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被抛棄的瘸腿小可憐Ⅴ
被抛棄的瘸腿小可憐Ⅴ
午後。
等到其他人聚齊的時候,何意才緩緩出現。這一見面,立刻掀起一陣寒意。
何意像一個血人,渾身上下只有半張臉沒有被污染。鮮紅襯得膚色更加白皙,如同故事裏擁有漫長黑夜的血族。
蔡依依坐在院中的椅子上吓得一動不動,木頭這邊問:“發生什麽事了?宋亞呢?”
何意失魂落魄地摔在地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們遇到什麽東西了?該死的,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男人急躁地怒吼引得院中掃地的幾位傭人側目,他們的臉上挂着一成不變的微笑,在這種時候,平添了幾分譏諷。
“死了……”這話一出,陳夢生的臉色立刻變了,何意還低着頭,沉浸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裏,“我們去拜訪了村子裏的村民,出來後,宋大哥就莫名其妙地倒在地上,我去扶他,他就突然炸開了……”
“炸開了?”陳夢生不可置否,“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這是一個新的世界,和現實世界不能相比!”蔡依依朝着傭人處看了一眼,“我們身邊真的有不幹淨的東西……”
何意回來的太晚,他們連出門的機會都沒有。見不到屍體也根本分辨不出死因。
木頭蹙着眉,多年的快穿生活讓他更加警惕:“你仔細想一想,你們做了什麽事,才會遭到世界的報應?”
何意神情恍惚,努力回想着:“好像是有一件奇怪的……我們今天去了村民家裏,他們讓我們去拜祠堂,我們就拜了……”
“現在想想,怎麽能随便去拜呢。牌位本就有靈,這個世界裏的靈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嘶嘶。”遠處看戲的陸宿用竹竿蹭着地面,制造出來的聲音讓人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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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認真聽報告的思緒被打斷,他皺眉道:“宋盧宿,你不安靜的聽別人的信息,你在做什麽?”
“啊。”陸宿無辜地應了聲,“我只是覺得奇怪,何大哥都這麽慌張了,還能立刻想起重點。”
帶點質疑味的話語一出,在場的明白人立刻心領神會。在懷疑即将降臨到何意頭上時,只有蔡依依傻白甜道:“這怎麽了?發生事情到現在也有一段時間,想起來也不難吧?”
“明明是好心為我們排雷的……宋盧宿,你到底什麽意思?!是不是要我們都被害死才聽別人的話?”
何意配合地垂下頭,只有肩膀還在微微顫抖着,不得不說,在死亡面前,其他一切的話語都是疲勞的。
陸宿乖乖舉起雙手,一副投降的姿勢。
陳夢生顯然是懂得陸宿的意思,她因為在上個世界出手救了一個小女孩,違背了世界運轉規律,才被投放到這個懲罰系統裏來。
按理來說,她并沒有罪大惡極,反而是因為心善才做出的舉動,世界沒必要這樣對待她。
快穿世界永遠在維護世界和平,公平也是和平的一種。獎懲分明,才是快穿世界的本質。
像是去拜拜牌位就爆體而亡這種無解類的懲罰理應只對罪大惡極的人有用,說不定是宋亞因為犯的罪太惡劣了,才會遭到如此報應。
于是她并不覺得同類之間會彼此下手,這種可能性也只能聽聽罷了。
“只是一種低可能性的懷疑罷了,不必上心。”陳夢生語氣疲憊,“何意,你先去收拾一下吧,一會我們再複盤。”
幾個傭人迫不及待地幫何意打水,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木頭臉色陰沉,陸宿看了他幾眼,便移開了目光。
複盤的地點選在了大堂,因為他們不太想繼續待在傭人的視線下交談了。
陸宿有幸加入他們的故事分享大會,他覺得可能是因為他如果不來,這裏就會空一個位置,會讓人睹物思人。
何意看起來平靜多了,木頭說着自己知道的消息:“我在村子裏轉了轉,這裏的‘人’在一定的時間後會重複之前的動作,不太像是有自主思維能力的東西。”
陸宿想起之前和他交談過的傭人,确實是這樣,只有那些人看着像是有點地位的人明顯是有思考能力的。
“他們一直在說,七天後的婚禮一定非常盛大,”說到這裏,木頭道,“他們還告訴我,現在的新郎還沒有新娘,不過不久就會有了。”
不久就有了。這個村子裏現在只有他們這些“外鄉人”,新娘是誰,可想而知。
身為女性的陳夢生與蔡依依更為敏感,陸宿安慰道:“新娘不一定是女孩子,你們不用太害怕。”
“确實。”陳夢生應了一聲,她明亮的眼掃過衆人,“我們倒是發現了一些東西。我記得那位老人和我們說,三天後會有一場祭祀活動,我們發現了祭祀的地點。”
“村子最裏面有一處湖泊,維持着村邊水渠裏水的流動。湖泊上有一處平地,平地上畫着陣,四周被繡球裝飾,看上去是個婚禮現場。”
那應該是一個重要地點。
陸宿沉吟片刻,發覺四周安靜了下來,木頭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到你了。”
“我在家裏轉了幾圈,沒有發現太特殊的事,”陸宿說,“行動不便,也沒有往太遠處走——。”
“我和宋哥在外面碰見你了,”何意的聲音傳來,他的神情之間,出現了些許異樣,“行動不便?”
無論是陸宿還是他人,都能聽出其中其他的意味,陸宿扶着竹竿,緩聲道:“——只是在外面繞着水渠走了走。”
沒人知道一個視力有缺陷的人是如何在外面走一走的,陸宿不打算繼續說下去,便換了個話題:“不過我剛來的那天晚上确實發生了一些……值得和你們分享的事情。”
陸宿将金發青年的事情講了講,大家都察覺出不對勁來,木頭恍然,“果然,我們第一夜沒有人出事,是因為已經有人出事了。”
無限世界裏的第一晚通常都是随機殺人,其中的危險度可想而知。
蔡依依看向陸宿,她神色微妙,抿了抿嘴唇。
晚餐依舊被安排上,盡管一時之間信息量太大,但該吃吃該喝喝,保存體力也是十分重要的。
等要回去歇息的時候,何意突然圍到陸宿旁邊,他伸出手,低聲道:“我送你回去。”
一副沒了隊友急于找隊友的模樣,不得不說,何意這溫吞的長相,确實與劇中的白月光匹配度高許多,讓人看到都會降低戒備心。
但見了那一幕的陸宿,自然不會養只狼在身邊。
“不用了,”陸宿笑着說,“我只是看不清,不是看不見。”
陳夢生回頭看了他一眼,眼裏的光晦暗不明,蔡依依一直跟在她的後面。
整個樓道除了他們幾個人之外,已經沒有了人,陸宿在看着他們回了房間後,才慢悠悠的擡腿往前走。
從他們進入這個世界至今,還沒有被明确告訴過有什麽事情不能做,只是告訴了他們此行的目的。
這和陸宿之前經歷過的世界不一樣,那時候的靈異鬼怪、不知不覺中便會喪命的恐怖游戲和這比簡直是地獄級別的難度。
平靜的背後可能被風暴包裹着,至少陸宿清楚,今晚一定不太平。
有準備的人,已經開始行動了。
等夜幕降臨之後,陸宿睡在那又被貼了五十張驅邪符的床上。半晌,他忽然驚醒,目光沉沉地放在了窗戶上。
這間屋子向外的出口只有一張窗戶和一道門,關上之後就是一個封閉的空間。
在睡覺之前,陸宿是把窗戶關着的,現在窗戶卻開着,向裏面吹着微涼的風。
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從心頭浮起。
陸宿下了床,連竹竿都沒拿,赤腳走到窗前。他低頭向下看去,窗外是漆黑的森林,回頭望去,原本待着的房屋變成了初來時的大廳,主位上挂着的蛇圖騰依舊咬着自己的尾巴。
回過頭後,面前的窗戶變成了大門,大門正敞開,一個人站在他的對面。
金發青年只留下一張沒有被頭發擋住的嘴,咧開嘴笑嘻嘻地看着他。
陸宿也看着他,一動不動。
“盧宿,”去掉姓喊他,就像在喊他這個人一樣,“快過來。”
“快來陪我呀,一個人的夜晚,很寂寞的。”
金發青年伸出布滿傷痕的手,手臂上滴滴答答地流着血,一點一點地染濕了門口的地墊。
“宋盧宿,你把我弄成這個樣子,怎麽不對我負責呀?”
陸宿看着那手正以一個詭異的方式伸長着,他向後退了一步,淡淡道。
“——別打這種擦邊球,好好說話。”
金發青年像似被惹怒一樣,他立刻暴躁起來,整個人以一個非常奇怪的姿勢向前走着。
他的背部高高聳起,像極了初見時的那位老人。
“你欠我的,你欠我的,你欠我的,這是你欠我的——”
“怎麽能這麽無所謂?是你害死我的!”
“去死去死去死——”
「強化」
陸宿堪堪躲開金發青年的攻擊,行動上的不便即使用異能填補,也恢複不到最好的狀态。他被迫轉了個方向,拿起桌上的東西就往那東西身上砸去。
金發青年轉了一個圈,瓷器炸開的聲音刺痛了他的耳朵。他變得更加暴躁,伸長的手竟然一圈一圈的開始繞着自己的脖子,直到繞緊後,那顆唯一能确定他身份的腦袋掉在了地上。
頭部祭天後,他看似更加振奮了。
他的身上開始出現大片的潰爛,如同被藏在地溝下的屍體,從裏到外開始快速腐爛,一股惡臭彌漫在大廳之中。
“是你丢下我的,是你丢下我的——”
胸腔裏的怒吼伴着窗外的雨下了下來,雨越下越大,一股泥土的味道從外面傳來。
無頭屍體向陸宿沖了過來,伴着身上潰爛開的傷口,陸宿皺着眉,心道讓他看這樣一幕不如瞎了好。
一步一步地逼迫讓他不停在門框處徘徊,窗外雷雨陣陣,一道驚雷下來,劈開了窗外的樹。
陸宿的身邊再沒有稱手的工具,而他也不想去碰這具肮髒的屍體,餘光往外一瞥,那被劈開的樹中正緩緩地長出一個人來,慢慢的變成了宋亞的模樣。
宋亞扭曲着身體,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為什麽不救我……”
——今夜是什麽狂歡派對嗎?
宋亞的聲音越來越大,無頭屍體在聽見他的訴說後,變得更加的暴躁,攻擊的速度不減反增。
門外那個聽着像是加成buff的東西一直哭訴着,陸宿心煩意亂,竟想立刻沖出去,解決掉站在門外一動不動的宋亞。
不對。
他知道一開始的異樣在哪裏了。
陸宿快速跑過去,撿起地上掉落着的金發青年的腦袋,用手将頭發撥開後,發現這個人的臉上沒有五官。
倒是門外的宋亞五官清晰的很,連痛苦的神色都模仿的惟妙惟肖的。
——這不該是他的夢。
他不至于想不起見過的人的模樣。
陸宿面無表情地拎着腦袋,提着頭發就将圓滾滾向門外的宋亞丢去。
「強化」
幾乎以每秒50公裏的速度飛出去的圓滾滾将“宋亞”狠狠地撞穿,一聲女性的痛呼聲隐隐傳了出來。
無頭屍體沒有了動作,陸宿看着他,心下已經有了想法:“何意,我知道是你。”
“呵。”無頭屍體幻化成了何意的模樣,他有點驚訝,臉上緩緩露出病态的笑容。
“原來你有兩下子,真不愧是我的系統都讓我提防着的存在。”
何意笑嘻嘻的:“白月光系統何意,任務是殺掉宋亞,很高興認識你。”
陸宿對自報家門一向不感興趣,但他對何意說的這番話倒是更感興趣些。
快穿者的身上,真的是有自己的任務。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不需過多言語,何意已經向他伸出了橄榄枝:“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所以你可以放心的和我結盟,在這種世界裏,還是兩個人會更安全一些吧?”
“我不覺得把半夜把未來隊友帶到外面來,是一件值得提升信任值的事。”陸宿說。
何意挑挑眉,似乎是有點意外,他垂着頭想了想,再次擡起頭時,眉眼彎彎的:“那可真可惜,看來我失去了你的信任。”
他像是放棄了:“你看,我也沒有對你怎麽樣,只不過想試試你的身手罷了,既然如此,走不到一起就算了。”
他聳聳肩,頭也不回地向走廊走,直到身影漸漸消失。
陸宿沒動。
過了一會,他還是站在原地。
“你怎麽不回去呀?”原本走掉的何意突然站在了他的旁邊,清秀的面龐上滿臉疑惑,“太晚了,很危險的。”
“是嗎?”陸宿說,“可我記得,我本來就在自己的房間裏。”
何意懵懵的看着他,半晌,他突然笑起來,臉色又突然沉了下來:“你耍我呢。”
陸宿想了半天,道:“是嗎,這确實是你的幻境了?”
技能,「鑽進別人的夢裏」。
何意手上已經握起了飛镖,他看着對方細嫩的脖頸,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個獵物實在是太弱了。
“哎呀,所以我是不用再繼續裝下去了?”
何意是在現實世界裏被執行死刑前進入快穿系統的,說起他被關進去的原因,還是因為主動為老板擋槍,不僅沒有得到老板的救助,還被老板落井下石。
于是他再也沒有再對別人真心過,進入系統後,依據要求踢走替身重新上位,只不過踢走替身的方式有些“過分”,等各個世界反饋報告時,發現替身的數據消失後,主系統終于發現他的動作,順手把他送進懲罰系統。
不過,主系統也真有意思,給他的任務卻還是殺人。
殺人的人受到的懲罰是讓他殺人,這句話聽起來可真是特別奇怪呢。
不過這也是他最喜歡的事情,所以在第一天他就迫不及待下手了,看見宋亞倒在血泊中震驚的表情,他差點都要在那裏笑個人仰馬翻。
整個計劃中唯一除了纰漏的點就是陸宿,陸宿明裏暗裏的話是最直白的誘惑,幾乎是張着手對他說:“快來讓我永遠都說不出話來!”他便想着不如買一送一,好事成雙,趁着夜色要他命。
但自己下手怎麽能比自取滅亡更讓人刺激,他在剛過第一個世界就點亮了夢境技能。
讓敵人陷入噩夢之中,從而失去精神力,自殺而亡,這也是他在以前的世界裏一直沒有被逮到的原因之一。
此時的陸宿就站在他的對面,弱不禁風地像碎在地面上的瓷器,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和他逞強,何意差點都要生出一些憐惜之意。
“我會很快的,不用怕。”
“呵。”像聽見什麽笑話一樣,陸宿歪歪頭,“你可真是有自知之明呢。”
要是系統在這裏,它一定會高喊:宿主已經把他的本性暴露出來了,對面一定藥丸!
何意一點都沒在怕的,直接撲上前來,具有百分百命中率的飛镖劃破空氣而來。
可惜他錯了。
陸宿從頭到尾的表現都在告訴他:別來惹我。
陸宿直接伸出手,接住了那些利刃。
“我沒記錯的話,這是我的夢境?”
金色的光再次照亮了眼眸,強化技能讓他身體的耐久度更加強悍。
“只要我沒有陷入你的圈套,在我的地盤上,你還敢撒野?”
“哎呀,今天怎麽少了這麽多人?”
馱着背的老人拄着拐杖走進大廳,他的身後跟着一群穿着樸素顏色褂子的傭人,傭人手上端着一套嫁衣。
無論是今天早上發現何意的屍體,還是這時看見一套嫁衣,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難看的臉色。
今天早上,陳夢生第一個發現何意死在了房間裏,屍體早已腐爛,每個傷口裏都長滿了蛆。
以至于她今天早上一口飯都沒有吃下去。
明明是傭人高興地搬走屍體的,這時候老人卻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人回話,老人咯咯笑着:“看來他們都是沒有機會去參加婚禮的可憐蟲呢,你們一定是比他們心善的人,理應比他們幸福多了。”
“今天給你們帶來了禮物,”他指着這套婚服,“你們誰能夠把它穿在身上,這個禮物就屬于誰。”
灰姑娘的水晶鞋?
不,大家都望着那套婚服,婚服的紅是暗沉的,迎面只會飄來一股死氣,這和能夠與王子幸福快樂生活在一起的公主水晶鞋可完全不一樣。
想到明天就是祭祀……沒人臉上還能挂着笑。
“那麽——”老人的目光開始張望着,餘光掃到蔡依依身上,“就從你開始試穿吧。”
蔡依依:“我——”
拒絕的話根本說不出口,蔡依依她身形瘦小,這婚服看着大,不管怎麽想她都能穿的上!
她接過拖着婚服的盤子,被傭人帶到自己的房間。不久,傭人回來了,說:“她穿不上。”
蔡依依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她跟在傭人的後面,臉上是遮不住的高興。
她身材瘦小,但她的頭卻穿不過婚服的領口,還沒等衣服穿在身上,傭人已經把她攔下來了。
這是一件多麽令人高興的喜事!這種看着就有問題的鬼東西,讓別人去穿吧!
老人的表情很微妙,他又看着陳夢生:“女士優先,這位小姐,您去試試吧。”
陳夢生廢話不多說,直接拿了裙子就回了房間,半晌,傭人說:“這位小姐穿着很合适。”
陳夢生臉色很差,她幾乎是毫不費力的就穿上了這件婚服,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樣。
“這可真是一件喜事,想來我們這次婚禮的新娘和您的身材一定差不多吧?”
老人臉上的笑容絕對稱不上是能夠讓人看着開心的表情,但令人奇怪的是,再找到已經能穿到合适的人選後,他并沒有放棄讓別人試穿這個衣服的想法。
下一個是木頭。
木頭差點就要笑出聲來,他直接說道:“你看我這身材,像是能穿上這套婚服的人嗎?”
木頭身材魁梧,差不多有兩個蔡依依壯,老人也沒強求,眼神莫名的看了木頭一眼:“那也真是可惜。”
“所以就到我了吧?”陸宿主動出聲,“這種綢緞上好的婚服,我也是第一次見,如果能夠穿上一次,那也是我的榮幸。”
蔡依依像見了鬼一樣看着他,老人很開心,“你果然值得別人喜歡,來吧,去試試。”
陸宿拿過婚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傭人在旁邊,他也不避諱,脫下自己的衣服,僅僅穿着一件短袖和裏衣,便将婚服往身上穿去。
婚服上并沒有他想象中的血腥味,而是散發着淡淡的清香,如果忽略它的顏色,确實是一件制作良好的衣服。
等他穿好後,傭人臉上的笑容快要咧到嘴角:“好看,太好看了。”
陸宿皮膚白皙,即使被套上這樣暗沉的服裝,也只能襯得他更加美貌。
——雖然這個詞确實不應該用來形容男人。
于是他将婚服脫下,跟着傭人回到大廳,正等着傭人的誇獎,卻聽傭人說:“他穿不上。”
陸宿:“?”
老人:“是嗎?那真是可惜,既然這樣,明天就這位小姐跟着我們去祭祀壇吧,其他人自便。”
陸宿:“……”
頭一回被人将了一局,陸宿臉上的表情很差,像吃方便面的時候發現沒有調料包那樣的差,他就這樣看着老人離開,看着蔡依依哭着抱着陳夢生。
“姐姐,你……你怎麽辦啊……”
陳夢生咳了幾聲,她心裏也很亂,只有一個人試穿成功的婚服,怎麽想都是個圈套。
蔡依依這邊已經主動到将自己的寶物拿出來了,她将一枚硬幣放在陳夢生的手裏,道:“這是「國王的硬幣」,有一定幾率會觸發保護屏障,我送給你,你明天一定要平安回來……”
「物品:國王的硬幣」
「來源:副本幾率掉落」
「物品介紹:這是一枚有一定幾率觸發保護屏障的免疫一切攻擊的有魔力的國王的硬幣」
物品價值之高,陳夢生不由得紅了眼:“謝謝你。”
“沒事的,”蔡依依說道,“求個心安罷了。”
開局七個人,現在只剩下他們四個人,明天又要送走一個人,接下來的四天,他們就只剩下三個人了。
這個死亡率高的離譜。
木頭的表情也不太好,他提議:“我們今天必須得采取點行動了,人數越少,對我們沒有好處。”
“我建議去祭祀壇那邊看看,說不定能有什麽線索。”
木頭一開始給人留下的印象确實不好,這事也沒有人應他的話,陸宿看了他一眼,附和道:“的确得去踩踩點,大家就一起去吧。”
出門前,蔡依依突然捂着肚子,她臉色不好的拒絕了這次的出行,于是只剩下三個人。
陳夢生走在前面帶路,木頭和陸宿走在後面,一路無言。
習慣似的,陸宿一直盯着水渠,走着走着,發現陳夢生其實也是跟着水渠走,只不過比他走的更遠了些。
走了十幾分鐘,視線豁然開闊,眼前的景象哪像是在村子裏,更像是個世外桃源。
一條小路通向湖泊上巨大的祭壇,祭壇上鋪滿紅色的綢緞,繡球被紮在高處,高處的旗杆上挂着圖騰,圖騰上依舊是蛇咬尾的畫。
空氣裏的味道都變得清新了許多,如果說陸宿初來時的森林是黑暗,那這一處一定就是光明。
遠處還有一些村民在這裏布置,看見他們也不趕走,只是遠處待着,看着他們笑。
“很難想象明天這裏會發生什麽事,”陳夢生說着,她的眼神飄向湖泊,“我不知道死去的人究竟經歷過什麽,但是這兩天我過的非常安穩。”
“這個村子并沒有外表看起來這麽恐怖,只是一直在營造一種恐怖的氛圍罷了。”
“但是今天,”陳夢生幹巴巴道,“我就在想,這個副本終于開始針對我了。”
“多說無益。”木頭看着更急于尋找出路,他視線已經飄到別處,“分開四處看看吧。”
打斷話的木頭給陳夢生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她甚至會覺得這個隊友,連她最後的話都不想再聽,已經把她當成一個死人來對待了。
嗓子裏再度傳來瘙癢,她忍不住多咳嗽兩聲。
“你好,”隊裏最不起眼的陸宿給她遞上紙巾,“你的身體不舒服嗎?”
“可能是有點着涼吧,感覺有些難受。”陳夢生說。
“哦,”陸宿點點頭,他看木頭走的有些遠,別人回過頭接着說道,“或許我們可以交流一下有效信息,比如說你來這裏的任務是什麽?”
快穿世界裏的任務比較敏感,你不确定他人的任務是否和你形成對立,所以一開始便沒有一個人提起這件事。
但陸宿提起了,陳夢生不由得警惕起來:“你問這個是做什麽?”
陸宿道:“因為我覺得我們可以成為夥伴。我記得你是主角系統裏的快穿者,恰好,我的任務和主角有關。”
一半真一半假的話說起來格外順口:“我的任務是滿足主角的願望,并且活到最後。據我觀察這麽多天後,我覺得你就是我這個任務裏的‘主角’。”
陳夢生微微驚訝:“是這樣嗎?”
“對的,”陸宿确實想到過這一面,他不如借機問一問,“所以,你的願望是什麽?”
陳夢生微微嘆氣,她說:“我的願望就是平安離開這裏,同時,我的任務是保護更多的隊友。”
——不愧是主角的任務。
兼濟天下。
陸宿笑道:“我們的任務并不沖突,我覺得我可以和你分享一些事情。”
“我們初次見面的那間屋子裏,挂着一副蛇咬尾的圖騰,在這裏同樣有這個圖騰。”
陳夢生看過去,她眸色變了變,與陸宿想到了一起:“你是說,輪回?”
“是的,”陸宿道,“它并不是簡單的繞了一個圈,而是圍成了一個‘8’,這個‘8’有點像莫比斯烏環。關于莫比斯烏環有趣的一個假說就是,如果你在一個足夠寬的莫比斯環上奔跑,你永遠跑不到盡頭。”
陳夢生了然,她接着說:“這不妨是一個新的假設,一個村落的圖騰代表着他們的信仰,或許這裏就是打破謎題的關鍵。”
“而且離開的時機……我更傾向于是第三天祭祀的時候。”陸宿說。
老人一開始說的是,他們這些人是來參加七天後的婚禮,不過希望在三天後的祭壇上看見他們。
一般人在說重點的時候都會喜歡在後面加個補充,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老師在講知識點時,如果哪個地方重要,他會在複盤的時候再說一遍。
老人複盤的時候并沒有告訴他們婚禮上如何如何,而是給他們說三天後怎麽樣,但今天早上的狀況又不一樣了,老人讓陳夢生去祭壇,其他人自便,更重要的是——
“我明明穿上了婚服,”陸宿輕哂,“那傭人還是說我穿不上。”
所以,唯一能夠“穿上婚服”的陳夢生就是突破點,陸宿道:“也許這就是主角光環吧。”
“怎麽不能是主角必死的局呢?”
原本還有點擔驚受怕的陳夢生,聽到這番話後,心情立刻好了許多,連帶着看的陸宿的眼神都變得溫柔許多。
陸宿正低頭看着她,雖這個角度看着陸宿比她高了許多,但卻沒有一點居高臨下的感覺,反倒還十分親近……
陳夢生別過眼:“所以你明天也會來這裏嗎?”
“對,”陸宿道,“這是突破口。”
不來的是傻子。
“對了。”
陸宿突然想到,出于人品提醒了一句:“離蔡依依遠一些,沒發現她離你近的過分了嗎?”
他甚至懷疑,懲罰系統的懲罰的方式,其實是讓他們彼此互相折磨。
何意的任務是殺死宋亞。
已知殺人犯法,他們或多或少手上都沾了血,這也是他們被投入到這裏的原因,系統又怎麽可能會主張他人謀害別人的性命。
這麽簡單的道理,何意怎麽就想不通。
非要被他毀壞精神系統,最後待在房間裏自己把自己弄死了。
陸宿:“何意的任務是殺死宋亞,蔡依依的任務,很可能是傷害你,或者說是對你造成一些負面的影響。”
陳夢生都不知道陸宿在別的時間竟然已經得知如此之多的線索,她甚至還覺得第一天對他憐憫終究是錯付了。
或者是因為大佬太強,出場才會被削弱那麽多能力吧。
突然,陳夢生猛地咳嗽幾聲,她摸着自己的喉嚨,裏面火辣辣的疼痛感讓她以為自己生吞了十根辣椒。
此時木頭也回來了,他看着她,問道:“怎麽了?生病了?”
陳夢生猛地想起來,昨天晚上,蔣依依給了她自己帶來的小零食,她也就吃了。
——那顆糖果,有問題……?
蔡依依躺在房間裏。
現在住處只有她一個人,她也不敢到處亂走,生怕一不小心就步入宋亞的後塵,即使她知道宋亞是被何意所殺。
畢竟她和何意之間有過交易。
誰讓他們都是白月光系統的玩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天天過的都是勾心鬥角的日子,哪裏遇見過這種場面。
系統都告訴她了,她下一個世界是去成為一個娛樂圈的大明星,這個大明星為了火,和鑽石王老五的總裁提的分手,結果總裁随後就找了替身,還愛上了替身。
她們這些白月光的任務也很簡單,要麽上位,要麽祝福。一般碰見真帥的蔡依依會上位,碰見那些變态的就立刻送上祝福。
結果因為她不小心造成替身死亡,就被送到這種鬼地方來,沒有和鑽石王老五約會的機會。
但也沒事。
身經百戰的白月光們也懂得了一個道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東西,愛的匆忙換的也匆忙,所以男人不可信。
所以一進這個世界,她就主動靠近了陳夢生。
“不過,”蔡依依扣着手指甲,眼神有點無辜,“誰讓姐姐是我的任務呢,我也不得不這麽做呀。”
“本來何意下手就好了,不需要我做什麽……”
蔡依依的肚子又開始疼了,昨天晚上使用「模拟」技能為何意打下手,結果被陸宿拿着腦袋撞廢了,她也遭到了反噬,今天身子都病怏怏的。
“宋盧宿,扮豬吃虎的家夥,要不是姑奶奶我和你沒有什麽利益關系,你絕對活不到最後一天。”
蔡依依沒有注意到,在她說完那句話後,牆上貼着的那副圖騰緩緩地游動了一會,像是伺機而動的獵人,換了個角度繼續蹲着獵物。
她依舊躺在床上,等着其他人回來。
不久,門外響起了腳步聲,腳步在她門外停了。蔡依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聽見了自己和陳夢生商量的信號,立刻高興道:“姐姐你回來啦。”
陳夢生“嗯”了一聲,她看着眼前的少女,半晌都沒有說話。
蔡依依拉着她的胳膊,發覺異樣後,問:“怎麽啦?是出去後發生什麽事了嗎?”
陳夢生問:“你能告訴我,你的任務是什麽嗎?”
“任務?”蔡依依立刻心慌起來,她的鎮定全部來自剛進世界時,系統給她買的「情緒管理技能」,所以看上去就是一副要講不講的樣子。
陳夢生點點頭,她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從兜裏摸出那枚「國王的硬幣」,打開蔣依依的手,将硬幣塞了回去。
蔡依依:“姐姐?”
陳夢生沉聲道:“我的任務是保護你們所有人,既然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你也不用把我當做你的姐姐了。”
“我最讨厭背叛。”
晚飯時,陳夢生選擇坐在木頭和陸宿中間,一看這個樣子,木頭立刻就知道這倆女生鬧矛盾了,于是就欠兮兮的問:“怎麽,姐姐不要你了,不如跟着哥哥?”
“管好你自己!”
蔡依依說完就從桌上摸了個饅頭,轉身就離開了。
木頭也不惱,他依舊吃着自己的飯,只是餘光在陸宿和陳夢生之間掃着。
今天他看見這兩人說了很長時間的話,一看見他來就沒繼續了,不知道是不是建立了什麽合作關系。
他看着陸宿,這家夥怎麽就和一個要死的人結伴呢,也不來問問他。
不過……
木頭咽下嘴裏的米飯。
坐在他側面的陸宿正一言不發地吃飯,整個人動起來很斯文,一看就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家裏還得有點礦的那種。
雖然說外表是這樣的,但木頭總覺得……陸宿這人很可怕,和他待的越久就越能體會到這種感覺。
何況那個何意,他總覺得,何意的死和陸宿脫不了幹系。
不過這和他也沒關系,他的任務就是「聽話」,在這裏乖乖待七天,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他們再怎麽造作,也都和他無關。
木頭得意想:懲罰世界對他來說,真是出奇的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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