直接手術。”
程襄拿着醫生開的手術單,夾着屁股小碎步挪到繳費窗口那邊,窗口前面排着老長的隊伍,程襄站在最末,跟着隊伍緩慢地往前挪。
排在程襄旁邊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哥,穿着病號服,手裏還拄着個拐。
大哥眼尖,瞟了一眼程襄手裏的繳費單,
“兄弟,做痔瘡手術啊?”
程襄不想在這種時候套近乎,嗯嗯兩聲含糊着應付過去。
那大哥嘆了一口氣,“兄弟,作為一個過來人,我勸你,這痔瘡能不手術盡量就別手術。”
程襄一聽就開始緊張了,趕緊問,
“大哥,有什麽說法?”
病號大哥,“手術的時候倒還好,靜脈麻醉,不遭罪。就是這術後啊,遭老罪了。”
“那個疼,像是有人拿着小刀不斷剌你,止疼藥根本都不好使。再說換藥,要把塞在裏面的棉花整個抽出來,像是有人拿帶刺的鐵棒捅你。然後再說排便...算了,我說不下去了。”
病號大哥說得眼淚汪汪,
“兄弟,聽大哥的,能找得到靠譜的中醫,咱就找個中醫保守治療,不到萬不得已別往自己身上捅刀子。”
程襄全程夾緊屁股,“大哥,那你有靠譜的中醫推薦不?”
大哥抹了一把辛酸淚,
“兄弟,那你猜我為什麽在這裏?”
“哎,繳費清單給我。”窗口裏的護士伸出手,朝程襄要繳費清單。
程襄緊緊捏着手裏的單子,“不好意思,我先不繳了。”
出了醫院,程襄直奔醫院門口的一家連鎖藥房,他隐約記得那個旗袍美女開的方子,
明礬、白醋、鹽,溫水調和坐浴。
程襄心想,這幾樣東西無毒無害的,試一下又不會死。
大不了就是個死。
總比小刀剌屁股強。
買完東西回去,程襄立刻躲進衛生間,把這幾樣藥倒進小盆裏,加點溫水兌上,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想象中的刺痛并沒有出現,被溫水包裹着的感覺反而很舒服。
一連泡了三天,疼痛緩解了許多,但不能徹底根治始終還是一塊心病。
程襄想到自己接了家裏的生意,以後應酬喝酒難免免不了,再說他還喜歡吃辣,這幾天吃得清心寡欲的,吃飯的幸福感都沒了。
既然這小方子是有效的,說不定那旗袍美女還真是有兩把刷子的。
程襄翻箱倒櫃,在前幾天穿的西褲裏找出旗袍美女給的那張單子,按照上面的電話打過去,電話很快接通。
略微有點沙啞的慵懶嗓音随着電流聲傳過來,
“誰啊?”
程襄,“是我。”
想了想,覺得這句“是我”說了就跟沒說似的,大家又不認識,人家怎麽會知道他是誰。
沒想到對面卻直接道,
“是程襄吧?”
程襄剛開始詫異,又聽對方說,
“京閣酒店頂層總統套房,你直接來。中午十二點到兩點我要午睡,不要來打擾。”
程襄把車都開上路了,卻越想越覺得這事不靠譜,這女的不像是偶遇,怎麽想都是專程沖他來的,知道他有痔瘡,還知道他的名字。
想到這些蹊跷,程襄就覺得腰子隐隐作痛,最近網上不是有那種把人騙到酒店噶腰子的事嘛。
他把車停到路邊,給旗袍美女回了一個電話,
“我想在酒店大堂見面。”
那邊嗤笑一聲,語帶嘲諷,“你确定嗎?”
“确定,就在大堂見面。”
那邊又輕笑了一聲,“行吧”,那語氣傳遞給程襄一種【瞧你那點出息】的話外音。
*
京閣酒店的大堂其實也是一個開放式的咖啡廳,這會兒正是午後,來往的人還真不少,門口還站着兩個值勤的保安。
程襄到了以後,先點了一杯咖啡。
看到這個環境,安心了不少。
他沒坐多大一會兒,酒店客房直達大堂的電梯打開,旗袍美女從電梯裏走出來。
她今天穿的還是一身旗袍,墨綠色的絲絨旗袍襯得她膚白如雪,濃密的黑卷發如墨一般鋪在肩頭。
她身上自帶了一種複古的氛圍,像是八·九十年代日歷上的那種女明星。
從電梯走到卡座這邊,短短的幾步路,大家都被她的身段容顏吸引,紛紛往這邊看。
旗袍美女在程襄對面坐下,大家的目光也追着看過來,還有人拿出手機偷拍。
程襄開始有點後悔選在這裏見面了,人多是真的多,社死也是真的很社死。
女人坐下後,倒是沒有奚落他。
她從随身拎着的一個絲絨布袋裏拿出一個卷簾,在茶幾上鋪開,裏面整齊地排列着一排銀針,慵懶松弛的神情也變得肅穆起來。
“現在還痛嗎?”女人問道。
程襄正在後悔選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見面,沒聽清楚女人的話,
“你說什麽?”
女人拔高了聲調,一字一頓地喊道,
“我說,你那痔瘡還痛嗎?”
咖啡廳裏的人本來就不時朝這邊看,此時聽到女人的話,人群中爆發出斷斷續續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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