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

第 43 章

另一邊，葉棋安正在和三皇子談話。

三皇子看着眉頭緊縮，眼神中充滿凝重的葉先生，想問的話怎麽也問不出來。

他不懂帶兵也不懂打仗，但是他看得清形勢，知道現在大鳳的危機。

“先生……”三皇子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殿下請講。”葉棋安放下手裏寫滿了季格資料的紙張，看向他。

“剛才先生提出的戰術……”三皇子覺得符瑜璟是可以帶兵的，他曾見過符瑜璟出手，很是信任符小将軍的武力，“吾覺得不錯。”

符小将軍曾經打敗過季格，這次肯定也能勝他。

“若是符小将軍帶兵去守謂青，說不定真的可以守住。”三皇子道。

葉棋安垂下眼眸。

“謂青很危險，但我們本就處于劣勢，若能打破這個局面，轉守為攻……”三皇子又道，“不論符小将軍能不能守住謂青，只要他拖住了北游的兵，就是大功。”

“吾可以為符小将軍請功，上表父皇……”

葉棋安搖搖頭。

“符小将軍聲望不夠，縱使他武力高強，能在鬥将中立于不敗，但沒法帶動起士氣，士兵不信少數兵馬能死守住謂青，就已經輸了一半。”

敵方季格，并不是無名之輩，雖說之前與符瑜璟鬥将輸過一局，但除此之外再無敗績，在北游有着極高的聲望，骁勇善戰，曾連斬一十二位來犯者。

是北游的兩大将軍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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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游派他出兵，就是抱了必定攻下謂青的決心。

其實最好的帶兵人選本該是符将軍符烨然，符将軍鎮守邊關多年，威望很高，一手符家槍使得虎虎生風，也是及其出名。

奈何符烨然受傷了，哪怕用了師傅給的藥，有所好轉，但仍然不足以支撐符烨然帶着傷軀去守謂青。

軍中剩餘将領，要麽威望不夠，要麽武力不夠，在要麽膽識不夠，符小将軍還能勉強撐一撐，其他人一點希望都沒有。

如此，此計也只能作廢。

葉棋安已經開始琢磨其他的計謀了，三皇子卻有不同的想法。

“先生，您說符小将軍威望不夠，若……”三皇子看着葉棋安，眼中熠熠生輝，“若是吾随符小将軍一起征戰，再于将士們許以重利，可否激發起士氣，搏上一搏？”

“不可！”葉棋安大驚，想也不想就否決了。

“君子豈可立危牆之下，某還打算勸殿下離戰場遠些，殿下怎能有此想法。”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三皇子難得反駁葉棋安，“今大鳳危矣，吾不才，唯有位尊，百姓以血肉供養吾，供養皇室，吾就算為國捐軀，也算理所應當。”

三皇子倔強得與葉棋安對視。

“若謂青失守……殿下安危又當如何？”葉棋安反問。

“吾豈是貪生怕死之輩！”三皇子毫不猶豫。

葉棋安看着面前自己親手選定的明主，心裏百感交集，一邊感慨自己沒看錯人，一邊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本來三皇子帶來糧草，又在前線奔波，就很拉了一波邊關将士的好感，中立如符家，也有幾分松動，符将軍沒說，但對三皇子的态度明顯比以前好很多。

在此情況下，三皇子為了自身安危退走，或者在軍中當個吉祥物提提士氣都是很好的。

若戰勝，三皇子功不可沒，能憑此拉攏民心，刷一波存在感，戰敗也不丢人，畢竟三皇子沒有指揮打仗，他再後面稍微指點一番，三皇子也能獲得個有擔當的評價。

可偏偏三皇子想和符小将軍一起去謂青。

三皇子這個提議難道不可行嗎？當然是可行的。

符小将軍有勇，武力極強，三皇子皇族出身，可助聲威，兩人搭配，雖然危險，但是确實能試一試。

謂青守住了，不怕符家不支持三皇子，謂青沒守住，符小将軍帶三皇子優先撤退……也，也是個退路。

不論是對三皇子，還是符小将軍。

葉棋安心悅符瑜璟，自然也想為符小将軍考慮一番。

如果是符瑜璟單獨守謂青，贏了是大功，輸了就是大過，還得搭上條命。

三皇子跟去就不一樣了，哪怕謂青沒守住，符小将軍能帶三皇子逃出來，第一是保了命，第二是救了皇子，也是個功勞。

可行。

葉棋安的想法在腦子裏飛快得過了一遍，面上卻絲毫不顯。

他當然不能同意此等方法。

至少，他不可能在明面上同意。

對謀士而言，主公安危大于一切，就算三皇子最後真去了謂青，他也得是三皇子身邊那個，堅決反對——未果，斷然跟随其身陷險境的人。

葉棋安對三皇子搖搖頭。

“殿下安危為重，将領能以身殉國，殿下不行。”葉棋安道，“葉某絕不同意殿下飼險。”

“先生，大局為重啊！”三皇子卻越說越堅定。

他知道先生是為他着想，但是他是真的想為百姓盡自己的一份力。

葉棋安看着三皇子的眼神很溫和，勸說中還帶了幾分欣慰。

“殿下的想法葉某知道，葉某很高興殿下能有如此擔當，但戰場上的事情，不說葉某，就是殿下也沒法做主的。”

“符将軍更不可能同意殿下的提議。”葉棋安重新拿起手邊的資料，“很晚了，殿下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葉某再想想其他計策。”

三皇子一頓。

也是，這種事當然得要符将軍同意，他先去找符将軍，等符将軍同意了，他再來勸先生。

“那吾不打擾先生了，先生也早些休息。”三皇子迫不及得就要去拜訪符烨然。

葉棋安注視着三皇子的背影看了許久，才拿起筆重新在紙上勾畫。

符烨然剛剛送走了閨女，正在屋裏天人交戰，坐立難安，又被三皇子找上門來，對着他哐哐一頓勸說。

說得符烨然都呆住了。

“殿下想……”符烨然都找不着自己的聲音了，喃喃了好幾遍才回過神來。

“殿下想與犬子一起去守謂青？”

“是，請大将軍成全！”三皇子對着符烨然深深行了個禮。

符烨然聽三皇子說完，眼眶的熱淚含了又含，還是沒忍住。

“殿下……大鳳有殿下，真乃大鳳之福啊！”符烨然緊緊握着三皇子的手，被風沙侵襲過的臉上寫滿了動容。

“殿下有此心意，有此想法，有此膽識！我大鳳何愁啊！！！”符烨然是沒想到以往不怎麽起眼的三皇子竟然如此優秀。

“将軍是答應了？”三皇子眼睛一亮。

“不！”符烨然不僅不同意，還提出要把三皇子送走，遠離戰場。

三皇子又一次觸壁，頓感焦急，喊道：“将軍！”

符烨然叫來三皇子身邊服侍的侍衛，讓其趕快給三皇子收拾東西，明日就離開，一邊捂着自己的傷口，裝作傷口複發不願多談的模樣，把三皇子蠻腔熱血逼回了肚子裏。

等三皇子離去，符烨然才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杯冷茶，悄然松了口氣，本以為将要陷入死局，沒料到絕處逢生。

三皇子回了自己的屋子，左思右想，卻怎麽都不甘心就此離去。

醞釀了一晚的情緒在第二天幾乎達到了峰值。

第二天早上，思考了一晚的衆将領才剛坐到屋子裏，還沒來得及發表自己的意見，三皇子就放了個大雷，表示自己要跟符小将軍一起去守謂青。

衆将領都驚呆了，面面相觑，誰都不敢作聲。

過了一會，衆人才一疊聲得贊揚，誇他有膽識，心裏有百姓有将士，非常非常值得尊敬。

但誰都沒有同意。

倒是反對的人一波接一波。

三皇子提出來并不是想聽大家誇他的，他是真下定了決心，眼見能做主的符烨然又要拒絕他。

三皇子站起來，第一次擡出自己的身份。

“本殿下已經決定了，衆位将軍不必再勸，都說邊關危險，但是士兵們，将士們，乃至邊關的百姓們，都不曾退縮，大家難道就不怕危險嗎？”

“大家守得是我方家的江山，大家能守得，本殿下為何守不得？”

“縱使不幸死在戰場上，也是本殿下自己的決定！”

三皇子擲地有聲，環視一圈，又重新看向符烨然，“還請符将軍成全。”

“殿下……”符烨然哭得站不起，屋子裏熱淚漣漣的人更是不少。

“殿下大義。”符烨然單膝跪地，帶着在場的所有将領鄭重得謝過了三皇子，又把符瑜璟叫到面前，當着大家的面囑咐她。

“宸宇，你帶兵，與三皇子一起去守謂青，切記一定要保護好三皇子！護三皇子周全！切記！切記啊！”

“是！”符瑜璟看了她父親一眼，又看了三皇子一眼，點頭。

這事兒就這麽敲定了，戰場瞬息萬變，符瑜璟點了兵馬就要出發，三皇子也沒帶什麽，只收拾了幾件衣服就要跟着，剛出門就看葉棋安提着包袱在等他。

“殿下心意已決，葉某勸不了殿下，只願與殿下同行。”葉棋安拱手。

“葉某不擅武，不能以此護吾主周全，僅有些許微末伎倆，想在吾主身旁出謀獻策，哪怕是死，葉某也要死于殿下身前，為殿下争取一二生機。”

三皇子說不出話來，看着葉棋安，心底那點微弱的害怕被盡數驅散，只覺得有此良謀知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