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

第 24 章

飯後，葉棋安一邊挑盤子上的奶糖吃，一邊讀書消食。

信守諾言的符小将軍早就帶他去書庫裏挑好了書，只是最近忙着練規矩，沒有時間靜下心來好好讀一讀。

現在宴會也結束了，再學規矩也不着急，這不就空出了不少時間？

葉棋安拿着古籍愛不釋手，符瑜璟也不打擾他，自己忙自己的事情。

兩人同在一個屋子裏，誰也沒講話，但氣氛倒是很融洽。

直到天色徹底黑下來，雲開曉色點了燭燈，葉棋安才放下手裏的書。

“雲笙，再泡壺茶來。”葉棋安咂咂嘴，糖吃多了有些膩。

符瑜璟擱下筆，擡起頭活動了一下脖頸，視線落到桌上還剩的一淺盤子糖上面。

喲，居然沒吃完。

符瑜璟走過去順手拿銀筷夾起一顆，葉棋安往後一縮，忙道：“我不吃松子糖的。”

符瑜璟手一頓，把糖送進了自己嘴裏。

難怪呢，剩的全是松子糖。

等雲笙送來茶，兩人相坐對飲。

符瑜璟連喝兩口沖淡了嘴裏的甜膩味，才放下茶杯。

符瑜璟最近很忙，符父前兩天就已經悄悄出發去邊關了，為了拖住符瑜璟，怕她偷摸跟着，符父給她留了一大堆事兒處理，坐着喝杯茶就算是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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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瑜璟喝完茶，随意吃了點點心，繼續處理事情，葉棋安偷偷看她。

符小将軍這麽忙……是要打仗了嗎？

葉棋安摸着下巴思考，讓雲笙瞪着眼睛好一頓暗示。

哦，是說他摸下巴不好嗎？葉棋安從善如流得換成了托下巴，果然雲笙就不瞪他了。

符瑜璟忙起來就忘記了時間，葉棋安心裏揣着事情暗自琢磨，也沒注意到天色已經很晚了。

直到雲開提醒，符瑜璟才恍然想起，是該休息了。

兩人各自去洗漱換衣，下人們收拾好東西，等兩人都躺回床上，才熄滅了燭燈。

葉棋安晚膳前睡了一覺，這會根本就不困，躺在床上睜着眼想事情。

符瑜璟累了一天閉上眼睛準備睡覺，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坐起來給葉棋安把被子裹的嚴嚴實實。

葉棋安：嗯？

葉棋安被捂得動彈不得，很是疑惑。

符瑜璟扯着被子往床邊挪了挪，道：“你晚上睡覺喜歡亂動。”

葉棋安一僵。

啊，他都忘記了，他的睡姿完全取決于當天的睡眠質量，若是睡得香，就喜歡動來動去，在床上打套拳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剛跟符瑜璟在一張床上睡的時候他還緊張，睡前記得暗示自己安分點。

但是現在他都習慣床邊有個熱源了，根本都忘記了睡姿這回事！

看符瑜璟這架勢……他睡覺的時候瞎動打擾她了？

豈止是打擾！

符瑜璟第一次見識到他不羁的睡姿時都驚呆了，那一腳都越過了兩層被子，踹進了她的被窩，手還往她身上搭，要不是她反應過來身邊的人是誰，葉棋安當晚就得去閻王殿睡覺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葉棋安本身身體不好，有點畏寒，接觸到符瑜璟暖和的被窩之後，身體本能就催着他往符瑜璟的被窩鑽，符瑜璟本來就睡在外邊，差點讓他擠到床底下去！

得虧她本質上是個女人，若要是真是個男人，半夜被媳婦投懷送抱，那肯定得發生些什麽！

符瑜璟都覺得，幸虧葉棋安嫁的人是她。

倒也不是她不願意抱着葉棋安睡覺，她願意的呀，只是男生都容易有點小尴尬，她沒有，就很容易被葉棋安發現端倪，符小将軍不能冒這樣的險。

所以只好把他裹嚴實點，讓他蓋暖和點。

“你晚上若是冷，就讓雲笙灌個湯婆子放在被子裏。”符瑜璟想起這個事，喊人進來伺候，葉棋安不知道怎麽阻止，最後被子裏被塞進了兩個暖烘烘的湯婆子。

“這樣就不冷了。”符瑜璟拍拍他的被子，放心得睡下來，“雖說現在還沒到冬天，但是秋寒也是不可小觑的。”

葉棋安身體弱，畏寒，手腳發涼，還容易餓，吃的多偏偏還瘦，符瑜璟琢磨着找個大夫來給他看看。

葉棋安把腳擱在湯婆子上，暖得整個人都舒服得打了個顫。

“睡吧。”符瑜璟閉上眼睛。

被窩裏的暖意源源不斷，本來不困的葉棋安也閉上眼睛漸漸入眠。

早上起來，照例床上只有他一個了，葉棋安看了看自己裹在一起的被子，覺得自己昨天晚上應該是很安分，才起床穿衣洗漱。

“少夫人，這是少爺吩咐給您炖的補氣湯，囑咐您每日喝一碗。”曉色端着一個小碗放到葉棋安面前。

葉棋安嘗了一口，味道有點怪，仿佛有些藥味，又透着點甜。

“少爺說您身子虛，要注意點飲食，還請了大夫來為您調理身體 。”曉色看着他喝完才放心。

符家養了不少大夫，一是符老将軍年紀大了，需要好好養身體，二是符雨霁經常需要吃藥，動不動就得把藥當飯吃。

早上符瑜璟吩咐一聲要給符小夫人調理下身體，這會就有三個大夫在外邊等着給葉棋安把脈了。

葉棋安有些緊張得露出手腕，他知道有些厲害的醫師是可以把脈看出男女的，現在只祈禱師傅給他吃的藥有用了。

三個大夫輪流把過脈，一致得出結論——少夫人氣血不足，要好生調理。

還寫了一張藥方交給曉色。

“辛苦。”葉棋安放了賞，讓人送大夫，心裏揣着大石放松下來。

他就知道他師傅還是很靠譜的。

送走了大夫，曉色去給他煎藥，葉棋安坐着念書。

符母在正院裏聽大夫禀報了一遍，也放下心來。

“母親。”正巧符雨霁來看她。

“櫻櫻，快來坐。”符母拉着符雨霁詢問他的身體狀況，“這兩天天氣轉寒了，有沒有多穿點，你父親帶了好幾箱皮子回來，我讓人給你制了幾件披風手套，剛做好，正打算讓你給你送去呢，快來試試合不合适。”

符雨霁乖巧得試了幾件新衣服，符母給他準備的都是純色的，很合符雨霁的審美。

“謝謝母親。”符雨霁展顏。

“乖乖。”符母心疼得看着這個身體不好的兒子，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他。

她兒子本也應該意氣風發，大展才華，而不是受限于這具身體，連心神都不敢多用。

想到這個符母就及其愧疚，總覺得是她孕期奔波過度才導致了兒子的體弱。

“母親。”符雨霁在符母面前總是很快活，笑得陽光又快朗，像個小太陽一樣，“我好得很呢，最近變天我都沒有生病，大夫也說我身體好多了，您別擔心。”

“那就好。”符母輕輕撫着他的肩膀，“若是在家裏待得倦了，就跟母親說，母親陪你去外面逛逛。”

“不想出門。”符雨霁是真不想動。

家裏人總怕他悶着，可他就樂意窩在家裏看書寫字畫畫，一個人呆着又舒服又自在，外面他也不是沒去過，人一多他就氣悶，外邊環境比不上家裏，吃食玩意也比不上家裏，他就樂意好好的呆着，符瑜璟和符母都會經常陪他，他也不覺得無聊。

符雨霁和符母聊了些閑話，聊到葉硯安，符雨霁好奇得看向母親：“她很好嗎？”

怎麽聽着母親對她印象還不錯？

“是個聰明懂事的孩子。”符母笑道。

“兄長好像也挺喜歡她的。”符雨霁對這個名義上的嫂子有點排斥。

“是啊。”符母點頭，“前幾天還帶她去書庫挑書了。”

符母讓下人把冊子拿來，翻開指着說，“瞧，挑了不少，都是些古籍。”

符雨霁看到了一本他也很喜歡的書，本來還想再翻出來看一遍呢，沒想到被人拿走了。

符雨霁心裏莫名的不舒服。

符母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些許端倪，揮退下人，決定跟兒子談談心。

“櫻櫻，你是不是不喜歡這個嫂子啊。”

“我有必要喜歡她嗎？”這是符雨霁覺得最難以理解的點了，“母親，她也就能在我們家待一年，一年之後就‘病逝’了呀。”

“沒有人規定她一定要‘病逝’的。”符母道，“我們最先想的是她如果不願意在符家，不願意過這樣的日子，我們可以安排她離開，只需要對外說一個‘病逝’就好了。”

“是啊。”符雨霁更不理解了。

“可是我觀她，好像沒有想離開符家的意思，她跟着我認真學規矩，維系符家與其他各家的感情，照顧宸宇的生活起居……不是那種謀劃着要離開的樣子。”符母說的更直白了一點，“她如果願意一直留在符家，一直陪着你姐姐，我還是很樂意的。”

“幹嘛要她陪着姐姐！”符雨霁不悅，眉眼間帶了些不屑，“姐姐那麽好，她哪裏配！”

“姐姐武藝高強，有德有貌，性格沉穩，待人和煦，千仞無枝，敏而好學，不是什麽等閑之輩都能配得上的。”

“但是宸宇她是個女子。”符母何嘗不覺得自己女兒很優秀呢。

“女子又怎麽樣？優秀什麽時候分男女了？”符雨霁有些焦躁。

符母給兒子倒了杯茶，等他情緒稍微緩和些了，才道，“若是你們不準備把身份換回來，她就一輩子都是符家的嫡子。”

“她要一輩子維持着男人的身份，維護着符家的名譽，她注定只能娶妻，不能嫁人。”

“對一個女人來說，這是很苦的。”符母說。

“我們可以……”符雨霁想反駁他們可以換回身份，符母截住了他話。

“宸宇她身體強壯，喜歡武藝，向往疆場，就像你喜歡讀書，喜歡安靜。”

符雨霁沉默。

他知道，他身體不好，又對打打殺殺沒有半分興趣，替不了姐姐的位置，若是真和姐姐換回了身份，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符小将軍”受傷，再也無法習武，“雲明郡主”身體好轉，覓一良人，從此嫁入夫家，在狹小的府邸度過漫長的餘生。

其實現在就已經是最好的了，姐姐可以堂堂正正的立于人前，建功立業，他也有底氣終生不嫁，在家裏待着直到離開人世，本來他也是這麽打算的。

符母見他想清楚，心疼得摸了摸他的肩背。

都是她的兒女，她怎麽會不希望他們過的好呢。

“你姐姐只能娶妻，她也願意。”

“我觀她現在娶的妻子機靈懂事，秀外慧中，明理大方，若是她能與宸宇培養起感情，哪怕知道了宸宇是女子也願意與她終身相伴，那就是最好的。”

符母不是支持女兒并蒂芳，她只是想女兒過得好，她和符父必定會死在他們前頭，櫻櫻就罷了，他本就沒準備與人發展情愛，只想在有限的生命裏過得開心，可是宸宇不一樣，難道要宸宇一輩子守着秘密孤獨無依，生活中連個可以卸下心防說話的人都沒有嗎？

符雨霁沉思了半天，不得不承認符母說的是有道理的。

只是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