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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二日清晨,葉棋安醒來的時候,符瑜璟還是已經不在房間裏了。

檢查一下自己的衣服褲子,确定自己依然沒有被碰,葉棋安才翻身下床。

今天的衣服也是曉色挑的,其正式程度不亞于昨天,發髻妝容也是處處妥帖。

符瑜璟照例去練武場出了一身汗才回來,見葉棋安已經收拾好了,就過來牽住他。

“我們今日去母親那裏用膳。”

“夫君今日要去軍營嗎?”葉棋安偏頭問她。

“今日明日都不去。”符瑜璟捏捏他的手指,“今日陪你拜見諸位長輩,明日陪你一塊回門。”

葉棋安連眨了兩下眼睛,才露出一個笑容,“夫君昨日說讓妾跟着母親,妾還以為夫君今日也有事要出門呢。”

“符家旁支的女眷,我也不是全都能認得,當然還是要靠母親帶着。”符瑜璟一想到那些花花綠綠的衣裳,各式混雜的香粉,就忍不住想打噴嚏。

“人很多嗎?”葉棋安好奇。

“人不多。”符瑜璟搖搖頭,“我符家一直人丁不興,直到近些年旁支才好些,他們為了綿延子嗣,大多納了妾,只有我們主支還堅守着符家祖訓。”

葉棋安懂了。

瞧着符瑜璟的态度對符家的那些親戚也不是多親密,那就只需要正常交涉就好了。

“待見過她們,若是還有時間,我便與你一起去外面轉轉,瞧瞧市集,可好?”符瑜璟想着帶妻子出去逛一逛,四處玩一玩。

“好啊。”葉棋安回朝陽沒多久,對朝陽不甚熟悉,也很想去轉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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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倆人走到了符父符母的院子。

符母讓人領他們進去。

剛剛見過禮,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話,早膳就準備好了。

符母拉着倆人坐在自己旁邊,使人上膳。

這裏的早膳比他們小院的早膳豐富多了。

符父愛吃的炒飯和湯,符母必點的粥和包子,還有熱乎乎的油餅,軟糯糯的糍粑,圓滾滾的湯圓,還有昨天見過的湯面。

“想吃什麽都可以。”符瑜璟熟絡的搶走符父的炒飯,端正得放在自己的面前。

葉棋安遲疑得瞧了兩眼湯圓,這……不過年不過節得吃湯圓嗎?

曉色見他瞟了兩眼,就盛了一碗端到他面前。

“我吃面吧。”葉棋安覺得還是昨晚吃過的清湯面看着順眼。

符瑜璟順手把醋放到他面前。

符家人吃飯都不愛說話,只一心想着怎麽享用美食。

葉棋安真的是超愛這個習慣,專心吃飯多好啊!

在這種大家都埋頭苦吃的情況下,葉棋安吃完了一碗面。

符瑜璟給他夾的包子和油餅也吃完了。

感覺胃裏逐漸充實起來,葉棋安才抽出心神來妄想觀察符家另外三位人員。

卻不知道,在他專心吃飯的時候,大家都逮着他瞧好久了。

符父一口餅一口炒飯,吃的小胡子一抖一抖的,似乎是廚子做的很不錯,還得了他兩個滿意的點頭。

符父:閨女的媳婦看着是個好的,對食物如此虔誠的人,壞不到哪裏去。

符母拿勺子攪拌着碗裏的粥,眼睛只盯着面前的那一小塊地方,心裏卻在沉思。

她昨天就發現了,這葉家的小姐飯量不小,本來還怕是兒媳婦想讨好婆婆才勉強吃那麽多,今日一瞧,怕是真的能吃,還如此專心,生怕晚一些就沒吃的了。

莫不是……葉家之前就沒讓她吃飽過?

這葉家也太過分了吧!

符瑜璟什麽都沒想,只覺得母親這裏的廚子果然比她那裏的要厲害,邊吃邊照顧自己媳婦,怕她吃起來不自在。

葉棋安小心翼翼的用餘光去瞄大家,發現除了他,其他人都還在吃,也不敢放筷子,就端着湯圓一點一點的咬。

诶!居然是鮮肉餡的!

葉棋安連吃了兩個,忍不住又把頭埋下去了,等這碗吃完,才感覺是真的吃撐了。

這時,大家也都吃好了。

符父先行離開,符母漱過口,帶這葉棋安一起去補了個口脂。

三人坐着說了一會話,等到巳時,便有人上門拜訪了。

符母帶着葉棋安挨個認識一遍,一群女人坐了一會決定去園子裏逛逛,至于符瑜璟——大家一致認為她作為一個“男人”,還是不在場比較好。

符瑜璟只好眼睜睜得看着一群女人扯住她媳婦離開,而她被排擠出女人圈子。

“妹子好運氣啊,瞧咱們符小将軍這樣就知道有多疼你了!”一個粉面含春,眉目伶俐的嫂子挽住葉棋安的手。

“也就妹子這相貌,才能引得符小将軍動了郎心呀!”

“還是嫂子眼光好,一下子就給符小将軍挑了個正正合心意的媳婦。”一個輩分大些的中年女人跟在符母身邊奉承,“瞧這新媳婦,看着就是個曉得孝順的好孩子!”

“身量高。”

“皮膚好。”

“眼睛有神。”

……

七嘴八舌的誇獎聽得葉棋安臉都僵了,維持着一個得體的笑容,就翻來覆去得回答,“您過譽了”“嫂子也很好”“沒有沒有”……

葉棋安坐在園子裏,手裏端着一本半溫的茶水,實在不知道話題是怎麽變成生養孩子這方面的。

“這父母都高的,孩子也不會矮!”一個美婦人說得振振有詞,仿佛已經看到了符瑜璟和葉棋安的孩子出生,“這一對夫妻都長得好的,孩子只會越來越漂亮,只等着瞧就好,我這話可不會有錯!”

“妹子這身材最容易生孩子了。”另一位婦人連連點頭,“臀骨大的好生養。”

“說得對說得對。”

“到時候請兩個乳娘乳孩子。”

“喲,說不準得請四個乳娘!萬一和嫂子一樣生個龍鳳胎!那可就太好了!”

一群齊齊捂嘴笑起來,葉棋安笑不出來,只好跟着低頭掩面作羞澀狀。

符母含笑道:“不急呢,這倆孩子都還小,總得先調養調養身體。”

這話一說,其他人風向又變了,誇符母慈祥柔善,待小輩寬和,誇葉棋安有福氣,丈夫疼,婆婆也疼,又誇符家主支家風好,符家男人個頂個的有本事。

符母每年總要被她們這麽捧個幾次,出門參加宴會也多的是人奉承誇獎,對此很是習慣了,言辭交談間游刃有餘,還能順便捧捧大家,一塊笑笑,氣氛就好得不得了。

葉棋安就坐在她身邊,聽她笑着講話,說這家誰得了個閨女,多有福氣,養大了又是個貼心小棉襖,又講這邊新得個小兒子,那可得好好教,說不準長大了能考個文武狀元,誰家哪位沒來,怕是生了病,回頭得送些藥去,探望探望。

葉棋安讓她帶着,認真記下了各種錯綜複雜的關系,等到用完午膳,大家陸陸續續得離開,只有兩三個年紀長些留下來預備和符母唠嗑唠嗑。

符瑜璟還想着怎麽把葉棋安帶出來呢,符母就善解人意得把葉棋安放出來了。

符瑜璟謝過母親,帶着葉棋安迅速開溜。

“怎麽樣?能記住那些嫂子嬸娘之類的親戚嗎?”符瑜璟忍不住想笑。

“當然能記住了。”葉棋安揚揚眉梢,自信在不經意得流露出來,顯得極有神采。

葉棋安又無奈得佯嘆一口氣,“妾聽她們講,夫君是多麽多麽的優秀,平日裏對其他女子是怎樣的不假辭色,不通情愛。”

“又誇妾是多麽的美麗,多麽的端莊,多麽的有神采,多麽的有風姿,才會讓夫君一眼情動,心生憐惜。”

“妾知曉,她們誇夫君的那些話都是真的,誇妾身的卻都是奉承。”

“若是妾真的如她們所說的那麽好,怎麽會不引夫君憐愛呢?”

“硯安就是像她們說得那麽好啊!”符瑜璟聽葉棋安說完,瞧見他唇邊的笑意,也忍不住笑出來,“硯安美麗,端莊,有神采,有風姿,這些都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像硯安的可人愛,硯安的性格好,硯安的心靈純善……都是她們看不出來的。”

“這麽聽着,哪裏是奉承了!這誇人都沒誇全呢!”

“硯安已經很惹為夫憐愛了!”符瑜璟湊到葉棋安耳邊,像是說一個天大的秘密一樣悄聲告訴他。

葉棋安紅了脖子,把頭扭過去,像是失了言語,內心深處滿滿的驚慌。

符小将軍也太會了吧!

真的是像其他人說的不近女色,郎心似鐵嗎?

總不會是真喜歡他的容貌吧!

難道他現在作為“女人”危險,等硯安這個身份“死”去,他重新成為男人還很危險吧!

他算不算是欺騙了少年人的感情?

這也太……

“今日我們出門就不帶什麽護衛了,就我們倆,帶雲開雲笙,并幾位侍從伺候就好。”符瑜璟接過雲開遞過來的帷帽,問道:“硯安想帶帷帽嗎?”

“帶吧。”硯安扶着帽子扣到自己頭上,白色的紗又飄逸又長,幾乎垂至腳面,身形若隐若現,平添幾分柔美。

女子的地位在前朝時就極低,在街上都很少能見到女子的身影,尤其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貴族女子,幾乎是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刻進了骨子裏。

前朝被滅,鳳朝建立,為了鼓勵人口生産,市場交易,經濟發展,本朝女子地位被提高了許多,不僅能出門,能逛街,可立女戶,聽說現在還在商讨關于女子經商的政策。

只是高門女子出門還是喜歡帶帷帽,可以有效得防止其他人見到自己的容貌,大多數有頭有臉的人家也更願意家中女子戴帷帽。

符瑜璟倒是不介意被人看到自家妻子的如花般的容顏,只是怕添些麻煩,也是體貼葉棋安的想法。

葉棋安本身是很願意戴帷帽的。

他現在頂着硯安的身份,穿着女子的衣裳,又和硯安相貌相像,就算是知道硯安遠離朝陽去了其他地方生活,也保不住就能巧合到有人察覺到異樣。

帶好帷帽,隔着一層淺白色的紗,葉棋安看向符瑜璟。

符瑜璟伸手攬着她,“這樣就很好了。”

“今天是我陪你出來,硯安若是之後想出來逛逛,記得要多帶些人,府裏養了一些護衛,多多少少都會寫拳腳功夫,能少很多麻煩。”隔着帷帽,符瑜璟瞧不見葉棋安的臉,也看不見他的神态,只能從他的身體肌肉狀态判斷出他現在很放松。

葉棋安真的放松極了。

這一層淺淺的圍着他圈出一個私密又安全的空間,既不用溫溫柔柔的笑,也不擔心自己的表情有異樣,簡直是好極了,還有心情和符瑜璟開玩笑。

“夫君是怕妾身美貌太盛,被壞人搶去了嗎?”

“哪裏來的壞人敢搶我符家的媳婦,嫌命長嗎?”并沒有看過什麽話本子的符小将軍不懂葉棋安的玩笑,眉頭一皺,顯出幾分煞氣。

“哎呀!那話本子上不是都有寫,貌美如花的小姐出門遇到流氓地痞,流氓地痞想把小姐搶回家去做小妾嗎?”葉棋安不曉得符小将軍從不看話本,偶爾會翻翻話本子的他對這些稀奇古怪的套路倒是記得很深。

“流氓地痞憑什麽搶嬌小姐呢?憑那半兩輕的頭嗎?”符瑜璟意識到葉棋安是在和她說笑,也順着話頭與他一齊笑鬧。

“可能是流氓地痞自恃良高?”葉棋安偏偏頭,露出一個微笑。

“那怕是搶不走。”

“當然了,一般話本子裏都會出現英雄救美的少爺公子,或者俠客劍客。”葉棋安個人更偏好俠客,“一腳踹飛流氓地痞,小姐大為感激,以身相許!”

符瑜璟挑了挑眉,對“以身相許”這四個字大為不滿。

并覺得這個故事處處都是漏洞。

哪家大小姐出門不帶護衛不帶侍女,那條街的流氓地痞這麽不長眼睛,瞧着高門貴家的小姐還上去強搶,真是不要命,俠客挺身相助倒也合乎邏輯,但這以身相許???

這小姐腦子怕也是有些問題。

想來硯安不會這麽沒腦子。

充分相信妻子智商的符瑜璟就把這故事當笑話來聽了,一邊應和着葉棋安,一邊和她一起往街上走。

哪怕是過了早上人最多的那段時間,街上也還是熱鬧極了,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吆喝聲,叫賣聲,讨價還價聲,絡繹不絕。

符瑜璟看着來往百姓神色松緩,笑意盎然,也很是高興。

葉棋安瞧着街邊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對每一樣都很感興趣。

這想瞧瞧,那也想看看。

這時候就顯得帷帽很礙事了。

所幸符小将軍是一個有錢且知趣的人,見他拿起一樣感興趣的東西,就讓人付錢買下來,葉棋安就拿到帷帽裏邊去擺弄。

這麽一個大顧客遇到了哪能放過,沒逛多久,這條街上的商販就都知道了,有一位郎君帶着自己的妻子來逛集市,有錢有閑還很大方。

于是接下來的商販更熱情了,換着花樣得吸引葉棋安,渴望他能在自己攤前稍稍逗留。

其中以買胭脂水粉,絲線荷包的商販最為熱情。

“夫人您瞧瞧,這顏色的胭脂最好看了!整條街都沒我家這麽好看的,很顯氣色,不若您買回去瞧瞧?”

“夫人來看看,我們這絲線顏色才好看呢,不管是打絡子,還是編花結,都合适極了。”

“夫人您摸摸我們這荷包,看看這秀工,是不是很好!诶!這是我家閨女繡的花樣,您可以買些花樣回去繡,買個荷包也很省事!”

“荷包就算了。”付錢大方的符瑜璟反常得搖搖頭,“這其他女子繡的荷包,怎麽比得上硯安親自繡的呢,我不要。”

本來就不想買的葉棋安一下子就僵住了,迅速轉頭,用驚恐得目光看向符小将軍。

不是吧不是吧,他還要繡荷包?

符瑜璟感覺到葉棋安突如其來的大動作,還以為他是因為喜悅和激動,于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硯安放心,為夫誰繡的荷包都不會戴的,從今往後,腰間都只挂硯安親自繡的。”

葉棋安試圖扭轉她的思維。

“但是妾繡工并不好。”

“沒幹系。”符瑜璟堅定得搖搖頭。

“不管硯安繡的怎麽樣,為夫都不會嫌棄的。”

“其實雲笙的繡工也挺好。”葉棋安手都抖起來了。

“我是硯安的夫君,又不是雲笙的夫君。”符瑜璟依然是搖頭。

葉棋安喉頭梗塞,不知道該說什麽。

符瑜璟想起往日同袍在她面前炫耀自己夫人繡的各種荷包,納的細密的鞋底,五顏六色的玉佩絡子,一股難以言說的自豪心情突然湧上心間。

當初聽同袍炫耀的萬年單身漢如今也娶到了嬌嬌軟軟,蕙質蘭心的妻子。

該輪到她炫耀了吧!!!

這樣一想,符瑜璟就更溫柔了,一手輕拍着葉棋安,一手在攤位上挑選荷包的繡樣。

“硯安覺得這塊鴛鴦的怎麽樣?”

“不,不太好。”葉棋安盯着那複雜喜慶的兩只鳥,下意識得搖頭,“太過于俗氣了。”

“俗嗎?”符瑜璟還挺喜歡的。

“俗!”葉棋安很肯定得點點頭。

“好吧。”符瑜璟遺憾得放下。

“那這塊蓮花的呢?”符瑜璟又挑了一個,給葉棋安看。

“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多好。”

“配不上夫君的氣質。”葉棋安粗粗一看,至少在花瓣上瞧見了十來種粉色,頓時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快。

“也是。”符瑜璟又放下了。

“那這祥雲的怎麽樣?”符瑜璟覺得樣樣都好看,恨不得葉棋安一個呼吸間就能給她繡一個挂在腰上。

“妾身覺得這綠竹的最好看。”葉棋安挑了一個最簡單,顏色最少的花樣子拿起來。

“您瞧,這竹子多麽高雅,多麽堅韌,多麽有活力,多麽有靈性,妾瞧着這個最合适您了!”

符瑜璟略一思索,覺得很有道理。

“那好,就這個!還是硯安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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