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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這一整天發生的事太多,晚上睡着了,林瓷做了好幾個夢。

夢境五花八門,夢見自己死了,霍笑書趴在自己墓碑上哭,還夢見姜月,那個女人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說別被霍笑書騙了,又夢到了趙逢時,是少年時一臉看不起人的模樣。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夢見他,他想到趙逢時把自己的筆丢進了垃圾桶裏。他那個時候是真的暴脾氣,直接去教室後頭把垃圾桶抱了起來,在全班同學面前,在趙逢時眼前,在他的桌上,把垃圾桶翻了個身。

吃完了的零食包裝,撕下的碎紙片,一些水漬和幾支水筆全都抖落在了趙逢時的桌上,周遭是吸氣聲,他低頭朝趙逢時露出挑釁,趙逢時慢慢坐直,散漫的目光逐漸凝聚,沉默的臉成了一段冰層,他看着林瓷,四目交對,火光炸裂。

是霍笑書跑過來一把拽開林瓷的,他還沒弄明白林瓷和這個轉校生之間的關系,把林瓷拖拽在懷裏,朝趙逢時賠笑,“對不起啊,林瓷他軸得很。”

林瓷掙紮了幾下,老師走了過來,霍笑書把他按到椅子上,又去把趙逢時桌上的垃圾撿走,他又和趙逢時說了幾聲抱歉,林瓷叫了他一聲,霍笑書回頭看他,讓他乖一些。

全程趙逢時一言未發,等下了課,他站起來,林瓷警惕的看着他,他沒有看林瓷一眼,而是走到霍笑書跟前。

面無表情的看着坐在椅子上和前桌笑着說話的男生,趙逢時停頓數秒,手指輕輕敲打桌面,發出清脆聲響,霍笑書一愣,扭頭看他,趙逢時說:“交個朋友吧。”

椅子離地,發出“哐當”響聲,林瓷一下子站了起來,瞪着趙逢時,親眼看着霍笑書揚起嘴角,伸出手和趙逢時輕握,他從來不缺朋友,也不忌諱和誰交友,他笑得燦爛,說:“好啊。”

這簡直就是噩夢的開始,此刻他和霍笑書的兩人生活,硬生生的插進來了一個趙逢時。

教室、食堂、圖書館就連周末,趙逢時也要橫插而入,林瓷不止一次,向霍笑書抱怨,霍笑書讓他別那麽小心眼,趙逢時看着冷,其實還挺好的。

林瓷聽到那個“好”字,一口氣都差點沒順上來,正偷偷摸摸說着趙逢時壞話時,就見趙逢時朝他們這邊走來,手裏拿着兩杯奶茶。

林瓷上前一步,趙逢時越過他,把一杯遞給霍笑書。

林瓷悶着氣,問:“我的呢?”

趙逢時瞥了他一眼,掀開薄唇,冷淡說:“自己去買。”

這類的事一樁樁數都數不過來,林瓷被自己給氣到,悶着聲爬起來,摸到床頭櫃上的玻璃杯,冰涼的水一口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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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就睡不着了,頭隐隐作痛,埋在枕頭裏。

這個頭疼最近時常發生,似乎是車禍的後遺症,他心裏煩躁,覺得自己這後遺症也太多了。

頭疼到冷汗沁出,眼淚順着閉合的眼睛分泌出來,自己都做不了主,沒多久就把枕頭打濕了,林瓷把頭磕在枕頭裏,用力壓迫着,希望這樣能好一些,但沒用,而後他開始真正的哭。

哭聲嗚咽,逐漸放大,他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個夜晚是這樣度過的,可也許也不是夜晚這樣,他的世界早就陷在了一片黑暗囹圄裏。

鬧鐘報鈴,細瘦蒼白的手摁下按鈕,鈴聲戛然而止。

林瓷慢吞吞爬起來,兩頰收緊,黑色的發與冷白的皮膚交錯,他揉着眼睛,把擋在眼皮上的頭發抄到腦後,能看到額角旁露出的雪白頭皮,發根紮入,還有一處突起的肉紅色的疤。

他的手指輕輕碰着那處,無意識的磨蹭,又跟突然想到什麽,打了個哆嗦。

他今天沒心思寫東西,想要重新睡下,就聽到魯卡的叫聲,林瓷嘆了口氣,從床上下來,光着腳走到客廳。

魯卡在食盆那邊蹲好,朝他叫了一聲。

林瓷從邊上袋子裏舀了幾勺狗糧,聽着魯卡的“咔嚓”聲,林瓷蹲了下來,把臉靠在膝蓋上,叫了聲魯卡。

…………

因為林瓷不願讓霍笑書來演,劇本的事情就先暫時擱置了,霍笑書也不讓林瓷賠錢,只是彼此不松口,傷人傷己。

林瓷心煩,再加上新書的近況開頭不順,他改了好幾次,都找不出自己想要的感覺,心煩意亂之際,隔壁公寓傳來鑽洞機鑿擊牆壁的響聲,這已經不是第一天了,新搬來了一位住客,一來就是裝修房子,響聲不斷。

他忍了好幾日,可這裝修也沒違反規程,工作日九點到五點之間,若是一般住戶出門上班,的确是不受到任何影響的,可林瓷這個家裏宅,整整兩日下來,他都要神經衰弱了。

這一日實在是忍不住,身體不受大腦控制似的,伸手在半空摸索,已經往外沖了。

站定在發出噪音的那間門前,林瓷擡起手就要敲門,卻又堪堪停下,忍着心裏的煩躁,在門板上摸索着找門鈴。

不是來吵架的,他對自己說。

也不知道是什麽門,他就這樣趴着,找了好一會兒,什麽也沒摸到。

皺着眉,剛要後退,那扇門突然往裏拉,他一愣,趴在門板上,晃了晃,整個人往裏頭倒去。

雙手在半空掙紮,一片黑暗裏,他驚呼着,突然摸到什麽,立刻包住,像是抱着大樹的無尾熊,逮着樹幹抱住,但摟着的不是樹,而是一個人。

入鼻是冷香,陌生的氣息,讓他打了個激靈,站穩了後,想要往後退去,腰卻被狠狠掐住,往裏一帶,又一次跌入。

随後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壓得很低,嘲諷道:“林瓷,你怎麽回回都喜歡往我懷裏撞。”

是趙逢時……林瓷的心陡然一緊。

趙逢時看着懷裏可憐兮兮的,打着哆嗦的林瓷,他慢慢皺起眉,擡起林瓷的臉,對方一顫,但還是順着他的動作擡起頭,太乖了吧。

他心裏感嘆,目光在林瓷臉上細細打量,和上回一樣,還是忍不住多看幾眼,在他失明的雙眼上多看幾眼。

失神的眸子霧蒙蒙的,沒以前那麽光彩奪目了,他松開了林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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