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黑石偶遇

黑石偶遇

沙海城的居民操控各類飛行器，駛往帕頓星南緯56度的大陸沙漠。

這裏因盛産黑色的花崗岩，得名黑石沙漠。

三菱形中型飛梭抵達沙漠城池黑石城，教養院的孩子們貼着可視窗口哇哇大叫。

靛藍色的贊比河穿城而過，像是纏繞赤紅色沙漠的柔軟絲帶，黑石城坐落在贊比河回灣處，受它滋潤，因它而生。

駕駛艙裏的缪金卡轉過頭提醒，“大家坐好了，準備降落咯。”

希瑟爾院長一本打開擴音器，“歡迎來到黑石城聞風節集會，願大家有一個難忘的假期。”

三菱飛梭降落在黑石城外臨時開辟的公共停泊場，希瑟爾院長帶着孩子們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下來。

停泊場的貝都因服務生幫助他們将行李裝上動能托運架後，又趕到另外一邊去指導新到的飛行器降落。

臨時停泊場面積很大，缪金卡戴上防曬檐帽，往空中看去，除了行星飛梭，星際穿梭飛船破空而入，加入黑石城上空擁堵的航路。

從大小麥哲倫和系外星域過來的觀光客也不少。

參加集會的人越來越多。

“我先去游客中心辦理露營許可，租輛越野車。”

缪金卡對希瑟爾院長說，她瞄見小百納被曬得紅彤彤的小臉蛋，又補充道：“院長您先将孩子帶到陰涼處休息，我辦完了過來跟大家彙合。”

希瑟爾說好。

聞風節集會并不在黑石城裏，它在贊比河對岸的沙漠空地上搭建了臨時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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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光客可以選擇住在城中，也可以選擇沙漠露營體驗最真實的節日狂歡。

孩子們當然選擇瘋玩。

游客中心離星球入境大廳很近，缪金卡進去的時候，中心大廳裏充斥各類語系，服裝各異的人們有序的辦理業務。

擴音器裏播放着麥哲倫神聖星國通用語講解的辦事指南。

缪金卡聽了一會兒找到窗口排隊。

因為采取網上預訂，現場辦理效率很高，缪金卡在個人終端研究集會地圖，不一會兒就要輪到她。

可是，她前面一位穿着防曬制服的女士似乎遇到了麻煩。

缪金卡認真聽了一會兒，她用的翻譯器即時翻譯星國通用語，窗口服務員有濃厚的帕頓口音，翻譯器并不能完全識別。

他們在艱難的交流。

最糟糕的是她的網上預訂也有些問題。

缪金卡清清嗓子，用标準星國通用語說：“女士，也許我可以幫您。”

前方的人轉過身，打開防曬頭盔的面罩，開心朝缪金卡道謝。

她細膩的皮膚上翻紅，對帕頓星的紫外線十分敏感，她甚至都戴了防曬頭盔。

她看上去很嬌弱。

“尼波星人？”缪金卡判定。

對方點頭。

她看上去年紀只比缪金卡大那麽一點，原來是個小姐姐，缪金卡改了口，從女士喚成小姐。

尼波星小姐跟缪金卡說：“萬幸遇到你，我預訂的黑石城堡酒店景觀房裏面是含有集會套票的，可是窗口沒有給我，不知道是系統錯誤還是什麽原因？”

缪金卡上前一步用帕頓語跟窗口的貝都因人叽裏呱啦一頓說明，工作人員又跟酒店核實了一遍，最終系統打出票務認證碼。

尼波星小姐松了一口，辦妥後，她等着缪金卡處理完，跟缪金卡表示要好好感謝她。

“舉手之勞，歡迎來到帕頓星球，聞風節快樂。”

缪金卡露出笑容，揮揮手，走入人群中。

尼波星小姐站在原地沒有挪動，等待她的丈夫停泊好飛船前來找她。

“辦理好了嗎？桫椤。”

桫椤被男人敲了頭盔。

她回過頭對自己的丈夫說：“龍塞達，我遇上了一個人美心善的帕頓星小姑娘。”

高大男人将尼波星小姐攬入懷中，避開游客中心擁擠的人潮，男人心不在焉，“哦~有多美？”

“她有一雙銀粉色的豎瞳呢。”桫椤加強語氣。

男人聽笑了，他擡手擦了擦她稍有汗漬的臉頰，“在我的眼裏，誰都沒有我的妻子美麗。”

桫椤甜蜜的抿嘴。

————

缪金卡走出游客中心後跟大家彙合，先把行李放置在租用的沙漠越野車上。

她點開個人終端裏黑石城地圖，調成旅游推薦模式，跟希瑟爾商量着先帶孩子們去城裏逛逛。

他們穿街走巷，行走在黑石城紅泥燒制後砌的民居間，依照地圖找到星網上推薦的當地餐廳。

一起用餐的時候，缪金卡在研究聞風節的集會項目，希瑟爾則在浏覽黑石沙漠的旅游攻略。

他堅持帶孩子們出來玩，不能只是玩，“出門應該長長見識，讓孩子們感受帕頓星遠去的文明和異域風情。”

缪金卡擡頭跟希瑟爾一起看攻略，她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裏，“明天帶孩子們參觀殘存古跡，今天就好好休整。”

黑夜降臨，燈火漸亮，天空中交錯的光亮顯示着繁忙的空中交通。

黑石城裏居無虛席，不管是新穎民宿，還是豪華酒店，皆銷售一空。

人們不知道對方從事的職業，也分不出對方是富豪還是騙子，甚至不知道帕頓星大統領已經悄然入住。

星際觀光客雲集于此，暗流洶湧，各懷鬼胎。

洛爾在夜裏抵達，他漫無目的的游走在黑石城老街上，形影單只，他羨慕別人成群結隊，又不敢跟他期待的人聯系。

他想自己找一找他們，制造浪漫的偶遇。

行走間，洛爾已經與紅泥燒制的民居建築群漸行漸遠。

————

沙漠中的贊比河穿城而過，将黑石城分為兩個。

東岸建築密集，煙火缭繞，是人們生活的世界，被稱為生靈之城。

神廟、宮殿的殘桓斷壁坐落在贊比河西岸，宏偉又破敗，是為亡靈之城。

渡船将沙地越野車和乘客一起從東岸運往西岸，缪金卡将下載好的景點解說發送到每一個孩子的個人終端。

她駕駛越野車沖入沙海。

失去的古代文明留下精妙絕倫的建築遺跡證明曾經的輝煌。

黑石沙漠裏的遺跡多有石灰石和黃崗岩建造，這些石塊之間沒有任何粘着物，一塊石頭直接疊在另一塊石頭上，完全靠石頭自身的重量堆砌在一起的，表面接縫處嚴密精确，連一個薄刀片都插不進去，誤差極小。

殘跡淹沒在沙海又被後人發掘，高聳的圓柱千萬年不倒。

缪金卡和希瑟爾帶着孩子們走在圓柱長陣中，感嘆失去的宇宙文明。

大家游覽一陣，就坐在建築陰影裏休息。

不遠處人群湧動，歡呼聲四起。

小百納又像被打了一針興奮劑，叫上孩子們就沖了過去，缪金卡急忙跟上。

孩子們問缪金卡，“他們在玩什麽？”

缪金卡答不上來，正要上網搜，旁邊看熱鬧的老伯笑着回答：“這是貝都因人的傳統游戲，我們叫它跳沙駝。”

“黑石城曾經非常貧困落後，跳沙駝幾乎成為這裏唯一的娛樂活動，現在它作為文化傳統會在節日期間和婚禮上進行表演。”

老伯的語氣中有着對傳統文化的自豪。

缪金卡站在人群裏跟孩子們一起看得聚精會神，大腳沙駝并排而站，選手在腰間纏上藍色的衣服，用飛躍的動作盡可能跳過更多的沙駝。

跳過數量最多的選手将成為冠軍。

常年的練習使得他們都擁有敏捷的速度、強健的體魄以及充足的勇氣。

參加跳沙駝的貝都因人一個接一個助跑，飛躍而過。

孩子們歡呼雀躍，缪金卡覺得似乎少了一個聲音，她低頭數了數，驟然變色。

希瑟爾這時來到他們身邊，“發生了什麽？”

缪金卡聲音在顫抖，“小百納……不見了。”

邊際星域人口拐賣猖獗，何況他們還是出身教養院的平民，更難追查。

缪金卡對希瑟爾說，“院長你守着孩子們，我去找！我立刻去找！”

年紀小的孩子看見焦急的大家吓得哭出聲。

缪金卡心裏更慌了。

她順着內圈人群一個一個擠開，口中喊着小百納，人潮雜亂又喧鬧，完全掩蓋住她的聲音，始終不見小百納的身影。

無數個可怕畫面閃現缪金卡腦海。

在不可知的星球，小百納被賣做奴隸，被迫害，被器官移植，在她觸及不到的黑暗。

缪金卡心裏慌了神，手上用了力道，推開一衆人群，有數個壯碩的男人對她很不滿，罵罵咧咧阻攔她的去路，有旁人替她解釋說她丢了孩子，幾個壯漢依舊不依不饒。

缪金卡冷然想到也許他們是人販子同夥，她站立其中，将手探入被外套擋住的腰間。

幾個壯漢用帕頓語嘲諷她瘋子，圍上來要動手。

也許是想将她一起弄走。

也有其他貝都因人上前阻止，推攘間一個壯漢被撩翻在地。

衆人停止，望向來人。

身形高大的男人身披兜帽大氅站在退開的人群中，他左手臂上抱坐着一個幼齡小男孩。

缪金卡呼喚，“小百納！”

小百納哭成花臉，“缪缪~~”

缪金卡朝他們沖過去，一把抱過小百納，才看清兜帽中男人的臉，黯黑的眼，裏面是能讓她感到安心的力量。

“嗒然先生？”

嗒然朝她點頭，并将她們拉到身後，赫狄護在嗒然身邊，剛剛正是他出手教訓了壯漢。

其它壯漢常年混跡，當然能從赫狄幹淨利落的身手裏判定他們能不能招惹，顯然不能。

幾個人上前扶起倒地的人，用帕頓語說：“誤會，孩子找到了，誤會解開了。”

急忙要走。

“今天你們一個都走不了。”

嗒然用麥哲倫星國通用語如是說。

赫狄從人群身後将捆了的人口販子踢出來。

眼看同夥被俘，壯漢們急紅了眼睛，圍上來就是亂打。

嗒然動都沒動，缪金卡捂着小百納的眼睛，在嗒然身後看見赫狄以一擋五，迅速收拾戰局，将他們統統打倒在地。

整個團夥一鍋端了。

“赫狄！好帥！”

缪金卡大喊，嗒然側頭看了她一眼，激動的少女并沒有接收到這個眼神。

圍觀的正義人士撥□□石城治安局，治安官駕駛巡邏飛梭來到事發地，将販賣人口的團夥押走。

治安官詢問：“是誰制服的這個團夥？”

人們左顧右盼，人群中早已沒有嗒然和缪金卡一行人的身影。

希瑟爾領着孩子們遠離人群，走回廢墟殘垣下等待，缪金卡領着嗒然找到他們。

小百納眼看是吓壞了，對着希瑟爾又是一頓哭，希瑟爾安慰他後，慎重對嗒然道謝。

缪金卡介紹兩人認識，“嗒然先生是西三區車隊的新晉股東，這位是……”

嗒然拉下兜帽，主動伸出手與希瑟爾相握，“我知道，您是教養院的希瑟爾院長。”

缪金卡和希瑟爾都愣住，他們并沒有見過。

嗒然笑道：“我在缪金卡的視頻通話裏見過您。”

孩子們也擡頭望着高大的嗒然，嗒然對他們眨了一下眼睛，“當然，也見過你們。”

所以，他認出了人口販子手裏的小百納，出手解救了他。

缪金卡回憶起兩人在岩巢裏的生活細節，原來不止她記得，他也記得。

缪金卡站在嗒然身前，殘垣的光影交織在她的臉上，“我沒想到嗒然先生您會來黑石沙漠。”

他也不知道他們會來，而且還在集會不遠處相遇。

嗒然心裏清楚明白自己來帕頓星球、來黑石沙漠的原因，他有正事要做。

可是，他對缪金卡說的是，“你們也是來參加聞風節集會的吧，不如一起？”

赫狄側目。

孩子們興高采烈的歡迎他們的英雄，希瑟爾拍了拍小百納的腦袋。

跳沙駝的人群已然散去，黑石城治安局巡邏飛梭升空，卷起沙塵漫天。

聞風節集會已經開啓，會場就在贊比河西岸，龐大的人流從東岸往西岸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