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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醫院裏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說要出院。
趙逢時皺着眉把醫生和他說的都告訴了林瓷,他問:“你腦袋裏有淤血,這個不能夠拖,要馬上手術的。”
趙逢時和他說的林瓷三年前就聽他的主治醫師說過了,可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還有癱瘓的風險。
若手術失敗了死了也就罷了,就怕茍延殘喘癱瘓着活下去。
他已經看不見了,不想連站都站不起來。
身體是他的,就算別人的建議都中肯,他不聽依舊沒辦法。
趙逢時送他回家,林瓷靠在車裏,還是精神不濟的模樣。
醫院到他家的距離不過半個小時,他就睡了過去,趙逢時用餘光看他,只見他腦袋磕在玻璃窗上,他把車速放緩,車輪碾過地面,SUV龜速爬行。
到了公寓樓下,趙逢時把車停好,解開安全帶,側過身去叫林瓷。
身體探過去,橫在林瓷前,臉湊近了些,目光落在那根根分明的眼睫處,趙逢時壓低聲音,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林瓷的臉,“林瓷,醒醒……”
林瓷“唔”了一聲,緩緩睜開眼,趙逢時沒有後退。
“到了嗎?”
林瓷的聲音有些微啞,他茫然的看向一處,趙逢時盯着他,一點點湊近,林瓷沒有聽到他的答複,便喊道:“趙逢時?”
趙逢時坐了回去,低聲說:“到了。”
他拉開門,繞過車頭走到林瓷這邊,替他打開門,攥住他的手。
“我自己下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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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逢時沒應,他的手擋在車頂,林瓷的頭發擦過他的掌心,他下車時腿還有些軟,打了個踉跄,趙逢時一把摟住他,讓他站好。
“謝謝。”林瓷輕聲說。
“沒事。”趙逢時扶着他往裏走去,按了電梯,走進去時,他特意提醒道:“現在進電梯裏了。”
林瓷點點頭,在不知不覺間他抓緊了趙逢時的手臂。
從電梯裏出來,黯淡下來的樓道亮了一下,趙逢時的身體一頓,林瓷問:“怎麽了?到了嗎?”
“嗯,到了。”
趙逢時低聲說着,擡起手,圈住林瓷的肩膀。
林瓷的臉在白熾燈下被發白,他臉色不好,倦倦的垂着眼,趙逢時攜着他往前走,一步步抵達門口站定,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人。
霍笑書站在門口,他已經等了很久了,卻沒想到會等來趙逢時。
林瓷渾然不覺,趙逢時摟着他的肩膀,從他手裏接過鑰匙,開了門,霍笑書剛要說話,就聽趙逢時對林瓷說:“你剛剛從醫院出來,好好休息。”
“嗯,謝謝你。”林瓷帶着倦意笑了笑。
門由趙逢時輕輕合上,他看着緊閉的門板,聽到屋內魯卡的叫聲,他緩緩轉身,面無表情的看着霍笑書。
“好久不見。”趙逢時低聲說,“我去那邊談談吧,我就住在隔壁。”
霍笑書一頓,他怔怔看了眼林瓷的門,抿起嘴,“嗯”了一聲,跟在趙逢時身後。
趙逢時打開門,走進屋內,回頭對他說:“随便坐吧,要喝什麽?”
“水就可以。”
趙逢時從冰箱裏拿了一瓶礦泉水給他,霍笑書伸手接過道了聲謝。
安靜了幾秒,霍笑書開口問:“林瓷他還好嗎?”
趙逢時皺眉,他沒有回答,而是說:“我以為你和林瓷的關系還需要來問我,他好不好?”
霍笑書沉默,随即他說:“林瓷沒和你說嗎?我和他分手了。”
“說了。”趙逢時吐出兩個字,他盯着霍笑書,垂在褲子邊緣的手緩緩握拳,他問:“為什麽?你們以前關系那麽好?”
霍笑書擰開水瓶喝了一口,趙逢時聽他說:“我出軌了。”
趙逢時神情震動,卻又聽霍笑書苦笑道:“也就是那天,林瓷發生了車禍。”
話音剛落,衣領被狠狠拽起,趙逢時震怒,看着他,喉嚨裏彌漫開酸澀,急促喘氣,他難以置信,說:“你怎麽敢……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林瓷?”
拳頭高高揚起,霍笑書仰起頭,看着他,閉上了眼,他說:“你打我吧,這一頓揍,我一直在等着。”
高三春,天氣還未徹底熱起來,趙逢時在家裏整理行李。
他還有兩天就要走了,離開之前,請了林瓷和霍笑書兩人吃了一頓飯。
吃的是翠龍,三個人吃,一桌的港式餐點,差不多一千多塊錢,林瓷靠在椅子上,摸着肚子,打了個飽嗝。
吃飽喝足,他稀罕的看着趙逢時,問:“你怎麽突然那麽好心,請我們吃飯。”
趙逢時把瞧着他那懶貓樣,停頓了幾秒,輕聲說:“我高考不考了,再過兩天就出國。”
林瓷一頓,霍笑書擡起頭,齊齊看向趙逢時。
孤傲到不可一世的臉上第一次呈現出落寞遺憾,他說他要走了。
“啪啪啪”三聲,林瓷一下子站了起來,興奮鼓掌,臉上那股高興勁兒一目了然,他說:“走了?好啊,去國外好,趙逢時祝賀你啊,哈哈哈。”
趙逢時盯着他,霍笑書尴尬的把林瓷拉下來,皺起眉喊了一聲,林瓷坐下。
趙逢時緊抿着嘴唇,他走到霍笑書跟前,在林瓷的注視下,一把拽起霍笑書的手往外拖。
“哎,你們幹嘛去啊?”
林瓷喊着,趙逢時頭也沒回,霍笑書朝他壓壓手,讓他不要說話了,他們走到餐廳外。
春日尚寒,霍笑書沒穿外套,打了個冷顫,趙逢時雙手抱臂,看着他。
霍笑書困惑問:“怎麽了?”
路上車水馬龍,暮色四合,火燒雲的紅壓蓋而下,可這一切很快就和他無關了,國內的晚霞,高中的最後三個月,別人的友情,都将不會是他的。
在最後,離別之前,趙逢時拉住了霍笑書,拜托他,照顧好林瓷,一定要照顧好林瓷。
拳頭落下,卻是擦過霍笑書的臉,鑿在了身後的沙發裏,一聲悶響,趙逢時忍着滿腔怒火,站了起來,他說:“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很羨慕你。”
霍笑書擡眼,他聽趙逢時說:“你有愛你的父母,簡單的家庭狀況,一大群的朋友還有一個很愛很愛你的人,我真的羨慕,你有的這些我都沒有,可為什麽你要這麽做,你要是不稀罕,就都給我啊,為什麽要把那個人給毀了,為什麽不好好珍惜?”
心裏的氣被緩緩放掉,霍笑書沉默着,臉上的表情成了被錐子鑿碎了的冰面,他閉上了眼,一滴眼淚滑落,他說:“現在你不需要羨慕我了,因為這些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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