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盛夏
盛夏
在學校午休很不舒服,就會導致睡眠很淺,半睡半醒間,虞栀看着身旁的人的側臉,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但她迷迷糊糊的,再次閉眼前,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等虞栀再醒時,是被上課預備鈴聲吵醒的。
她坐起身,意識朦胧,來回活動了有些發麻的手臂和脖頸,接着半閉着眼,憑借肌肉記憶去桌角拿水杯,摸來摸去,摸了個空。
虞栀微微皺眉,眼睛也終于睜開,看着眼前非常陌生的桌面擺放,她的意識迅速清醒,瞬間就回憶起來事情的前因後果。
這是楊波的桌子,怎麽可能有她的水杯。
虞栀桌角摸水杯的手頓時頓住,想到中午的一頓操作,她的指尖緩緩蜷起來。
就是,她突然有些不敢看旁邊坐着的人。
求生欲使然,虞栀認為,此時最好的解決方法應該是裝作無事發生。
于是她給自己催眠中午無事發生,等做足了心理建設後,這才把視線轉向身旁的人。
絲毫不意外的,岑野正懶洋洋地看着她。
虞栀深呼吸口氣,正準備說些什麽,面前的人卻突然問道:“睡好了?”
“……”
其實沒太睡好。
本來要說的話咽回喉嚨,半晌,虞栀緩緩點頭,謹慎地“嗯”了聲。
岑野點點頭:“那就好。”
但虞栀提着的心并沒有放下,按照她對岑野的了解,應該還有下文。
果然,不等她說話,岑野又開口了。
“澄清下,”他活動了下手腕,淡聲道,“我家長沒有家暴的傾向。”
虞栀:“……”
怎麽連她被問煩後瞎說的話都聽到了!
本想為自己辯解兩句,但對視半晌,最後她心虛地移開視線,胡亂地點了點頭,附和道:“好巧,我家長也是。”
岑野:“?”
這個氣氛太尴尬了,虞栀宛如被放在火上烤。
她眼神四處亂飄,就是不忘岑野身上看,當看到楊波往回看的視線時,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
虞栀連忙向他使了眼神,接着用最快的速度和他換了位置。
直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才覺得松了口氣,連忙把桌角的水杯拿過來喝幾口水壓驚。
看她的模樣,李妍妍說:“你怎麽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中午不是很勇嗎?”
又是抓手腕又是睡覺的,還以為她胸有成竹。
“不勇!”虞栀連連搖頭,“一點都不勇!”
十幾年,發生她身上的尴尬事甚至沒認識岑野這幾天多。
想了半天,虞栀也沒想到到底哪裏出了錯,最後決定惜字如金,多說多錯果然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虞栀是真的只想履行發卷子工具人的職能,再也不勸人寫作業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岑野似乎準備擡手接,于是她下意識問道:“你要寫嗎?”
岑野很誠實:“不寫。”
噎了瞬間,虞栀反問:“那你要卷子是……”
岑野:“墊酒杯。”
虞栀:“?”
她正往前遞卷子的手遲疑了,沒等岑野擡手接,就緩緩地收了回去。
半晌,虞栀才憋出一句話:“明天老丁要講,墊酒杯的話明天看不了。”
岑野看了她一眼,接着把伸到半空的手收回來,并不說話。
虞栀猜想,可能是老丁的過分熱情的表揚給他留下了心裏陰影。又沉默了半晌,她才慢慢開口問道:“要不我先幫你拿着?”
“明天上午有自習,你可以寫。”說罷她又默默補充,“不把卷子給你交上去。”
保證不讓你再聽到老丁那能把人送走的表揚。
剛說完,就明顯看到岑野的眉毛皺了皺,把數學卷子當酒杯墊的欲望都沒有了。
虞栀想,果然很在意。
她慢吞吞地把兩張卷子都放進書包裏,腦中不受控制地想起上午老丁誇贊岑野時的眉飛色舞,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岑野逐漸變黑的臉。
想起他的表情,虞栀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揚了揚。
要是沒看錯,岑野一向淡淡的神情有那麽瞬間的崩裂。
能在岑野臉上看到那種神情不容易,虞栀直到背着書包往外走時步伐都是輕快的。
但走出校門,左拐,還沒走幾步虞栀的步子一頓。
看着不遠處的岑野,她嘴角的笑容往回收了收,當事人在前面,她笑得太明顯不好。
不遠處岑野正站在一輛車前,他神色不耐,不知在和旁邊的中年男人說什麽。
岑野的臉色不算好,虞栀現在心情不錯,況且中午的尴尬情緒還沒完全消下去,她并不想迎着炮火走。
正當虞栀想裝作沒看見悄悄溜走時,岑野卻突然看過來,沒來得及移開視線的虞栀被迫和他對視。
虞栀:“……”
不能裝作沒看見嗎?
沒辦法,出于禮貌,她點了點頭當做打招呼。
打完招呼準備走的虞栀就見岑野不知道和他對面的男人說了些什麽,緊接着,男人也向她看過來。
虞栀:“?”
都看我幹什麽?
這麽被人看着實在尴尬,虞栀摸不準他們是什麽意思,當她移開視線準備走的時候,對面的人開口了。
他叫道:“虞栀。”
即使隔着十來米遠,這兩個字依舊清晰,就這麽随着微風飄到這邊,飄到虞栀的耳朵裏。
輕飄飄的,像是沒有一點重量。
虞栀本來已經擡起的腳步就頓在那裏,她眨了下眼,才重新擡眸,看向叫她名字的人。
岑野又說:“過來一下。”
頓了下,虞栀才擡腳向他們走過去。
岑野就站在那裏,看着她一步步走近,直到虞栀在他身旁站定,這時他才重新看向旁邊的中年男人,道:“我有事。”
說完他的頭向虞栀身旁側了側,又說:“和她約好了。”
什麽時候?
我為什麽不知道?
虞栀心中雖然滿頭問號,但聰明地沒有反駁。
看着眼前的倆人,崔彪沉默了瞬間,他看了看虞栀後,又重新望向岑野,才小心翼翼反問道:“你們約好了?”
岑野恹恹地“嗯”了聲,接着伸開手,遞到虞栀面前。
虞栀:“?”
你這是什麽意思?
虞栀挑起眼皮看了眼岑野,懵了半瞬,下意識擡手伸到身後的書包,從包的側兜裏摸出兩顆硬硬的糖。
下秒,把它們放到了身前的掌心裏。
兩顆水果糖,橙子味和草莓味的,今早被奶奶塞進來的。
岑野:“……”
他垂眸看了眼掌心圓滾滾的水果糖,頓了瞬間,重新撩起眼皮看向虞栀。
虞栀用眼神詢問:怎麽?
岑野挑了下眉,但是沒有說話。
相顧無言,旁邊還有人看着,氣氛裏那麽點點的尴尬只升不降。
虞栀覺得,她可能誤會了岑野的意思,于是躊躇了幾秒,她又默默擡起手,準備把水果糖從他手中拿回來。
離得越來越近,但就在要碰到糖的時候,遞到身前的手縮了回去。
虞栀手指頓在半空,很是無奈,無聲詢問身前的人:你到底要不要吃?
岑野拇指微蜷,水果糖頓時隐在他的掌心之中,下秒,他把另只手重新遞過來。
看着伸到面前裹着紗布的右手,虞栀無言,半晌,她擡起眼眸,看向岑野,小聲道:“沒有了。”
聽她這麽說,岑野的嘴角不明顯地向上勾了下,随即恢複平時弧度,言簡意赅:“卷子。”
虞栀:“……”
卷子就卷子,直接說不就行了。
幸好,她剛剛一起放進書包裏了。
趁着虞栀拿卷子的時候,一直的崔彪插空道:“你們約好一起……寫作業?”
岑野撩起眼皮看他,反問:“要不然呢?”
“寫作業好啊!”此時崔彪喜笑顏開,“你爸知道肯定也很欣慰。”
岑野扯了扯嘴角,沒應他那句話,而是說:“那你能不監視了嗎?”
聽到“監視”,虞栀拿卷子的手頓了瞬間。
“這哪是監視,”崔彪讪讪,“這不是怕你剛轉來不适應。”
這話崔彪說得很沒有底氣,知道岑野又翹課時,岑董專門打電話過來讓他寸步不離跟着。
寸步不離,可不就是監視麽。
對于他的話,岑野不置可否,他擡手把卷子從虞栀手中接過來,揚了揚,又問:“能走了嗎?”
崔彪連忙說:“去吧。”
寫作業,是好事啊,這就不用監視了吧。
逼得太緊,萬一又激起他的逆反心理多不好,要是煩得岑野躲起來他還真不一定能找到。
而岑野手中捏着卷子,垂眸看向虞栀,重新開口:“走吧。”
去哪裏?
我們不順路。
虞栀想這麽說,但岑野的行為太自然,讓她恍惚間以為他們是不是真的約好了。
結伴往前走了幾十米,虞栀悄悄往後看了眼,沒見到人,于是就對岑野說:“他已經走了。”
“嗯。”岑野連看都沒看一眼,依舊往前走。
“我還有兼職。”
言外之意,我們可以分道揚镳了。
“嗯。”岑野依舊淡淡應了聲。
沉默了瞬間,虞栀緩慢發問:“那你是去……”
“寫作業。”岑野說。
行吧。
寫就寫吧。
虞栀放棄了,她朝着和人約好的地方走去,而岑野始終不快不慢地走在她身旁。
這次兼職的地方就在市中心廣場,離琅桦中學不算遠,走到地方遠遠就能看見在那裏等着的人。
“我到了。”虞栀指了指約好的地方,又問道,“你要去哪裏寫卷子?”
岑野順着她指的地方望過去,因為有視野死角,只能看見上面的小旗幟上面寫的應該是“xx畫室”。
只是掃了眼,岑野就收回視線,擡手指向前面的地方。
虞栀定睛一看,又是咖啡店。
她猜想,岑野可能是真的喜歡喝咖啡。
見他也到了地方,于是虞栀擺了擺手,道:“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等岑野點頭,虞栀就朝兼職的地方走去。
她今天的兼職是發傳單,要是快的話,兩個小時就能完成。
來兼職的大多數年輕人,有幾個人和她一樣背着書包過來的,把傳單頁分發下,空箱子剛好能放書包,當做暫時的存放點。
好在,虞栀書包裏并沒有什麽貴重物品,并不擔心有人偷。
等把書包放好,領了一打傳單後,當虞栀準備去分給她的地點時就見不遠處本應去咖啡店的人正向她走過來。
岑野長得高,腿又長,步子邁得大,沒一會就走到她面前站定。
虞栀懷裏抱着一摞傳單,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懵道:“怎麽了?”
岑野揚了揚手中的卷子,言簡意赅:“筆。”
還真的要寫卷子啊!
但看他兩手空空,虞栀又覺得有些好笑,她雙手不方便,用頭點了點旁邊的箱子:“自己拿吧,書包裏有筆袋。”
她本意是他拿一支就行了,誰知岑野把她的整個書包都拎了出來。
岑野像是絲毫不覺得他的行為有什麽不妥,甚至還說:“回家的時候去拿。”
說完,很潇灑地拎着她的書包走了。
看着他背影的虞栀:“?”
其實送你一支筆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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