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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蕭成鸾為難的道：“并非小女故作姿态刻意刁難道友，而是這清心露産自一種名為夜昙的花朵，一朵夜昙只能取出最多一滴。而夜昙從種植到成熟，至少需要上百年的時間，一般沒有多少人會專門種植，小女也是無意中得到這麽一點，全都給道友了。”

謝泱用手指敲着桌子沒說話，腦子裏在飛快思考。

她相信這一點上蕭成鸾不會撒謊騙人，因為這種事情稍微一打聽肯定就能打聽清楚。

另外，她還推斷出了其他的一些事實。

蕭成鸾既然可以如此輕易的交出清心露，就為了讓她完成一件還不一定會答應的事情，而事情本身看上去也并不難，說明清心露根本沒有她說的那樣珍貴。謝泱完全有理由懷疑，在修仙世界裏清心露可能只對那種境界很低的初級修道士有用，稍微厲害一點的人完全用不上這個東西。

不然的話，就沖着這效果，別說夜昙成熟要上百年，上千年肯定都有大把大把的人搶着栽種，謝泱不信沒有什麽能快速催熟的道術法寶。

她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因為不想讓蕭成鸾看出她對清心露十分渴求，從而進一步暴露自己的弱點。既然已經找到了解決的途徑，她總有辦法自己收集搗鼓出清心露來緩解心緒方面的症狀。

“行吧，既然道友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不就是去跑腿送信嗎，我答應了。”

蕭成鸾面露詫異，像是難以置信謝泱居然這麽簡單就應承了下來，激動的站起身道：“多謝道友，我蕭家上下幾百人的性命，就交托在道友手裏了。”

說着她就從懷裏取出一封書信交給了謝泱：“還請道友收好書信，千萬不要遺失。”

謝泱面無表情，但心裏卻泛起了濃濃的疑惑，怎麽感覺蕭成鸾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就等着演這一出。她不禁警惕了起來，因為蕭成鸾給她的感覺太像外公，加上她好像學了什麽古怪的法門，讓謝泱很難對她産生敵意。對于她說的一切，基本沒怎麽懷疑就照單全收。

洗滌去了心頭的焦躁，重新變得冷靜後，謝泱不禁産生了質疑，蕭成鸾莫不是給自己下了什麽套，要算計她吧。

不過謝泱卻沒有暴露出這份警戒，裝作若無事情，還和她扯了幾句廢話，像是不經意的順口問了一句哪裏有碧心草，她因為某些緣故需要一些配藥。

誰料蕭成鸾聽後笑道：“碧心草這種東西雖然有些麻煩，但正好府中有一些，既然道友需要，那小女便叫人取來贈與道友便是。”

說完她還真的吩咐人去取了一個小匣子，自己親手捧了，客氣的遞給謝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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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泱顧不上失禮不失禮的問題，打開匣子看了一眼，只見幾株蔫巴巴的碧色小草放在錦帕上。因為不能使用鑒定術，她也不知道真假，口中客套了幾句，将匣子揣進了懷裏。

“事不宜遲，我這就出發去了。”

蕭成鸾沒有給謝泱地圖之類的東西，謝泱也沒好意思問，她估摸着玄天宗應該是個着名地點，但凡修仙的人都該知道。東西到手，以及她很好奇蕭成鸾到底打算如何套路自己，便起身告辭。

蕭成鸾并沒有挽留，親自将她送到門外，路上說了好些感激的話。謝泱見她完全不提小白蓮的事情，而且偌大一座蕭府，竟然沒有其他人出來認識認識——至少也把蕭姑娘叫出來送送她啊，心中更是肯定其中有鬼。

正所謂藝高人膽大，謝泱早就想要和本土的修者正面對決一番，檢查一下自己實力的水平，便假裝沒看出任何異樣，對着蕭成鸾躬身一禮，潇灑離去，幾乎瞬間就與濃濃的夜色融為一體，消失得無影無蹤。

蕭成鸾保持着笑容在門口站了許久，才慢慢轉身走進大門，一直到重新走進之前那個內室，她臉上的笑容才驀然垮塌，露出了一絲疲倦。

她獨自坐在油燈前，若有所思，這時之前那個差點和謝泱打起來的高馬尾青年大步走了進來，大大咧咧的坐在她的對面，不滿的抱怨道：“姑姑，怎麽回事，說好的把那人引進來就發動陷阱拿下，你怎麽突然就反悔了，還又是清心露又是碧心草的送上，老糊塗了嗎。”

蕭成鸾沉默不語，那青年又道：“狂刀門那邊可是說得很清楚，要我們把殺死薛百煉的人交出去，不然就要直接殺上門來。本來還想着從九妹那邊入手，設個圈套引她上門，不曾想她倒是傻大膽，犯下這天大的禍事，居然還敢大搖大擺的直接上門。我在外面什麽都準備好了，就等姑姑你發出信號，結果你——”

蕭成鸾舉起手打斷了他的抱怨，有些猶豫的道：“鷺兒，姑姑現在在想，是不是做錯了……”

青年瞪大眼睛：“哈？姑姑，你在說什麽？”

“你也知道，我拜入游仙閣這麽多年，因為天資所限，其他的本事沒有學會多少，但觀望氣運這件事卻還擅長。之前若不是提前看出我那師尊氣運薄弱，猜到她必有劫難，提前躲開，只怕現在早就和她一樣生死難料，折在了內鬥裏面。”

青年難以置信的道：“不會吧姑姑，莫非你從剛才那家夥身上也看出了什麽不得了的氣運？”

蕭成鸾緩緩搖頭，滿臉疑惑：“說來奇怪，這還是頭一回，我在一個人身上什麽都看不出來，她……似乎連最基本的靈氣入體都做不到，還心魔纏身，神魂不穩。可倘若小九兒所說的都是真話，她不光有一身本事，還有一艘奇特的飛舟，那肯定只會是有道行的修者，不可能是凡人。我怎麽會看不出她的氣運？就算是街上最肮髒，最落魄的乞丐，一樣會有氣運沖頂啊。”

青年似懂非懂，他并非被某個宗門正式收入的弟子，蕭成鸾見他天資不錯，又憂心蕭家後輩中沒有修仙之人，害怕有朝一日自己不在無人庇護，私下偷偷傳授法門，開啓靈府，助他築基成功。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蕭成鸾有許多事情都沒有和他細講，她并不害怕游仙閣的同門，因為她手裏也捏着不少把柄，又深知現任閣主是個耳根子軟得不行的人，即便有朝一日事發，看在她那師尊的面子上，不會将她怎樣。

蕭成鸾害怕的是那個已經籠罩在整個修仙界長達數百年的巨大陰影。要是被聯盟的人發現自己敢未經登記許可，便擅自在凡人裏傳授開竅秘法，那可是要禍及滿門的大罪。

所以蕭成鸾不敢告訴侄兒太多上宗的秘密，就是抱着僥幸的心理，希望即便到了那一天，好歹還有個辯駁的餘地。雖然她知道這多半只是妄想，可人到了無可選擇的絕境，總會铤而走險，幹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就像是現在一樣，誰又能想到，從頭到尾整件事都在蕭成鸾的掌控之中，她故意放縱游仙閣裏那些敵對者設計自己，又假裝不知是誰挑唆狂刀門不斷上門生事，甚至于要強納她為妾。

一切只是為了營造出“蕭家得罪了狂刀門，走投無路”的假象。

雖然中間發生了小九被薛百煉擄走的意外，那時蕭成鸾只是冷酷的告訴她的父母，身為蕭家人，必要時刻為家族犧牲，理所當然。

但不知是幸運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小九居然被人半路救下，還因此殺了薛百煉，徹底的激怒了他背後的薛長老。蕭成鸾一面慶幸小九到底從薛百煉那畜生手裏撿回了一條命，一面卻又對謝泱的突然出現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這一帶的修道士都是瞎子聾子，全部看不見薛百煉的惡行，不知道他幹出的那些惡心事嗎。偏偏他的後臺是蔡國僅有的幾個元嬰真人之一，加上薛百煉又不曾把那些手段用在同道中人身上，所有人便清一色的裝起了傻，不就是不想得罪薛長老。

那是修煉了兩千六百年，已至元嬰大圓滿，随時有可能更近一步的真人啊。蔡國境內唯一能壓過他的只有游仙閣的閣主，然而她壽元将近，估計最多再撐個幾十年就要兵解轉生，屆時薛長老就是當之無愧的蔡國第一修者。

可謝泱就忽然冒了出來，毫不猶豫的殺掉了薛百煉，好像根本沒有把薛長老放在眼裏。

謝泱還不知道，就在她送回蕭姑娘後，蕭家就動用了各種手段對她的來歷進行調查。但即便是蕭家遍布半個東海大陸的情報網，都硬是沒能查出謝泱的來歷身世。這讓蕭成鸾覺得謝泱這個人更是可疑。

當然，蕭成鸾也嘗試着從蕭姑娘那裏套取線索，可蕭姑娘不是個真傻子。一開始沒意識到姑姑的意圖，毫無防備的說了一些，但後來察覺到家中态度不太對勁，似乎想要把她的恩人拉出去頂鍋，抗議無效，便咬緊牙關再也不肯多說一句。

蕭家會那些神仙手段法門的只有蕭成鸾一個人，恰好她又不太懂攝魂取念那一套，面對頑固倔強的侄女，最後她別無選擇，将侄女軟禁起來，以免壞了她的計劃。

蕭成鸾默默的在腦子裏把整個計劃過了一遍，大體上還是完成得不錯，一切都按照事先的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唯獨在對付謝泱這邊因為一時的拿捏不定沒有依照原定安排，直接擒拿，而是随便找了個理由讓她獨自離開，并且在她身上暗中布下了特有的标記。

只要謝泱一踏鳳天城，狂刀門裏那些等候在城外的人就會直接一擁而上，将她拿下。

蕭成鸾想要對侄兒解釋一下自己這麽做的理由，可轉念一想，縱然有一萬種理由，蕭家恩将仇報背信棄義都是事實，無非是直接和間接的區別，便沒有開口。

她默默的想：“若有報應，都是我蕭成鸾一人所為，當報予我一人之身。若先祖有靈，請務必庇護蕭家渡過此難，蕭成鸾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她想着剛才那個連自己都看不出氣運的少女，心裏總有種奇怪的感受，好像冥冥之中似乎錯過了什麽，但她又覺得多半只是錯覺。畢竟，一個毫無來歷也看不出境界深淺，還傻傻很好騙的少女，又怎麽可能是什麽大人物。

“唉，我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曾問過。”

閉了閉眼，蕭成鸾的眼色再度恢複了堅毅，對着侄兒道：“趕緊準備起來，随時聽候我的號令，成敗在此一舉，不得有誤。”

青年急忙站了起來，肅立着鄭重道：“是，姑姑。”

“對了，那個和她一起來的姑娘，你派人去關照一下，不要讓她出事。”

不知本着什麽心态，臨走前蕭成鸾特意吩咐了一聲。青年雖然感到很是疑惑，但還是乖乖的聽命了下來。

而另一邊，全力施展速度飛奔在街道上的謝泱可不知道蕭府裏發生的一切，輕飄飄的越過了城牆，落到了外面的土地上。

幾乎腳尖剛剛沾地，她就感應到了四面八方傳來的許多股氣息波動，那些人好像根本就沒想過掩飾一二，直接将她當成了落入包圍中的獵物，一齊發動，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襲來。

雖然沒有了鑒定術，單靠着捕捉氣機謝泱就能大概估算出這些人的實力在什麽水平，結果很是讓人失望，全是些戰鬥力不足二十的渣渣，連那只金毛老鼠的半個爪爪都比不上。

有心震懾他們一把，謝泱站在原地，不躲不閃，對着最近的那股氣機扭轉頭顱，張嘴就是一聲“破”！

久違了的龍吼再次重出江湖，而且這一次還是強力升級版，謝泱自己都被噴出來的那股熱氣給燙了一下，更別說那個被噴個正着的襲擊者，雖然還隔着很遠一段距離，但他發出的慘叫立刻響徹天際，任何人都能聽出此刻他是多麽的痛苦。

謝泱被這升級版龍吼的威力給吓了一跳，這時一把寒光閃閃的刀已經劈至她的背後，刀的主人似乎習得了什麽隐身的道術，謝泱居然沒有看見他的身影。只聽得尖利的破空之聲傳來，她下意識的舉起胳膊一擋，嘎嘣一聲，她的胳膊沒事，刀缺了個大口。

謝泱和襲擊者都很震驚，動作為之一緩，但到底是謝泱的反應比較快，雖然看不見人影，但通過氣機的判斷，謝泱鎖定了他的位置。感謝當年在森林裏和金毛老鼠的各種厮殺，謝泱連瞬間移動都不怕，何況是一個區區的隐身術。

她一拳揮出，看似好像沒用多少力氣，但命中那人的面部後，那人只覺得像是被一頭山丘大小的猛獸襲擊，整個人不光飛了起來，還在半空中連環翻滾，一口氣滾出了一百多米遠，才氣息奄奄的撞上一顆大樹，奄奄一息的吐出了一口血，當場昏迷不醒。

也就是因為他不是凡人，否則早就全身粉碎性骨折，死得不能再死了。

謝泱看着自己的小拳頭有點發愣，她感覺自己也沒用那麽大的氣力啊，怎麽人就飛了呢。

“哦，對了，差點忘記最近我才升級過一次，現在是290的力量。”

甩了甩手腕，活動活動身體，謝泱對着那些躲藏在黑暗裏影影綽綽的偷襲者，擺出了一個李小龍的格鬥起手式。

“來呀，一起上吧，我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