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盛夏

盛夏

岑野拎着虞栀的書包眉毛微微皺起,這麽重,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把所有的書都裝了進來。

天天背着跑來跑去不累嗎?

這邊處于商業區,路上行人都在閑逛。

岑野就拎着和他的形象很不符的書包和那些人擦肩而過,絲毫不在意四周若有若無往他身上瞥的視線。

等走進咖啡店,他坐到了窗邊,把書包放在對面的座位上。

這個位置,透過窗外,能很清晰地看見不遠處的女生。

此時虞栀就站在進入廣場的小臺階旁,她懷裏抱着傳單,身旁做圍着綠植的石臺上還放着不少厚度的傳單。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今天的工作量。

岑野的視線在虞栀臉上标準化的笑容上頓了瞬間,接着眸子一垂收回視線,看着桌上剛剛送來的咖啡,他眸色深邃,看不出眼中情緒。

半晌,想到什麽,岑野伸進口袋裏把剛放進去的水果糖重新拿出來。

由于反射,糖紙的某個角度還會反光,亮晶晶的,很像哄小孩子時會給的糖。

岑野擡手,用指尖撥了撥圓滾滾的糖,接着捏起顆粉嫩嫩的,草莓味的。

他突然想到,生日時的小蛋糕也是這個味道。

良久,岑野指尖微動,剝開糖紙。

水果糖入嘴的那瞬間,甜味立即散開,很快就蔓延到整個口腔。

岑野的舌尖抵着那顆草莓味的水果糖,只覺得甜得膩人。

過了會,他終于把桌上的數學卷子拿出來,随意地掃了眼上面的題,但沒幾分鐘就重新把卷子扔到了面前的小圓桌上。

他的眉頭微皺,覺得這卷子上面的題和他不和。

店裏很安靜,岑野環視了一周,看到有人在寫作業,也有人正用電腦工作…這環境很好,很适合寫題,也很适合未來的數學家徒弟。

就在岑野思考着要不要重新把楚定巒叫過來時,下意識地往窗外瞥了眼,看到窗外的情景時,他的視線猛地頓住,眉頭也越皺越深。

窗外虞栀依舊站在那裏,不同的是此時她的身旁圍着個人。

工作被人打擾,本來的好心情已經完全被破壞,虞栀煩得想把手中的傳單砸到他臉上。

虞栀深呼吸口氣,再次拒絕:“不加。”

“和拿沒拿手機沒關系,就是單純不想加。”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問道:“聽明白了嗎?”

“別啊。”男人依舊緊追不舍,臉上堆着讓人惡心的笑,“交個朋友。”

說着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虞栀往後退了兩步,她手中緊緊捏着手中的傳單,心想,他再敢往前走半步她絕對把手中的傳單甩到他臉上。

男人卻像是看不到虞栀臉上的煩躁,還要伸手拉她。

虞栀咬着牙,心中默數:一、二……

“砰!”

沒等虞栀動作,就傳來聲悶響,和碰撞聲同時發出的還有男人的痛呼聲。

地下還沒扭開的礦泉水瓶在地上滾了幾圈,最後停在了廣場的石階下。

虞栀的視線在那瓶水上停留了幾秒,反應過來後忽地轉向瓶子飛來方向。

看到人的那瞬間,她怔愣着沒反應過來。

此時岑野就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手裏還拎着她的書包,姿态懶散。

胳膊受了嚴重撞擊的男人也終于回過神來,他捂着胳膊神色可怖,他看向岑野的時嘴裏還罵罵咧咧:“操!他媽的不長眼是不是……”

他嘴裏的話還沒說完,就猛地頓住。

岑野神色依舊淡淡,手中拿着新的、沒開封的礦泉水,不用想,砸到身上也很疼。

這時虞栀才發現,岑野身旁就是報亭,剛才飛過來的那瓶水應該就是從裏面拿的。

可能被礦泉水砸得很疼,也可能岑野臉上沒消散的青紫意味他經常打架,很不好惹……

總而言之,本來還在罵罵咧咧的人看到岑野轉動水瓶的動作時立馬閉上了嘴,甚至還換了副嘴臉:“小心點啊兄弟。”

岑野的指尖捏着瓶蓋和瓶身相接的那部分,心中計算着砸到身上哪個部位最疼。

在男人轉身想走那瞬間猛地把手中的水瓶砸了過去。

那刻,岑野嘴唇微動。

他說:“誰他媽是你兄弟。”

書包上的小包子挂件随着他的動作晃了晃,可愛無比。

看着他的動作,半晌,虞栀的嘴角微微向上揚了揚,她心想,岑野這時真的很符合校霸的形象。

而“校霸”岑野看到男人捂着嘴暫時說不了話,拿出手機付過錢才朝這邊走過來。

一步一步的,像是踏在旁邊男人的臉上。

虞栀就看着他走過來,直至在她身前,站定。

自從和奶奶相依為命,虞栀基本從沒躲在後面過,遇到事情,她永遠是沖得最快的那個,也是站在最前面的那個。

看着擋在她身前的背影,虞栀目光微頓,捏着傳單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

岑野垂眸看着捂着臉頰蹲在地上的人,薄唇微啓:“讓開,擋路了。”

男人擡眸,眼中盡是是強撐着兇狠,紙老虎般,一戳就破。

岑野絲毫不在意,站在那裏活動了下手腕。

男人捂着嘴站起來,往地上啐口痰,痰裏帶着血絲,他說:“兄弟,哪條道上的?”

看到他的動作,岑野的眉頭皺起,再看向男人時眼中的嫌惡更甚,惡心到不想再和他說一句話。

岑野一言不發,轉身把手中的書包放在虞栀那摞傳單旁邊,再轉過來他看着男人,漆黑的眸子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适時的,幾步之外傳來聲音:“岑少……”

來人很壯,大花臂。

看到他,虞栀愣了瞬間,接着猛地反應過來:是上次向岑野收保護費的人。

虞栀沒有聽到他的稱呼,下意識就擋在岑野身前,心中思考着現在打110的話來不來得及。

而被擋在身後的岑野步伐一頓,站在那裏忘了動作。

看到她動作的馮雷:“……”

他長得是不和善,但也沒這麽誇張吧。

這時被打的男人已經收起惡狠狠的表情,他見過馮雷,知道這是不好惹的角色,就想溜走,但被揪着身後的領子後,有些谄媚地連聲道:“誤會,都是誤會。”

馮雷卻不應他的話,而是看向岑野,問道:“要怎麽做?”

男人一聽這架勢,腿頓時軟了,馮雷是有名的不怕死,從巷子裏的混混成為紀遠的左膀右臂。

紀遠是誰,那可是是進過局子的人!

男人怕了,連忙求饒:“對不起,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

他的聲音太大,引得旁邊的路人都駐足,岑野這時才擡腳從虞栀身後走出來,皺眉道:“滾遠點。”

馮雷一聽,松開了手中攥着的衣領,被松開男人松口氣,連忙說:“我這就滾。”

但轉過身還沒走兩步,又聽兩個字:“站住。”

男人腳步一頓,心中發苦,後悔不已,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随便要聯系方式了,他顫顫巍巍轉過身,就聽對面的男生說:“把地擦幹淨。”

擦什麽?

男人反應了幾秒才不敢置信地看向地下他吐的痰,深呼吸口氣,才動作僵硬地從兜裏掏出紙,忍着惡心擦幹淨了。

剛站起身又聽見他道:“水。”

那語氣,好像只要沾上他的都是什麽髒東西。

男人嘴裏的髒話已經飙到嗓子眼,又生生咽了下去,他彎腰撿起砸到他身上的兩瓶水,走的時候只敢在心中罵:你打架鬥毆欺淩弱小還混社會,但他媽是保護環境的好學生?!

馮雷默默地看着,心想岑少果然是能和他大哥做朋友的人,整人的手段都挺髒。

沉默了幾秒,看到旁邊放着的那摞傳單,他又對虞栀說:“我替你發。”

虞栀連忙搖頭,這是她的工作,沒理由讓人替,況且她已經知道前幾天誤會他了,還有點不好意思,就當她正準備開口時,就聽旁邊的岑野說道:“不用。”

有人替她說了,虞栀默默地點頭。

頓了瞬間,馮雷的眼神迅速在前面兩人身上掃了掃,頓時明白過來,再次覺得岑少人雖然冷了點,但對女朋友挺好的。

只是人心和人心間從來不是只隔層玻璃,彼此想的什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馮雷以為岑野會幫忙發傳單時,就見岑野往後退了兩步,坐在石臺上,和那摞傳單以及那個書包并排排坐在一起。

岑野坐得非常穩,很明顯地,他并不打算幫忙,而是坐到那裏,看着她發。

馮雷:“……”

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閉了嘴。

馮雷走的時候還恍恍惚惚,但是岑野坐後面絲毫沒有愧疚感,他的胳膊一伸,隔着書包拿起旁邊的宣傳單,這時才看清完整的名字:summer畫室。

岑野掃了兩眼,接着撩起眼皮,把手中的傳單遞向前面看他的人,神色淡淡問道:“準備曠工?”

虞栀一噎,“謝謝”兩個字就堵在嗓子口不上不下,她擡手把傳單接過去,回道:“不曠。”

把視線從岑野身上移開,半晌,她才小聲說:“謝謝。”

聲音雖小,但足夠坐着的人聽清。

道完謝,虞栀轉過身就準備工作,下秒就聽岑野問:“怎麽謝?”

由于還錢過程艱難,所以聽到這三個字虞栀眸子都瞪大了些,連忙道:“你說!”

“我說…”岑野的嘴角向上勾了下,突然問道,“你數學怎麽樣?”

按照新班主任的話,虞栀的數學應該挺好的,最起碼要比自封華羅庚徒弟的人要好。

果然,虞栀承認道:“還可以。”

虞栀本來以為岑野要問她數學題,已經準備兼職結束後把時間奉獻出兩小時,誰知,下秒岑野點頭,淡聲開口:“卷子你寫。”

虞栀:“?”

她滿腔的熱情被這桶冷水澆滅。

沉默了許久,虞栀才開口:“要不還是欠着吧。”

岑野:“?”

虞栀說完就不再說話,開始勤勤懇懇、認認真真的工作。

岑野也沒再開口,安安靜靜坐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微風吹拂,撫在臉上溫溫柔柔。

過了許久,岑野指尖微動,伸進兜裏把剩下的那顆水果糖拿出來。

在甜味再次蔓延時,岑野想,還是甜得膩人。

但他已經忘了上次吃這麽甜的糖是什麽時候了。

已經很久沒人給他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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