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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陳俊泰到醫院的時候，五條悟已經将近三天沒有阖眼了，看到他的時候，五條悟墨鏡後的眼瞳擡了一下，并沒有說話。

花莉的體征平穩運行，卻始終沒有醒來，原本認定花莉很快就會醒的東京醫生在她昏迷的第48小時之後偃旗息鼓，開始含糊地暗示五條悟，患者什麽時候蘇醒可能要看患者自己。

陳俊泰不是空手來的，他在花莉出事的第一時間就過來看過她，燭龍藏在黑雲之後對他低語說了幾句話，他在沉思片刻之後告訴五條悟他要回國一趟，如果花莉三天之內還未醒，他會來醫院找他。

“花莉她還未醒過？”陳俊泰問道。

五條悟沉默地點了一下頭，仰頭靠在椅背上，手背擋着下眼睑疲憊的紅痕：“醫生說她的腦部活動趨于平穩，這個現象有些不好……若是連續三個星期都沒有醒來，就有成為植物人的可能。”

陳俊泰遲疑了一下，道：“我之前來看她的時候，隐隐感覺她的狀态像是因被殺神劍的戾氣所傷，魂火太弱壓不住魂魄，導致離魂之症，她身體本就只有一半的靈魂……”他話說了一半，忽然意識到這是花莉的隐秘，止住了話頭。

“我知道這件事。”五條悟墨鏡後如冰晶般剔透的眼瞳瞥向他，眼底一片冷靜了然，“從那次燭龍試煉，我就知道她靈魂狀态的不同，我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麽、突然來到這裏有什麽目的……我只想她能夠留下來。”

“……老實說，花莉現在這個情況不太好。”

陳俊泰猶豫了片刻，還是對五條悟說了實話，他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折疊成三角的紙符，紙符上有褐色的符文隐隐散發着一股強大的氣息：

“我這次回去，就是向龍尊老祖宗撒嬌去求了個混着龍血的‘定魂符’，但花莉身體僅剩一半殘魂本就傷了壽數，這符雖能定她一時，卻無法長留她。”

“燭龍告訴我，她的時間已經進入倒數階段了，除非在她的靈魂刻下錨點，否則時間一到，她的靈魂就會被收走……”

五條悟臉色微微發白，露出深思的神色，喃喃：“錨點嗎？”

定魂符落在花莉身上的時候，如水紋一般散發出一道不可見的波動，悄無聲息地融化進入她的體內，旁邊殺神劍的盒子突然彈開，像是有什麽無形的東西被丢了出來。

陳俊泰仿佛看到了什麽，臉上露出訝異之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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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莉一屁股坐在地上，絮絮叨叨地對着杜郵一口一個“小杜”，正試圖為這個自閉了兩千多年的劍靈進行“話療”。

由于目前已經有了夏油傑這個成功案例，她不知道自己的治療曾給好友帶來過多大的困擾，全憑夏油傑對好友無限的忍耐包容，才無數次逃過本該被爆揍一頓的命運。

她對自己“話療”能力顯然存在盲目自信，在她小嘴叭叭叭一頓輸出之後，杜郵表情麻木地擡起頭，漆黑的眼瞳裏帶着了無生趣：“……你實在是太吵了，能不能出去？”

“嘿，你以為我不想出去？”花莉撸起袖子，順手點了一下他的腦袋，“我這不是看你自閉想開導開導你嘛！”

杜郵表情一變“小心！”，花莉只感覺手指一痛，像是被劍刃割傷了一樣，收回的時候，指尖已經冒血了。

她“嘶”了一聲，表情費解：“你腦袋瓜開刃了？還是你想告訴我，其實你是一朵帶刺的玫瑰？怎麽還紮手呢？”

“我乃無主之劍，身上自帶劍氣，你貿然靠近我自然會被傷到。”杜郵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拉過她的手指，吮在口中，一道白光之後，花莉的手指恢複了原狀。

“噫，口水。”花莉嫌棄。

杜郵瞥了她一眼：“要不是看你靈魂虛弱，我才懶得管你。”他敷衍地揮了揮手：“行了你趕緊出去吧，外面的人已經等你很久了。”

花莉還待說什麽，就感覺眼前一黑，仿佛被從什麽地方丢了出去，跌跌撞撞地怼進了原本的身體裏。

仿佛從黑暗的深海中被水流裹挾着浮潛上升，她眼前的光線越來越亮，最後猛然一下子被沖上了水面。

睫毛抖動着，仿佛做了一場漫長的夢，花莉費力地睜開眼，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五條悟那張湛藍眼瞳中帶着血絲，稍微有些憔悴俊臉。

“嗯？”她意識還未回歸，就已經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他眼下的青黑，語氣裏帶了幾分心疼：“怎麽累成這樣？多久沒睡了啊……”

“啊，終于肯醒了嗎？”五條悟緊握住她的手，眼眸閃動，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來：“花莉醬這幾天真的是睡得像個小豬崽子一樣呢……”

“你說誰是小豬崽子！”花莉瞪向他，“怎麽也該形容女朋友睡着的時候像個天使吧？”

“哎呀，剛醒來就和妹夫恩愛上了，可真有精神！”陳俊泰笑嘻嘻地從五條悟身後探出頭來，“咱妹夫這三天可是一直守在醫院，半步都沒有離開你喔！”

“诶？”花莉驚訝道，“我居然昏了三天嗎？”

五條悟仿佛才感覺到身體各處的僵硬感，懶懶地伸了個懶腰，拉伸的時候上衣稍微上擡，下腹人魚線輪廓一閃而過：“啊，是我不對，可能花莉是在COS睡美人，在等着我吻你吧？”

花莉假裝自然地挪開眼，耳根泛起一抹溫紅，嘟囔着：“哼，誰想在三天沒刷牙的情況下和男朋友接吻啊？”

陳俊泰嘆了一口氣，投降一般舉起雙手：“好了，這個病房我真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能不能不要在單身狗面前秀恩愛？”

花莉幹咳兩聲，開始轉移話題，“對了，杜郵呢？”

“杜郵？”五條悟眼神敏感地瞥過來，“男生？怎麽認識的？”

“……那把殺神劍的名字。”花莉有些無語，面無表情地吐槽，“如果你一定要分男女的話，是柄男劍。”

“怎麽，你們聊上了？”陳俊泰好奇地探過頭，“已經到了能交換姓名的程度了嗎？”

五條悟沉默地舉起那個裝着殺神劍碎片的盒子作勢要從醫院住院樓層扔下去，被陳俊泰大驚失色死死拉住：“別別別，高空墜物是犯法的！！！就算砸不到小孩，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好了好了，”花莉嘆了口氣，從床上站起來，墊起腳尖輕盈地踩過窗臺旁邊的椅子，從五條悟手上輕而易舉地拿下了那盒東西，摸了摸他的腦袋，“自己累成什麽樣子了還逗我玩呢，看這眼圈黑得，早點回去休息吧。”

五條悟鼓了鼓臉，不依不饒：“花莉醬！”

“嗯，只喜歡你。”花莉漫不經心地跳回床鋪，盤腿坐了下來。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嘴角忍不住上揚了一下，故作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哎，真是沒有辦法，女朋友體貼我熬了三個晚上，一定要我早點休息！看來只能先去睡一會了。”

“這麽敷衍的話也能起作用嗎？”陳俊泰大跌眼鏡，痛心疾首地說，“你好歹問問他們倆到底聊了些什麽吧？”

“啊……不重要，花莉喜歡的是我。”五條悟以大房的端正文雅，寬宏大量地說，“那不過是把劍而已。”

花莉打開了盒子，杜郵劍亮光一閃而過，花莉條件反射地一躲，卻看到杜郵劍懸浮在空中，劍柄網上，斷刃在下，劍身在微微發着光。

“這是？”陳俊泰驚訝地瞪大眼睛，看着杜郵劍身的裂紋從上到下密集地仿佛碎掉的鋼化玻璃，僅勉強粘連在一起，“它怎麽比之前裂得更深了？！花莉你剛才到底和它說了什麽，以至于它這麽想不開？”

花莉滿臉疑惑：“……我沒說什麽啊，就是和它談了會人生，然後它嫌我煩了把我踢出來了。”

五條悟看熱鬧不嫌腰疼：“看來你們是挺聊得來的。”

杜郵劍在空中震顫了一下，直接碎裂成一片片，而後碎片如旋渦合聚，然後重新組合成了一把帶着裂紋的劍。

一滴剛才花莉被杜郵吞下的靈魂之血從碎片中析出，化作一道紅光杜郵劍刃抹上劍把，猶如開刃一般令這柄劍煥然一新。

花莉一伸手，這柄劍自然地被她握住，一股強大的力量如血脈相連從杜郵劍傳來，她輕輕一揮，病床上的鐵欄杆悄無聲息的被切斷，劍氣波及到窗戶，将它無聲斬為兩半。

“這是……認主了？”陳俊泰匪夷所思，“怎麽談人生真這麽有作用？随随便便就能拿下一個特級咒具？”

五條悟将差點掉下去的半扇窗戶拉了回來，向花莉抱怨：“花莉醬，這柄劍好沒公德心喔！”

“……剛剛你不是也想往窗外丢東西嗎？”花莉吐槽道。

五條悟笑眯眯地說：“這病床和窗戶的賬單……”

花莉瞬間心疼這筆額外支出，毫不猶豫地改口：“确實，它思想有問題，我有空好好教育一下。”

杜郵劍的劍柄傳來“無語”的情緒，自動化作無數道星星點點的亮光，消失在空氣中。

“杜郵劍自動認主，看來我是拿不回去了。”陳俊泰話雖這麽說，表情卻絲毫沒有遺憾的樣子，一臉笑眯眯地說，

“沒想到花莉妹妹的魅力值這麽高，連劍靈都輕松拿下，怪不得妹夫每天這麽辛苦。”

五條悟一臉黯然神傷，掖着袖子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不管她在外面怎麽玩，我都會在家裏等她的。”

花莉惱羞成怒地怒噴兩人：“不要随時随地就搭臺演戲劇啊，這裏是醫院不是百老彙！”

陳俊泰這一趟也算了卻心事，既然花莉醒了，他也就能安心回國了：

“我這次在日本呆的時間也夠久了，既然殺神劍無法回收，那我就先回國了。”

他沖着花莉和五條悟眨眨眼，在半空中一揮手，潇灑告別：“有事微信找我哈。”

花莉他們送陳俊泰下樓，回去的路上花莉在經過一個反光的玻璃窗時看到了頭發淩亂眼角還嵌着眼屎的自己一愣，終于忍耐不住了：“這個一臉邋遢的女人不會是我吧？”

“欸？邋遢嗎？”五條悟把頭放在了花莉的肩膀上，他雖然憔悴但還是很潔淨漂亮的一張臉在玻璃窗上倒映出來，和花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顏值上被秒殺了就算了，怎麽都是三天沒洗漱，某白毛就不會長眼屎？長得漂亮的人，內分泌系統都和普通人不一樣喔？

“可惡！”花莉大受刺激，一回病房就找出換洗的衣服沖進浴室，“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住我洗澡！”

五條悟倒坐在椅子上，下巴靠在椅背上身體帶着椅腳搖晃着，百無聊賴地看向緊閉的浴室門：“免費搓背的服務要不要？”

“不了，謝謝。”

花莉脫得只剩下三點式內衣，打開噴頭正準備洗頭，卻才發現下水道口鑽出了一個小咒靈，唧唧歪歪地在地上像蚯蚓一樣爬着，看到她兩眼露出色眯眯的表情：“啾、啾啾……美女……”

花莉：“…………”

醫院真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随便一個下水道都藏着喜歡偷窺的咒靈。

花莉一時竟不知應該先穿衣服還是先找咒具，感覺目前這狀态叫杜郵出來也怪怪的。

她沉默片刻，面無表情地打開一道門縫，露出一條光溜溜的白嫩小腿，毫不客氣地把那只咒靈踢出浴室，沖外面五條悟喊：“殺一下。”

五條悟揉着眼睛，随手就接住了咒靈，一臉放松心情後的困意：“嗯？”

“它偷看我洗澡。”

五條悟霎時清醒，“啧”一聲不爽地咂了下舌，面無表情地捏爆咒靈，小聲罵道，“我都只敢腦子裏想想，你竟敢比我搶先一步……”

“啪——”從浴室丢出了一個肥皂盒，精準地砸在了五條悟的腦袋，“請不要說出那麽變态的話！”

“這麽小聲都能聽到啊？”五條悟讪讪地揉着後腦勺：“哎呀，開一下玩笑嘛！”

沒過多久，花莉洗完澡出來，毛巾裹着頭發，一身香噴噴水靈靈的模樣。五條悟像聞到肉的貓科動物，走過去把她圈進臂彎裏，低下頭摩挲着蹭了一下她的唇角。

“你三天沒刷牙了吧。”花莉突然出聲。

五條悟表情一僵。

“…………等會再親！”他表情艱難地自控住，一臉下定決心地把自己從花莉身上撕開，飛快地拿着換洗的衣服走進浴室，進門前還探出頭一臉認真地沖花莉道：

“馬上就好，一定要等着我哦！”

花莉哭笑不得：“知道了，快點去洗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