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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雪裝備直接是在滑雪場的商店裏買的，林瓷穿戴整齊, 趙逢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又彎下腰讓他把腿擡起來, “我給你戴個護膝，你第一次滑雪, 容易摔跤。”

李珊就在邊上, 聽到他倆對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林瓷站着，趙逢時彎着腰不太方便幹脆蹲了下來, 他捏了一下林瓷的小腿，把護膝給他套上。李珊看到這幕心裏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她還來不及思考，李齊便叫她過去了。

趙逢時以前滑過雪, 他其實對這些很在行, 只不過後來受傷了便不敢再碰。他穿得很簡單，戴上滑雪鏡後便拉着林瓷出去。

連綿的積雪像是鑽石，林瓷踩着雙板，雙板比單板摔得會輕一些, 趙逢時則踩着單板在他邊上游刃有餘滑動着。李齊在後面看到他們，滑行過來笑道：“趙逢時讀書的時候還代表我們學校參加過滑雪比賽, 拿了冠軍。”

林瓷擡起頭看他，趙逢時的臉藏在面罩下, 滑雪鏡折射着光, 他輕輕籲了一口氣。他往一邊開始艱難滑行，第一次滑雪總歸會摔倒, 也就半米遠，林瓷身體一歪，人就跌在了雪地裏。

趙逢時過去把他拉起來，摘去面罩，露出臉上擔憂神色，“摔疼了嗎？”

林瓷搖搖頭，他站在原地低頭盯着趙逢時的腿出神。趙逢時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可付出多少都是他的事情，他不想要林瓷知道就是因為怕這個，他不想給林瓷壓力，不願意變成林瓷的負擔。

林瓷搖頭，“不疼。”

“那還滑嗎？”

“才剛剛開始呢。”

林瓷輕輕把他推開，自己撐着滑雪杖往前一傾，還沒出去，人就“啪嗒”倒地。林瓷覺得有些冷，趙逢時過去把他撈起來，被他摘下滑雪鏡，林瓷閉着眼，趙逢時輕輕碰了一下他的眼角，低聲問：“要不要不滑雪了？我們去坐索道吧。”

剛才那一下把林瓷摔得暈暈乎乎，趙逢時攬過他的肩膀，把滑雪板拿在手裏，兩人往回走去坐纜車。李齊正往這邊滑，看着他們回來便困惑道：“去哪裏啊？”

“滑不動了，去坐纜車。”

李珊站在李齊身邊看着趙逢時和林瓷，林瓷比趙逢時矮了一些，與他走着，肩膀上擱着趙逢時的手，這樣看着整個人都像是被他攬在臂彎裏似的，太親密了。

待兩人走遠，李珊推了推李齊，低聲問：“哥，你不覺得他們有些奇怪嗎？”

“什麽奇怪？”李齊疑惑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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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珊頓了頓，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李齊聽了睜大眼，拍了李珊的腦袋一下，“這種事別瞎說，什麽喜歡男人，他們就是朋友。”

李珊望着那邊等待索道纜車排隊的兩人，心裏總覺得不對勁。

兩人位的纜車，滑雪板放在腳下，林瓷先坐進去，纜車有些晃，趙逢時上前一步，林瓷拉住他的手。兩個人擠在一起，肩膀緊緊挨着，扣上鎖扣，纜車就開始緩緩在索道上滑動。

有風吹來，林瓷打了個哆嗦，趙逢時問，“冷了？”

林瓷搖頭，他摘掉眼鏡，眯起眼看向纜車下的雪景。松樹林上挂着雪，大片的積雪連綿不絕，随着高速上去，底下的景色越來越遠，林瓷擡起頭來，看到趙逢時的臉色微微一頓。

“你怎麽了？臉那麽白？”

趙逢時吞咽唾沫，他似有些受不了，把臉壓在林瓷的肩膀上，聲音虛弱道：“我也不知怎麽回事？突然有些不舒服。”

林瓷心裏一跳，他捧起趙逢時的臉，看他臉頰上沁出冷汗，應該是真的很不舒服，林瓷低聲問：“哪裏不舒服？”

“心裏發慌，我……我有些恐高。”

“以前也怕嗎？”林瓷似有所感，他用手輕輕撫過趙逢時的後腦勺，用力攬住了他。

趙逢時不願多說，他伸出手摟住林瓷的腰，深深吸了一口氣，“讓我抱一會就好了。”

他以前也不怕高的，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會出現這種症狀。恐高應該是那次從樓上跳下來後的創傷後應激障礙，他心裏煩躁不安，纜車搖晃，趙逢時覺得自己似乎要被丢出去，努力克制着讓自己不要表現出來心裏的害怕。只是身體控制不住顫抖，林瓷感覺到了，捏緊了拳頭抱緊了他。

纜車的速度很慢，能聽到風聲，沉默了片刻，趙逢時稍稍擡起頭來，下巴磕在林瓷肩膀上，他說：“有些丢臉，陪你坐纜車，我竟然還怕成這樣。”

“又不能怪你，都是我的錯。”

他捧着趙逢時的臉，在他發白的唇上啄了啄。

兩個人靠近，像是兩個在冬日裏取暖的人。風雪慢慢掠過耳邊，林瓷的吻溫柔的不像樣，像是一團暖洋洋的光，趙逢時揚起頭，由被動化為主動，捏住了林瓷的下巴，加深了這個吻。

索道上有自動拍攝的相機，兩個人從纜車上下來，就有工作人員問他們要不要打印照片，一張二十。林瓷過去看了一眼，幸好是沒拍到他們接吻，不過也是兩個人很親密的挨在一起。

下去的時候，林瓷拿着照片給趙逢時看，趙逢時瞧了一眼，“我這拍的也太醜了吧。”

林瓷笑了，照片上趙逢時吓得像只小貓縮在他身邊。

纜車來回半個多小時，下去的時候趙逢時看着比剛才好一些了。林瓷一直問他還害不害怕，趙逢時心裏覺得丢人，強裝鎮定，其實腳都是哆嗦的。這就跟他怕狗一樣，下了纜車，雙腳落地，心裏總算是踏實了。

他們下去後，李齊和李珊也差不多滑好了。把滑雪裝備還掉，去換了衣服。出去後天也快暗了，李齊帶着他們回家裏吃，李齊家房子很大，他爸媽都在，做了一桌子好菜。

吃菜喝酒，飯桌上的氣氛很好，李爸爸是個能說會道的，講話就跟說相聲似的。林瓷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趙逢時坐他邊上，側頭貼在他耳邊說了什麽，林瓷點點頭，趙逢時便拉開椅子起來走到外面。

“衛生間往哪走？”

趙逢時走到李齊身邊問了一句，李齊站了起來，他臉有些紅，看着是很多了，對趙逢時說：“我帶你去吧。”

衛生間在走廊另一頭，拐了個彎過去，趙逢時從廁所裏出來，李齊還站在門外，趙逢時愣了一下，側過身去，“你也要去？”

李齊搖頭，他扶着臉，有些頭疼，“出去抽根煙吧。”

趙逢時看着李齊手裏都已經拿好了的外套，挑了挑眉，答應了。外面比屋裏冷多了，趙逢時打了個哆嗦，李齊點了支煙給他，趙逢時夾在指間裏，低下頭吸了一口。

這煙和他平時抽的牌子不同，有些嗆口，他咳嗽了一聲，笑道：“不行，抽不進去。”

李齊也樂了，外面下着小雪，洋洋灑灑地落下，有些涼，李齊慢吞吞醒着酒，和趙逢時聊了些最近的事。

“明天就結婚了，我一早上得去丈母娘家接人，你們的話直接去酒店就成，李珊會來接你們。”

李齊說着看向趙逢時，夜色裏趙逢時指間夾着的煙火星子忽明忽暗，他點點頭，“恭喜你啊，突然感覺時間過得好快，可能沒多久我就要來參加你兒子的滿月酒了。”

李齊不語，嘆了一聲，沉默了兩秒，他輕聲問：“那你呢？你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我？”趙逢時頓了頓，他說：“這沒什麽可隐瞞的，李齊，我喜歡男人，林瓷是我的男朋友。”

李齊呆愣，顯然是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都跟傻了似的。趙逢時看他的表情，心裏有些麻木，他說：“你要是覺得接受不了，明天婚禮我和林瓷就不來參加了。”

趙逢時這麽說着，李齊一震，随即道：“沒……沒有，沒有的事。”

他撓着頭發，磕磕巴巴道：“只是沒想到你會喜歡男人。”說着還看了趙逢時一眼。

趙逢時似有所感立刻道：“你放心，你我可看不上的。”

李齊聽了立刻就笑了，他煙灰抖開，擠到趙逢時身邊，心裏像是有一塊石頭落下，奇奇怪怪的感覺瞬間消失，他說：“李珊和我說這件事我還不相信，沒想到是真的，可就算是真的，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現在這社會，談戀愛也不管誰跟誰了，付出了感情才是真的。”

“你還挺想得開。”

李齊搖頭，他說：“不怕告訴你，我未婚妻她心髒不好，所以我跟她決定不要小孩。”

趙逢時掀開眼皮看他，李齊又點了根煙抽上，“在她面前我都不敢抽煙，就怕她不舒服。”

“你們怎麽認識的？”

“旅游的時候碰到的，正好一個地方的就聊了幾句，然後就愛上了。”

兩個老同學算是打開了話匣子，聊了很多以前都不曾談起過的事。說到最後屋裏的人反倒是坐不住了，林瓷走到陽臺邊叫了一聲，趙逢時聽到聲音，側頭對李齊笑了笑，“他來找我了。”

李齊吸了吸鼻子，“那進去吧。”

屋裏和屋外簡直是兩個世界，趙逢時凍得手腳發涼，一進屋就拉住林瓷的手，“暖暖，凍死我了。”

“誰讓你出去抽煙的？還那麽久。”林瓷嘀咕了兩句，就看到了李齊，他頓了頓，不吭聲。餓。

趙逢時擡起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攬着林瓷的肩，他在林瓷耳邊親昵道：“不用擔心，李齊他都知道了。”

林瓷心裏有些不安，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和趙逢時簡直是活在了兩個世界。當初他出櫃時，遭遇到了所有人的冷嘲熱諷。父母、朋友還有那些和他有過聯系的人知道了他的性取向後都開始疏遠了他，他像是活在了冷藏室內，可不像是現在，能被人輕易接受。

也許時代是真的變了，不是在變壞，而是在變好，更多的人會以寬容和解的目光看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