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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若是夫君日後在外面遇上了妾的哥哥,記得跟他說一聲,若他有空,就回來看看。”葉棋安握住符小将軍的手,鄭重得囑咐她。

“硯安的哥哥身上有帶什麽東西,或者有什麽特征嗎?”符瑜璟對這位還沒見過的大舅哥充滿了好感。

若是真的遇上了,她定然要好好得招待一番。

葉棋安就等着她問呢,聞言心中一喜,忙道:“兄長雖然和我相差一歲,但是我們容貌相似極了,長得都随了母親,夫君若是見到了,定能一眼就認出來!”

這樣,他作為“葉棋安”在外遇到符小将軍也不害怕了。

兩個身份,美滋滋。

符瑜璟有些想象不能了。

把她妻子的臉,代入到一個高大的男人身上,怎麽感覺不太對勁呢。

她妻子容貌如此姝麗,氣質如此出衆,吹噓一句朝陽第一美女她都不覺得過。

但是如果是個男的長這麽張臉——那可太別扭了吧!

“硯安和兄長長得特別像?”符瑜璟擰着眉又問了一遍。

“特別像!”葉棋安重重點頭。

“兄長要是扮女裝,說不定夫君都分不出我們倆。”

“那不可能!”符瑜璟一口否定。

“男人扮女人也太好認了!就算是長得再像我也能一眼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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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棋安沉默得盯着符瑜璟看着半晌,看得符瑜璟莫名其妙。

“怎麽了?”

“夫君,妾要是穿男裝,您能認出來妾的身份嗎?”

“當然了!”符瑜璟毫不猶豫,“臉一樣氣質可不一樣。”

“就像我和妹妹,我們是雙胞胎,相貌那是像了個十成十,可你若是見到了妹妹,定不會把她認成是我!”

這點自信符瑜璟還是有的。

“好吧!”葉棋安假裝相信了符小将軍的話。

“夫君問了妾關于哥哥的事情,可還沒告訴妾妹妹的事情呢。”葉棋安對符家的人都非常非常重視,恨不得給每個人整理一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個人資料。

“妾與妹妹總是要相處的,到時候要是做錯了什麽惹妹妹生氣了,就是妾身的過錯了。”葉棋安按捺住想再偷偷摸一個點心吃的沖動,調整一下姿勢,閉上眼睛不去看。

符瑜璟跟着也瞄了一眼桌上的點心,環住葉棋安,喊曉色進來。

透過硯安兄長的事,她大致也能猜到,硯安當時年紀還小,驟然經歷了母親離世,兄長生病,繼母進門等一系列的大事,必定是非常不安,後來又見到了兄長被餓到面黃肌瘦的模樣,心生畏懼,感同身受,從此也挨不了餓,總想吃點什麽了。

符瑜璟在內心猜測完畢,蓋棺定論,開始心疼。

硯安這毛病不好改,只能慢慢縱着,耐心養着。

葉棋安正等着她說話呢,卻見她突然叫了曉色進來侍候,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

“叫小廚房做些宵夜送上來。”符瑜璟算着這會距離晚膳也有些時候了,不說硯安,她肚子也有些空,冰冰涼涼的點心哪比得過熱氣騰騰的宵夜。

不如吃些東西,倆人一塊練練字看看書,等消了食洗過澡,再安安穩穩得睡覺。

多好。

“硯安想吃什麽?”符瑜璟這麽想着,低頭問葉棋安。

葉棋安沒想到符瑜璟是叫人來傳膳,睜着眼睛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不過是多吃了兩塊糕點,符小将軍就叫人上宵夜了,這……

符瑜璟見他不講話,怕他還想着糕點,連忙讓人把桌子上的點心都撤了,湊過來哄他。

“硯安乖啊,咱這會不吃點心了,你喜歡明天再讓膳房做。”符瑜璟思考晚間有什麽好吃好克化的。

“不如我們這會用些粥?拌些腌菜,煮兩個蛋,炒幾樣小菜。”

“或者吃碗牛肉羹,叫他們放些辣……”

葉棋安攥緊符瑜璟的衣袖,一雙眼睛裏激蕩着許多說不清得情緒。

他受不得餓這件事就師傅知道,連硯安都只以為他是愛享受口腹之欲。

師傅雖然從不阻止他吃什麽,但也不會特地得給他準備。

他代替硯安嫁進符家,不止是為了妹妹,也懷有一可不好言說的小心思。

符家警惕他觀察他無可厚非,符小将軍懷疑他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沒想到符小将軍人這麽好。

體貼又細心,包容又溫和。

他若是女子,可能長久下來也會忍不住動心。

等他恢複男兒身,一定要和符小将軍做好朋友——能穿一條褲子的那種要好!

符瑜璟讓他拽着袖子,安靜下來,溫柔得注視着他的眼睛。

“想吃清湯面。”葉棋安不曉得該說什麽,吶吶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話。

“好。”符瑜璟點點頭,晚上吃面也很好,“那就下兩碗清湯面,佐些小菜,快些送上來。”

曉色聽清楚吩咐後就幹脆利落得退下了,半秒都沒耽誤。

葉棋安還感動于符小将軍的體貼,整個人都貼在符瑜璟懷裏,渾身都散發出一種“我好感動”的氣息。

符瑜璟在心裏嘆了口氣,輕輕拍着葉棋安。

她的小妻子之前過得是多麽苦啊,就這麽一點好都吃不住。

心裏卻不可避免得放松了許多。

這麽傻乎乎的,真是好難成為其他人放進符家的筏子。

趁着宵夜還沒上來,符瑜璟和他略說了幾句符雨霁較平常的喜好。

葉棋安一字一句得記下來,逐漸在心裏勾勒出一位安靜柔弱,氣質出衆,手不釋卷的淑女形象。

然後忍不住點點頭。

他最喜歡愛讀書的人了。

讀書能明理,能啓智。

愛讀書的人,不管性格如何,品德總還是有的。

想來也不會很難相處。

就是這容貌他确實是很難想象出來。

真的和符小将軍長得一模一樣嗎?

那……有些陽剛啊。

進來擺膳是侍女止住了符瑜璟的話頭,也打斷了葉棋安的思考。

宵夜送來的又快又好。

畢竟符家的幾位主子胃口都不小,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點膳,廚房時常預備着各種食材,像面條這種再簡單不過。

炜好的骨頭湯作湯底,醒好的面團拉出細長的面條,再澆上一勺湯作為澆頭。

香味勾人。

符家盛面不用小碗,兩個又大又深的碗冒着騰騰熱氣,恨不得能把小孩臉給埋進去的碗口震到了葉棋安。

符瑜璟滿意得點點頭,她對此很是熟悉,知道這種碗只是看着大,面倒是沒有很多,也就幾筷子的事。

吃歸吃,吃多了頂到心可就不好休息了。

小廚房還不太了解新夫人的胃口,說是清湯面就是清湯面,碩大的碗裏除了面和湯什麽都沒有。

連帶着符小将軍碗裏也空落落的了。

蔥姜蒜末辣醋香油醬一類的調味碟放在碗邊。

符瑜璟率先加了滿滿一勺切得細細碎碎的嫩綠小蔥,添了些蒜末,又加了半勺冒着辣油的牛肉醬。

碗裏看着一下子就豐富起來了。

葉棋安拿着調羹什麽都沒添,就加了四勺醋,面湯顏色都變深了。

符瑜璟聞到都感覺泛酸,眼睜睜看着葉棋安面不改色得吃了一口。

葉棋安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符家小廚房的手藝真好,面條勁道又順滑,醋也正宗,簡直美味。

符瑜璟給他夾了兩筷子炒肉片,記住硯安愛吃醋這件事情,也埋頭認真吃起來。

熱氣氤氲,模糊了眉眼,彼此的神情都溫柔下來。

等倆人一齊放下筷子,都忍不住滿足得嘆了口氣。

曉色帶人收拾好碗碟,符瑜璟和葉棋安漱了口。

剛吃完自然是不好休息,符瑜璟喚了雲開進來裁紙練字。

葉棋安翻開賬冊看了兩眼,忍不住勾頭去看符瑜璟,正好對上符瑜璟的眼睛。

“不如硯安來幫我磨墨?”符瑜璟朝他招招手。

葉棋安就順勢放下賬冊,穿過小屏風,站到桌前。

雲開擱下手裏的東西,退至一旁。

磨墨這種事,葉棋安手熟的很,拿小銀勺盛了一些清水加到硯臺裏,拿住墨條稍用力按住,均勻得磨開。

墨色在硯臺輕輕漾開,符瑜璟贊賞得看了葉棋安一眼,把筆尖燎好,飽蘸了濃墨。

一頁字帖寫完,符瑜璟緩緩吐出一口氣,放下毛筆,仔細端詳,滿意的點點頭。

這字,不像前世的她寫的那麽內斂渾厚,也不像最初的符小将軍寫的那麽鋒芒畢露。

整頁字渾然一體,一氣呵成,風骨傲立,筆意長存。

粗一打眼就能感受到那一股撲面而來的霸氣。

葉棋安驚嘆極了。

在他印象中,武将,大多只是行兵布陣厲害,也會研讀些兵書,但是極少有字寫的如此漂亮的。

“沒墨了。”符瑜璟擡眸瞧了葉棋安一眼,出聲提醒他。

葉棋安才恍然察覺他看着看着就停了手。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符瑜璟吹了吹墨跡,讓雲開拿到一旁晾幹,重新鋪了一張紙放到桌上。

“夫君的字,寫得太好了!”葉棋安由衷得贊嘆。

他從小學文練字,每日兩張大字是不可退的底線,那怕和師傅出去雲游也是盡量不中斷,也挺自豪自己那一手好字,現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比起符小将軍真是差遠了。

“硯安在家裏會練字嗎?”符瑜璟也想看看她的小妻子字寫得怎麽樣。

都說字如其人,人亦如字。

那怕不太準确,也能從字體墨間看出些許東西,比如性格和修養。

就像娟秀的人不愛寫過于狂放的字體,嚴肅的人寫不來風流的筆意。

“待我寫完這一頁,硯安也試試。”

********

葉棋安拿着筆頓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下筆。

寫他自己的字嗎?

那也太不少女了吧,而且很容易被揭穿吶。

模仿硯安的小楷?

可他也沒特地去模仿過,萬一寫了個四不像,豈不是很丢臉。

濃墨從筆尖上滑下來,滴到純白的紙上,慢慢暈成一個沉重的墨點。

符瑜璟不催他,也不喚雲開,親自裁了紙給他換上,又開始耐心得磨墨。

等硯臺裏的墨水都快滿了,葉棋安才屏住一口氣,托住衣袖,下了筆。

還是模仿硯安的字吧。

他印象中,硯安并不常練字,閨中沒有多少筆墨,字就寫的一般般,只能說的上是清秀,哪怕他不能模仿個十成十,也還能打眼。

前邊幾個字還帶了些他自己的風骨,到後面就越寫越像,越寫越順。

一手簪花小楷寫的柔美清麗,不多好看,但也不算丢面兒。

符瑜璟默不作聲得打量這幅筆墨,前前後後瞧了好幾遍。

葉棋安怕她看出點什麽來,擱下筆湊上來扯她袖子。

“妾許久沒練字了,前面寫得還不夠順,後面才找到些感覺。”葉棋安笑着掩過去,“以後妾多跟着夫君練練。”

符瑜璟并不覺得後面寫的比前面好。

相反,他覺得,前面的幾個字寫的更加飄逸隽秀,雖然因為緊張寫的不夠有靈氣,但也比後面的小楷更亮眼。

符瑜璟看向葉棋安,把他的緊張盡收眼底,輕輕點了點頭。

“硯安的字也還不錯,就是有些生疏,多練習練習就好了。”

硯安連真實字體都不願意暴露出來嗎?

是因為葉家那位繼夫人,所以要藏拙才能過得更好嗎?

符瑜璟猜測了一番,讓雲開把這幾張筆墨晾幹後收起來。

葉棋安試圖把他寫字的這個事情揭過去。

“妾看夫君的字就寫的很好很大氣,不若夫君帶着妾寫一寫?”

“我的字需要手腕指尖都有力才好寫。”符瑜璟點點頭,讓雲開鋪磨墨,伸出自己的手給葉棋安看。

符小将軍的手又大又重,極其有力,上面布滿老繭和疤痕。

“我小時候練字練的是母親的字,母親平時都很溫和,哪怕我打架闖禍,也很少罰我,唯獨抓我的學問和字抓得很嚴。”

“我能拿筷子的時候就學着拿筆,年紀小時倒還好,只需要每天寫幾張大字,等大了些,再練字,就要在手腕懸挂沙袋了。”

前世她的字是自己照着家裏長輩的字帖學的,沒人督促她,她自己學着在腕間挂沙袋,卻不是為了練字,而且為了控制手腕的力量。

符瑜璟握住葉棋安拿着毛筆的手。

帶着熱意的掌心暖得葉棋安眉眼都舒展開了。

“來。”符瑜璟帶着葉棋安在紙上寫上兩行字。

葉棋安放松手指順着符瑜璟的力度移動,感受符小将軍的力若千鈞,大開大合。

寫完停筆一看。

紙上呈現的是一簾詩句。

“與天地兮同壽,與日月兮齊光。”

氣勢磅礴的字,再配上這句詩,葉棋安覺得自己看到了符小将軍的內心世界。

果然,符家嫡孫哪是什麽簡單單純的人物,瞧這遠大的抱負!這狂放的态度!

符瑜璟寫完就看葉棋安,目光中充滿了忐忑。

她覺得這句詩選的不夠好,她的本意是想開解葉棋安,要放開心胸,不必太壓抑自己。

又怕葉棋安理解錯了她的意思。

“出自屈原的《楚辭·九章·涉江》。”葉棋安望向符瑜璟的眼睛,神色堅定得點點頭,試圖傳達出自己會和她站在統一戰線的意圖。

“屈原的這句詩,寫的開闊極了。”符瑜璟斟酌着詞句,“不管是做人還是做事,都要心胸開闊,眼光深遠……”

葉棋安再次堅定得點頭。

他懂。

符小将軍志存高遠,他作為妻子,必然是全力支持!

“硯安可能理解?”符瑜璟充滿期待得看向葉棋安。

葉棋安生怕她不相信自己,轉身面朝符瑜璟,握住符小将軍的手,認真道:“妾身理解!”

符瑜璟滿意了,回握住葉棋安的手,“硯安果真聰慧過人。”

倆人都高興起來,又在一起練了幾頁字,才停筆收拾案桌。

一瞧時間,已經不早了。

曉色一早就備好了熱水。

倆人分開去沐浴,符瑜璟帶了雲開伺候,葉棋安還是只要雲笙服侍,曉色帶着下人把房間收拾好,鋪好了床。

今天已經是第二天同床共枕了,和昨天比起來,葉棋安鎮定多了。

卸下釵環首飾,洗去鉛華胭脂,再塗上該塗的水霜,葉棋安穿着中衣率先躺到了床上。

符瑜璟熄了蠟燭,也躺上去。

“睡吧,明日母親應該會帶你見些家裏的長輩。”符瑜璟聞着身邊水潤淡雅的香味,閉上了雙眼,“你跟着母親就好。”

“嗯好。”葉棋安應了一聲,也閉上了眼睛。

明日也會很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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