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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這是禪院直哉人生中第一次遇到如此接近死亡的時刻。

這只剛出生的特級咒靈學歷能力極強，且動作比禪院直哉想象中更快，力量也強大到不像剛出生的咒靈。

禪院直哉自認應該是咒術界除了五條悟和他父親禪院直毘人之外速度最快的男人，他繼承了父親的咒術投影咒法，可以将1秒分割為24等份，以自身視野作為視場角，預設自己接下來的動作和位置，然後一秒內全部展現出來，而被他觸碰到的對手，若不能以同樣1/24秒為單位作出同樣動作，則會卡幀1秒。

然而這個咒靈敏銳的學習能力令它僅在一次犯錯之後就成功在1/24秒做出了動作，破解了他的咒術。

甚至于，那次成功擊中咒靈的攻擊，并沒有造成他想象中的傷害，咒靈僅僅看了一眼自己受傷的手臂就已經恢複如初了。

是它的咒力太過強大嗎？剛出生的咒靈，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咒力嗎？

他的左手軟塌塌地垂在身邊，已然報廢，右腳也被打斷了腿骨，他使盡了渾身解數，連那邊用來偷襲的匕首都用上了，依舊被咒靈的蠍尾再一次抽飛出去，毫無還手之力地被骨花牢牢纏住，動彈不得。

“呼哧呼哧……”

禪院直哉左眼的視線被鮮血糊住，激烈地喘息着，強烈的求生欲讓他想要掙紮起來，但刺入肢體的骨花源源不斷地從他的身體吸收咒力與血液，幾乎把他抽幹。

如此強大的咒靈不會憑空誕生，這種令人類産生強烈恐懼感的東西，大部分依托鬼怪和怪談産生。

禪院直哉突然大腦電光一閃，終于知道這個咒靈是什麽來歷：“你是夢貘女！”

夢貘女，睚眦必報的惡毒怪談，通常化為女性在荒村野道問男子姓名，一般有三次機會，若得到回答會顯出鬼面将人吞吃入腹，若被拒絕三次則會跟着目标回家，詛咒其噩夢三月。

“我的規則就是被我知道姓名的人，身上一半的咒力會轉移到我的身上。”夢貘女黑色的赫眼帶着腥紅，居高臨下地盯着他，一邊高高揚起她身後的蠍尾，一邊如女王般優雅地走來，

“雖然你的性格讓人讨厭，但咒力還算美味，我會吸幹你身體裏最後一滴血，榨幹你身體裏最後一點咒力……”

禪院直哉瞳孔微微顫抖地盯着它越靠越近，身體的力量卻随着血液的流失，被源源不斷地抽離補入夢貘女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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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骨花！

它從他的脖頸将他的雙手勒向身後，縱橫交錯地纏繞在他的全身，禪院直哉渾身的骨頭因為受力都在噼啪作響，幾乎透不過氣起來，它就猶如一只無形的手，如檸檬榨汁一般想将他全身的血液全部榨出。

難怪它發育地這麽快！它可以取人類的咒力為己用！

他心底不由湧起一股恐懼的不甘：難道我今天要死在這裏了嗎？我還沒有繼承禪院，成為禪院第二十七代家主，我就要死了嗎？

就在咒靈的蠍尾毫不留情地揮下那一刻，一個白皙柔軟的手掌突破了結界，攔手将蠍尾一拽，而後變掌為拳，将夢貘女打飛出去。

領域破口處，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毫不費力地撕開裂口鑽了進來，臉上帶着腼腆的笑意，問道：“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下，大島智子小姐在這裏嗎？”

夢貘女倒飛出去，空中翻身緩沖落下，蠍尾一抖重新展開，黑色的赫眼警覺地盯着她，面無表情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禪院直哉瞳孔緊縮正想制止，花莉卻仿佛缺心眼一般對咒靈熱情地打招呼：“喲~美女，我叫花莉，是個特級咒術師，初次見面多多指教！”

“你是個傻子嗎？”禪院直哉垂死病中驚坐起，怒噴花莉，“對方問什麽就答什麽？小學生嗎？對咒靈這麽禮貌做什麽？”

花莉一轉頭驚訝地看着一身是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禪院直哉，仿佛才認出了他：“這不是那個喜歡像鳥一樣站在房頂上嚣張跋扈的傻子麽？怎麽被打成這樣？”

禪院直哉只當花莉戰力也廢了，頹喪地委頓原地，咬牙看向夢貘女：“喂，你不是知道她名字了麽，怎麽還不揍她？”

夢貘女挑眉看向他，轉身坐在秋千上，翹着二郎腿将鬓間漏出的碎發仔細挽上：“她叫我美女，我高興讓她多活一會，不行嗎？”

禪院直哉：“……”

花莉見她似乎像漏瑚一樣能交流，便知這只咒靈不簡單，再結合禪院直哉的表現，就知他應該是大意中了咒靈的陷阱，成了現在這個慘樣。

眼看着禪院直哉臉色慘白如紙，失血過多導致幾乎失去神智，再扔着不管就要挺屍了，花莉嘆了口氣：“美女，打個商量，別再吸他的咒力了，你吸得再多也打不過我，但是他就會死在你領域。他雖然是個人渣，但我也不能看着他死了。”

夢貘女斂眸看向這個不知死活的少女，冷笑：“中了我的規則，還這麽嘴硬的，你是第一個，在我的領域裏，我的攻擊百分百擊中……”她話說了一半，表情微變，“為何我沒有在你身上感覺絲毫咒力的存在？”

“啊，因為我本來就沒有這東西。”花莉略帶腼腆地一笑，“我這個人不太擅自戰鬥，除咒靈還得靠外力，光靠我自己是不行的。”說着她展示了一下手上的指虎，以及大腿上綁着的機械棍。

“啧，真倒胃口。”夢貘女覺得沒有咒力的獵物就像是魔芋絲，既不頂飽也沒有營養。但她轉念一想，把這張漂亮的臉蛋留下來當個人.皮面具玩玩倒也不錯：

“行吧，那我就把你削成人棍，再慢慢地剝皮好了——”她慵懶的話音未落，身體就如鬼影閃現過來，一雙尖厲的鬼爪猶如十支最鋒利的匕首，只需輕輕擦碰一下，就能削斷花莉整根手指；于此同時，她的蠍尾就像她的第三只手，如鋼鞭一般在空中發出一聲爆響，閃電般勾甩勒向花莉的脖頸。

花莉單手一伸，黑色的機械棍在手中轉出一朵棍花将鬼爪逼退後牢牢握住，一個後撤步彎腰如弓躲過蠍尾一鞭，起身機械棍如劍般接連刺出，夢貘女再次揮來的幾次鬼爪的與機械棍劇烈碰撞摩擦，迸濺出四射的火花。

禪院直哉的視線已經漸漸發黑，他雖然對這場戰局不抱希望，但還是努力睜大困倦的眼睛。他也不知自己是想早點死心，還是仍抱有一絲求生的幻想。

然而他知道這有多艱難。

夢貘女極其聰明，在與他一戰後，她不但利用咒術汲取了他全部的咒力，還學會了他的招式化為己用，實力與最開始戰鬥的時候明顯呈幾何倍數增長，動作快得在直哉眼中只剩一道殘影——現在的它，即使是巅峰狀态的禪院直哉，這個代表着咒術界三大家族禪院家青年一代的最強戰力，也無法接下三招。

他心想：除了五條悟，沒人辦得到了吧！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這個怪力女應對夢貘女卻十分游刃有餘。

在最開始接下招式之後，她開始進行反擊。

閃轉騰挪、劈砍挑刺。

禪院家的體術，一直以來都是咒術界頂峰的存在，禪院直哉可以看出花莉的招式中有很多禪院家體術的影子，但同樣的招式，她的每一招看似輕盈卻勢如雷霆之震怒，她身上那股驚人的氣勢，漸漸和那個強大到令人頭皮發麻的伏黑甚爾重合，甚至于，她身上那股勢不可擋的威勢，已經超過了伏黑甚爾。

禪院直哉看得背後漸漸滲出冷汗，那強勢到令人懼怕的戰力，殘酷到令對手望而生畏的眼神……

夢貘女最先被折斷的，是她妄圖與花莉硬碰硬的右臂，而後被打成死結的蠍尾被花莉那雙白皙柔軟的手硬生生拽下，血液濺灑一地。

花莉的動作稱得上殘忍，臉上卻帶着笑意，禪院直哉的心髒卻愈發劇烈地跳動着，那雙疲憊的鳳眸亮起，不由自主地将花莉此刻如岳峙淵渟俯視萬物的樣子深深地銘刻在腦海……

他仿佛聽到了自己心動的聲音。

這個女人，好強。

夢貘女尖利地發出如野獸受傷一般的嚎叫，痛到維持不住領域，心生驚懼地化為一道楓葉般的殘影竄逃，花莉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反手将機械棍擲出——在一道破空之聲中，夢貘女死不瞑目地被釘死在噴泉邊上，緩緩融化成一灘灰燼。

只餘一根如屍蠟一般尖銳的褐色手指靜靜躺在地上。

宿傩的手指？！

花莉心中一凜，然後警覺地看向禪院直哉。

只見禪院直哉已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不知道昏厥多久了。

她嘴角抽了抽，撿起了手指，心想：這家夥昏倒的時機倒是把握地很準。

她将手指藏在口袋中，擡頭看到空氣中黑色的帳如墨汁般融化，沉沉吐出一口氣，猶豫了一下，社會人的良心讓她沒有把禪院直哉扔在地上，抱着大島智子和他，快步往外走去。

“有傷員，快叫救護車——”

……

此時，大文字山頂。

額頭上帶着縫線的虎杖香織将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後，轉過了身。

“走吧。”她對身後的花禦道。

“這樣浪費一根手指，來試探這女人值得嗎？”花禦猶疑的問道。

“怎麽不值得？通過夢貘女和花莉一戰，我們明确了三點。”虎杖香織勾起唇角微笑，舉起三根手指：

“第一點，花莉的術式與解除咒術無關，她似乎并無咒力，應是擁有免疫咒術的特殊體質。”

“第二點，她對于咒術發動後即成現實的空間扭曲無法免疫，比如這次夢貘女的扭夢空間她就花了很大力氣才擺脫出來。”

“第三點，上次漏瑚的咒術失效，應該與她身體接觸了咒核有關……這點算是推論，嘛，限制是多了點，但畢竟也是目前唯一能限制六眼的武器……”

她喃喃着，眼底劃過暗色：“也許，我無需再等待五百年，就能完成夙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