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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窗外昏暗的黃昏，大片血色的晚霞被黑色的陰雲吞沒，光線逐漸被墨雲擠壓變窄，風雨欲來的氣息愈發強烈。

空中的氣壓很低，低飛的黑色蛾蟲不安地撞着牆角，搶救室紅色“搶救中”燈牌仿佛接觸不良一般閃動了一下。

不祥的紅光照在了中年男子青紅交加的臉上，也照亮了他因為教師權威被學生觸犯而格外猙獰的臉。

他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急沖幾步對着乙骨憂太高高地揚起巴掌：“我看你是找打！”

空氣中，氣壓越發沉重，有什麽黑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籠罩上中年男人。

乙骨憂太拼命地搖頭，孔雀藍的眼瞳驚慌失措地晃動着眼淚，中年男人以為他害怕了，眼底劃過得意，對嘛，這才是一個學生看到老師應有的态度。

然而乙骨憂太的視線并非看着他，而是穿過他的身體看向半空中不斷蠕動即将顯型的黑影，嘴唇嗡動着無聲祈求：

不！別出來！

求求你！

不要出來！

黑影中，特級咒靈如白骨一般瘦削尖銳的鬼爪緩緩具現出來，悄然無聲地伸向了中年男人停留在他面頰兩側，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特級咒靈獨有的威壓仿佛将空氣凝固。

然而中年男子顯然是無法看到咒靈的普通人，他滿心只想着要給乙骨憂太一點顏色看看，根本沒有察覺到危機即将降臨。

“啪！”

清脆的巴掌聲毫不猶豫地響起，他肥厚的手掌狠狠地打偏了乙骨憂太的臉。

乙骨憂太蒼白的臉上頓時出現清晰的巴掌痕跡，又紅又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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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太！憂太！！”

黑色咒靈因為憤怒，如火焰般瞬間爆燃變大，仰頭長嘯，嘶聲仿佛飓風一般令整座醫院微微震動。

乙骨憂太的瞳孔驚恐地緊縮成麥芒：“裏香醬，不要——”

然而被激怒的特級咒靈顯然已經不受控制，此刻它只想把那個男人的頭顱像西瓜一樣爆開，碾碎他的腦漿，把他身上的骨頭一寸一寸地捏碎，團成一團塞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它猛然揮爪抓向中年男人。

“等等！”一聲清脆的少女聲喝止咒靈，她仿佛憑空出現，嬌小的身軀穩穩鉗制住了龐大的特級咒靈，苦口婆心地試圖與咒靈溝通：

“裏香醬，雖然這個人确實欠揍，但你如果殺了他，會給憂太惹麻煩的。”

五條悟毫不留情地用手刀将中年男人砍暈，拎着後頸随手丢在一旁的椅子上，吐槽道：“這種人居然也是教師嗎？真是給我們人民教師的光輝形象抹黑呢！”

“讓開！！裏香，生氣了！！”

裏香爆發出一聲鬼哭一般的嚎叫，它扭動着龐大的身軀，長而卷曲的尾部如鞭子一般甩向花莉，特級咒靈的攻擊就仿佛室內有一頭大象在狂奔，花莉不想影響到醫院，松開它的手，轉而抓起被特級咒靈視若珍寶的乙骨憂太，往窗外引開它：“想打一架是嗎？跟我來吧！”

她毫不猶豫地躍下窗戶。

乙骨憂太不知道花莉為什麽抓他，但他在看到花莉随意地帶他從高聳的窗臺往外跳的時候，不由自主的驚恐地大喊：“啊——”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這種速度頭朝下地自由落地，絕對要死了！！！

“憂太！憂太！！”

裏香毫不猶豫地跟着跳出窗口，在高速地自由落地中緊追在花莉身後，尖銳的鬼爪幾次抓向花莉，花莉足尖輕點牆面，靈活位移轉向，在減輕醫院建築受損的同時輕而易舉地避開。

五條悟雙手插着兜，閑庭漫步一般跟着跳出窗臺：“花莉醬，醫院後面有塊待開發的土地，很适合試驗你的新劍喔！”

“我想先讓乙骨試試能不能自己控制裏香回去……”花莉就像是個鬥牛士，拿乙骨憂太當做紅布引導着因為憤怒幾乎失去神智的裏香往那塊空地方向走。

就猶如第一視角的跳樓機，乙骨憂太被花莉帶着幾次轉向沖刺移動，覺得自己在半空中暈得都快把胃裏的酸水都吐了出來，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放在了地上，而那位将他帶下來的少女已經和裏香一瞬間過招好幾招，裏香招招暴虐迅猛已經怒到極致，少女見招拆招絲毫不落下風。

看得出來那個少女游刃有餘中想盡力溫柔地控制住裏香，但裏香這時已經是被惹怒，橫沖直撞根本沒辦法好好溝通。

“憂太，你能讓它停下來嗎？”那花莉一邊躲避裏香的攻擊，一邊還有餘力與他閑聊，“它看起來像是記恨上我了，不把我弄死不會罷休的樣子，我很難讓它冷靜下來……”

乙骨憂太嘗試制止命令裏香，然而裏香根本沒有反應，他急紅了臉，挫敗又焦急地說：“怎麽辦，它太生氣了，根本不聽我的話……”

他實在是擔心花莉的安全，不想再有人因為他受到傷害。

“那我稍微粗暴一點的話，可以嗎？”花莉問道。

五條悟笑眯眯地插話道：“反正咒靈斷了四肢也還會長，又沒關系。”

“…………”乙骨憂太內心有些茫然不安地點了點頭，“自然，現在小姐姐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于是花莉隔空伸手，空中有一道流光閃過，裏香還未反應過來，它一雙鬼手就已被杜郵劍斬斷無聲無息地掉了下來。

這把劍實在是太快了，直到紫黑色的鮮血四濺，裏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痛起來。還不待它發作，花莉一手按住裏香的咒核，另一只手揮拳狠狠地打向它的太陽穴。

“噗——”裏香的嘴裏噴出一口血，被擊暈後化為一陣黑霧鑽進了乙骨憂太衣領下的戒指中。

乙骨憂太緊緊地捏着自己的戒指，臉色微微發白：“裏香醬她……”

“它沒事。”花莉安慰着他，“特級咒靈沒那麽容易被祓除，我只是用拳頭把它打暈了。”

乙骨憂太表情複雜地低頭看着泛着銀光的戒指，不知道自己聽到這個消息該喜該悲。

“這個特級咒靈為何跟着你？”五條悟問道，“你叫它裏香醬，難道之前認識嗎？”

乙骨憂太沉默了一會，摩挲了一下手裏的戒指：“裏香醬是我的青梅竹馬，這是我十歲生日那天和裏香定下婚約的戒指……後來裏香意外遭遇車禍，不知為何她的靈魂化為了咒靈一直跟着我……”

“普通人化為咒靈嗎？這枚戒指成為了你們之間的媒介，也成了裏香駐留這世界的錨點……”銀色的戒指閃爍着迷炫的冷光，五條悟盯着那枚戒指，若有若思地摸了摸下巴。

他沉吟片刻，道：“你現在無法控制咒靈，咒靈的暴走會對普通人造成威脅，我的建議是你轉學到高專，學習如何控制它的辦法。”

乙骨憂太猶豫地問：“我可以在那邊學習怎麽超度它嗎？我想解開詛咒。”

五條悟唇角笑着彎起：“啊，那你可問對人了，那邊有一位非常有名氣的全能全知的五條老師，非常善于教導學生喔！”

“…………”花莉一言難盡地瞥了自賣自誇的某人一眼，選擇沉默。

……

即使花莉他們處理地再快，祈本裏香在醫院的出現還是令咒術界高層震動了，他們要求花莉寫一份調查報告彙報所有情況。

花莉接到電話的時候，那個高層沖着她怒噴着：“祈本裏香要是失控了，整個城市都會被它摧毀！你們處理的實在是太草率了！！那個乙骨憂太在哪裏？趕緊把他解決掉！”

花莉把電話挪開耳朵，敷衍地說：“明白明白，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

五條悟将花莉壓在了沙發上，正試圖用美男計說服她搬過來和他一起住，對于老頭子的電話打擾他們二人世界很不滿意，更何況對方對花莉如此頤指氣使。

他伸手拿過花莉的手機，沖電話那端高層語氣不善：

“喂，老頭子，注意你的态度！什麽叫祈本裏香要是失控了，我和花莉醬兩個特級咒術師不是在麽？你如果信不過，不如自己來處理？”

高層一聽到五條悟的聲音，原本強硬的語氣就軟了一半：“……你們的實力我當然是相信的，但也不能夠掉以輕心，被乙骨憂太傷害的那個學生好不容易才從生命瀕危中挽救回來，這正能說明乙骨憂太的危險性……”

“所以他不能繼續在普通學校讀書了，需要轉學到高專學校，通過專門的課程來學習如何控制咒靈。”五條悟接過話口，略帶不耐煩地問，“還有其它問題嗎？你知不知道魯迅曾經說過，打擾別人談戀愛是要被驢踢的？”

“……魯迅是？”高層猶疑地問。

“連中國著名作家魯迅都不知道，回去多讀幾年書吧！”五條悟做勢想挂掉電話，被高層連聲喊住。

“道歉！”五條悟命令道。

電話那端的高層被氣到半死，卻并不敢拿喬得罪五條悟，只得在電話那頭氣焰有些萎靡地向花莉道歉，并同意乙骨憂太入學高專，并歸五條悟協管。

但他依舊強調：“如果乙骨憂太咒靈暴走傷人，你和花莉需要同罪被罰！”

“你找我就行，別一天天欺負花莉好說話！下次再讓我撞到你兇她，我就去你辦公室把你從五樓扔下去！”五條悟非常不耐煩地挂斷了電話。

乙骨憂太聽到了他們的聲音，抱着枕頭怯生生地拖着腳步從隔壁客房走了過來，表情很不安地看向五條悟：“我是不是給你們帶來麻煩了。”

“別擔心，那群老頭的話，我通常都當耳旁風的。”花莉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頭。

五條悟一臉無所謂：“一群不識趣的老東西，不用理他們，今晚你就安心住這裏，明天我帶你高專報到搬學生宿舍，後天開始正式上課。”

乙骨憂太乖乖地點了點頭，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你們剛才……”

花莉不明所以，問他：“怎麽了嗎？”

乙骨憂太低着頭，臉上劃過一絲緋色，偷偷地瞥了他們一眼，對他們強調：“我馬上就去睡覺，我睡着了就什麽都聽不見了！”說完他就立刻替他們帶上了房門。

“…………”一陣難掩尴尬的沉默，花莉想起了電話響起前五條悟對她做的好事，臉色迅速漲紅地扭過去掐五條悟，惱羞成怒道：

“我就說讓你小聲點！旁邊住着未成年！”

五條悟一臉回味地樂呵呵挨打，下意識撚了下指尖：“啊呀，忘了關門了，還不是因為花莉醬害羞的樣子太可愛了，所以才實在忍不住占了點小便宜……”

“你還說！！！”花莉撲過去捂他的嘴，舉着拳頭暴揍他。

五條悟毫不反抗地任小拳頭如雨點砸在地上，一把抱起了花莉，像是抓起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貓，笑得一臉不懷好意：“……既然都已經被小孩誤會了，那我如果不繼續是不是太虧了？”

“哈？你這個邏輯是不是……”花莉的掙紮聲被含糊地以吻封緘。

“啪嗒。”

金屬的門鎖被修長的手指扣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