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盛夏

盛夏

天空逐漸變得昏黃,廣場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虞栀手中的傳單正逐漸減少,岑野就安安靜靜地在石臺上坐着,沒有說話。

平時她和岑野聊天的次數就很少,現在虞栀又正在工作中,所以這段時間他們幾乎沒有交流。

第一次在工作的時候身旁有熟悉的人,這和她平時兼職時的感覺感覺不一樣,就像是因為有人陪着,甚至連工作都變得輕松起來。

這種體驗很新奇,虞栀從來沒有經歷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傍晚溫度适宜,學生放學、大人下班,廣場上的人流量比剛來時要好很多,發放的速度也比想象中的還要快些。

虞栀的運氣不錯,剩下的那些傳單大概再需要十分鐘就能發完,這次的工作用不了兩個小時就能完成。

而這期間,岑野依舊在石臺上坐着,也不覺得厭煩。

跑神的瞬間,虞栀腦海裏突然閃過幾個畫面,猜測岑野可能和家裏的關系不好,所以寧願去咖啡館、寧願在外面坐着也不願意回去。

她沒想打探別人隐私,于是搖搖頭準備把腦中的那些想法甩出去,但突然又想到那些沒還完的錢和卷子的事情。

虞栀不着痕跡地嘆口氣,幫忙寫卷子這件事,也不是不行。

只是吧,沒有必要。

岑野是會在乎寫不寫作業的人嗎?

顯然不是。

他甚至能在老丁面前承認不能按時完成作業。

所以,幫他寫卷子,虞栀除了能練練字,幾乎就是在做無用功。

越想,她就越暗戳戳嘆氣,決定走一步看一步,還有高三呢,畢業前的這三百多天,岑野總有需要人幫忙的時候吧。

做好心理建設,虞栀呼口氣,異常輕松,最後那張傳單發完時,她拍拍手,看向坐在石臺上的人,語氣歡快:“等我下,我去結……”

看到岑野的動作時,她話音一頓,沉默了幾秒,用曾經被岑野噎過的話反問道:“好捏嗎?”

此時岑野的指尖還在那個包子挂件上,正在不緊不慢地捏着整個包子手感最好的部位——包崽的肚子。

那裏軟軟的,也是虞栀有事沒事就喜歡蹂.躏的地方。

虞栀只想到當時被這麽問時的窘迫,完全忘記了情況不同,在看到岑野的嘴角向上勾了勾時,她心裏一咯噔,這個表情有點熟悉。

果然,下秒就聽到了她當時的回答:“還行。”

虞栀:“……”

真的好記仇哦!

——“握着還舒服嗎?”

——“還行。”

——“好捏嗎?”

——“還行。”

沒辦法,虞栀的嘴角毫無感情地向上彎了彎,違心誇道:“記性真好。”

“記性不好。”岑野撩起眼皮過來,神色淡淡,把她心中想的話說出來,“但記仇。”

虞栀:“???”

您身上真的沒有安裝讀心術和探測儀嗎?

識時務者為俊傑,虞栀果斷轉移話題:“等我下,我去領工資!”

說完,她顧得不拿書包就跑着去領傳單的地方。

岑野看着她往前跑的背影,指尖又在掌心的柔軟物件上捏了捏,接着才收回視線。過了幾分鐘,等虞栀重新跑回來時,他才站起身。

領到工資的虞栀看着要比平時活潑許多,她說:“我請你吃飯。”

聽到這句話岑野的步伐頓了瞬間,漆黑眸子裏閃過些許迷惑,頭次對這種兼職産生了好奇:“你的工資多少?”

工資很高嗎?

真的能存到錢嗎?

還有,她發工資就請吃飯的習慣是怎麽來的?

“40!”說到工資,虞栀的眼睛發亮,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還不到兩個小時,是不是還挺高的!”

岑野:“?”

沉默了半晌,他突然又問:“那上次呢?”

上次?

反應了幾秒,虞栀才知道他說的是上周在咖啡店那次,她回道:“工資嗎?45。”

聽到這個數字,岑野繃了繃嘴角,沒有說話。

每次發工資就是虞栀最開心的時候,話都比平時多了些:“你看,在咖啡館三小時45,今天不到兩小時40,這麽一對比工資是不是挺高,這兼職我能幹到高三畢業……”

四十五。

一塊小蛋糕、兩份面,真的還能剩下錢嗎?

岑野看向面前女生,但她笑容明亮,像是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所以!”虞栀伸出四根手指,看向岑野,一本正經,“不超過四塊,想吃什麽你随便挑!”

她底氣很足,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說的是什麽驚天大額度。

岑野:“?”

雖然沒打算吃,但他還是懷疑是不是出現了幻聽幻視,于是反問道:“多少?”

虞栀憋着笑,上下彎了彎伸出的四根手指,還說:“我很大方的。”

“……”岑野毫無感情地扯了扯嘴角道,“謝謝你。”

虞栀竭力忍住笑:“不客氣。”

說着,虞栀把書包拿起,背上肩膀,往回走時回歸正題:“快想想吃什麽,不超過50都可以。”

雖然岑野沒幹活,但好歹也坐了那麽久,更何況還幫了她,這個預算她也能接受。

岑野的步伐不停:“不吃。”

“你不餓嗎?都一下午了。”

此時天色已經昏黃,看着遠方行人,岑野問了不相幹的問題:“不用回家?”

“不用。”虞栀搖搖頭,“奶奶不能吃飯太晚。”

她兼職有時候下班會晚,怕奶奶等她,都會告訴她吃完再回去。

虞栀又說:“所以我現在也沒地方吃飯,你……”

還沒說完,岑野的手機響了,虞栀頓時止住話音。

看見岑野從兜裏拿出手機,虞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的動作,悄悄地給不會挂斷投了一票。

在岑野按了接聽鍵後,她的眼睛彎了彎。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虞栀覺得她已經大概發現規律了,岑野心情好的時候,耐心也相應的會足。

就比如說現在。

突然,虞栀的腳步頓了下,岑野現在的心情好嗎?

她自以為悄悄地、不明顯地用瞥向身旁的人,岑野雖然依舊神色淡淡,但臉上沒有不耐,聲音裏也沒有煩躁。

好像…心情是挺好的。

“不去。”下秒她就聽見岑野說,“別賣慘,賣不動。”

他還說:“再嘤一聲我就把你的嘴縫上。”

虞栀:“……”

好像他的心情也不是那麽好。

就在以為岑野就要挂斷電話時,就聽他說完“閉嘴,等着”後就挂了電話。

知道他有事,今晚的飯也吃不成了,于是虞栀分道揚镳般道別:“那一會我先走了。”

岑野忽然頓住腳步,看向她,疑惑道:“不吃飯了?”

虞栀也有些懵:“吃啊,但是你——”

——不是和別人約好了嗎?

她還沒說完,就見岑野點了點頭,說:“那就走。”

走?

走去哪裏?

虞栀腦子暈暈乎乎,直到坐上車反應過來,看向旁邊坐着的人,問道:“我們去哪?”

岑野言簡意赅:“吃飯。”

虞栀:“……”

你這回答和沒說有什麽區別嗎?

好歹也說明白去哪裏吃?吃什麽?

要不是她認識岑野,此時都要懷疑是不是坐上了人販子的車。

本來還想再問問,但虞栀的視線透過車窗外的街道,頓了下,她還是沒開口,不問也行,反正到了就知道了。

此時窗外街邊的小店一家家閃過,店裏散發出昏黃的光,顯得靜谧又溫柔。

但等到了地方,虞栀站在那裏看着面前的名字,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後悔!

相當後悔!!

“幽軒雅居”這四個本身就代表錢,這裏面的東西貴,極貴。

沉默了兩秒鐘,虞栀想,可能只是路過呢,于是她心懷僥幸問道:“接下來怎麽走?”

岑野異常冷漠:“用腳走。”

“……”

她當然知道用腳走!

但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有多少預算?!

虞栀合理懷疑岑野在車上不說清楚去哪裏吃是為了防止她直接跳窗跑路,雖然現在她也想直接跑路。

華燈初上,剛剛她覺得燈光溫柔,現在卻覺得冷飕飕的。

虞栀默默地看着岑野,企圖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言外之意:我們那五十塊錢可能買不起裏面的一道菜。

岑野也眼皮半垂,雖說對視了,但是并沒有什麽用。

又死亡沉默了幾秒,虞栀認輸了,緩慢且真誠地問道:“我們進去幹什麽?買涼白開嗎?”

岑野:“?”

他像是消化了兩秒才開口:“不是。”

聽到這兩字,虞栀松了口氣,心想可能是她誤會了,岑野并不是要在這裏吃飯,但下秒就聽他說:“喝西北風。”

虞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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