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賽船節獵奇

賽船節獵奇

豔陽高照，晴空萬裏，絕對是所有重大節慶日舉辦者都能松一口氣的好天氣。

從星際各處彙聚到此的觀光客們，與薩澳千島的本地居民混合在一起，形成龐大的人流，填滿廣場、水巷、大運河兩邊的所有空隙。

人們抱着膨化食品和碳酸飲料，早早搶到視野不錯的觀賽位子。

參加賽船的選手并沒有業餘和專業之分，薩澳城賽船以歷史文化遺産的方式得以保留，目的重在烘托愉快的節慶氛圍，比賽倒成了表演性質。

聖周節開幕式——賽船節，将在貫穿薩澳老城的黃金大運河舉辦。

起點是藍獅拱橋，而終點定在中央廣場上開拓者雕像俯看的碼頭。

聖父神殿觀禮臺上，重量級人物雲集。

人們知道，卻無法真切的看見，常年未露真容的王室成員在安防玻璃幕牆後，被周密的保護着，像是沒有真實生活的雕塑，供人膜拜。

最後一位落座的青年，是斯圖亞特十二世的獨子。

他向身旁的大長公主問禮後，對烏甘奇大公身後的黑袍男人些許好奇。

維納公主說：“那個男人是烏甘奇家族的大祭司，像聖周節這樣的大場合才會見到。”

家族祭司，必然是心腹之人。

年輕的王子颔首，不再多問。

政要們維護着臺面上的社交禮儀，伊翁伯爵在為以曼佐為首的要員介紹賽船節規則，全息地圖投影在眼前。

曼佐盯着全息地圖突然輕笑一聲，“大運河兩岸水道縱橫交錯，密集如網，像大型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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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翁并不否認，“舉辦方會在規定賽道兩旁布置明顯的标識，防止人們誤入歧途。”

“到底是歧途還是捷徑，只有人們自己才清楚。”

曼佐說完，正巧其他要員跟他問禮。

伊翁站在地圖前觀測良久。

賽船節中除了正式比賽中技藝超群的拱舟船夫，就是以娛樂助興的表演船隊。

游.行的船只大小不一，從古代的橹船到彩船、裝飾考究、絢麗奪目。斧頭狀的弧形船身，地毯鋪墊的船中座位，玲珑雕花裝點在船舷，古早時期，貴族們就經常乘坐金碧耀眼的拱舟炫耀財富。

嗒然和缪金卡此刻正做古典公爵貴族裝扮站在游.行船隊中，他們與桫椤夫婦在約定的時間碰頭，桫椤夫婦同樣做了主題裝扮，變身成為異域風情的訪客。

四人戴着長羽面具，卻憑借出色的身形和卓越的氣質，格外亮眼。

游.行群衆鬧成一片，有熱情的人想邀請四人合影，均被他們委婉拒絕。

嗒然為桫椤夫婦簡單介紹起賽船節的由來，“賽船原本是用來訓練年輕人的劃船技術，對于古早的薩澳軍隊來說，駕船能力至關重要。”

桫椤夫婦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別處。

如果不是嗒然眼底的銳利，四周的氛圍還真讓缪金卡陷入一場嘉年華。

船上打扮成時期的公爵貴族，在華蓋的蔽蔭下，由侍者操槳，在大運河上有模有樣的劃呀劃，将時光頃刻間劃回到過去。

缪金卡心裏清楚，狂歡的人潮提供了最佳掩護，賽船的激烈賽況又能高度聚焦人群的注意力，為對方制造絕佳的空隙。

缪金卡說：“對方選擇在賽船節上碰頭，勢必擁有出色的駕船能力，才能靈活機動。”

嗒然沒有否認，只是低聲一句，“更重要的是他們必須對縱橫的河網了若指掌。”

巨大的全息屏幕在聖父神殿前的半空中顯現。

中央廣場上站成半圓隊列，身着窄腿禮服的100位長號手，吹響開幕的號角，彩煙在空中劃過，彩旗翻飛。

黑袍祭司凝視遠處的喧嚣，沉默。

烏甘奇大公起身，來到主位，按照常規，發表一番成就展示和勵志奮進的聖周節演講。

臺階上的司儀宣布：“聖周節啓幕，賽船大賽正式開始。”

剎那，拱舟在浪花上騰越，肆意飛奔向前，氣勢如虹。

普一開始，競賽船隊與游.行船隊混雜在起點，短時間內分不出高下，河道裏不同的口號指揮着前進的節奏，兩岸觀衆的吶喊響成一片，賽況僵持着前進。

總有能力強者躍躍試欲，嘗試突圍，導致比賽中的各只船隊亂了陣型。

競賽隊伍開始争前恐後地從游.行隊伍裏搶奪有利位置。

桫椤站在游.行船只的尾巴，機警地擡頭觀察。

空中盤旋着數只無人飛行儀，監控着比賽進程，這些飛行儀器有自己的移動軌跡和區域，相互交叉，又互不影響，力圖做到全景呈現。

桫椤微微調整方形耳環，左眼出現虛拟屏幕，她鎖定一個飛行儀，瞄準，準備發出幹擾信號彈，“獵物出現了？”

龍塞達瞄了一眼手環，“剛剛好。”

桫椤擊出幹擾信號的同時，被瞄準的那只飛行儀突然偏離了方向，并未按照既定軌道飛行。

這細微的改變悄無聲息，無人發現。

她意識道：“飛行儀被人動了手腳。”

龍塞達環住桫椤的肩膀，淺笑，“今天的獵人看來不只我們。有人先下手為強。”

龍塞達舉目四顧，那對扮演成老貴族的帕頓星夫妻已然失去蹤影。

借着大運河中船隊競技，嗒然和缪金卡所在的游.行船只默默劃到邊角，在一個安全又低調的位子縱覽全局。

飛行儀器悄然改變軌跡的跡象被嗒然察覺。

一架，兩架。

缪金卡問，“他們來了嗎？”

嗒然微阖雙眸，“嗯。”

赫狄已經在暗處動手，入侵監控飛行儀的指揮系統。

這人潮人海中遍布嗒然的眼線，獵人要收網了。

赫狄的跟蹤信號返回到嗒然手環上，缪金卡依據信號定位在大運河混亂的競技隊伍中找到目标。

他們在賽道的另一邊，一船裝扮成小醜的男人。

嗒然的人分布在小醜船四周，并不急于抓捕，他們在等待時機，等待後面更大的魚。

從藍獅拱橋出發，大運河上水面廣闊，各船隊并行一段水路後，前方一道大回灣預示着進入中程蜿蜒的河道。

突圍争奪戰打響。

各船隊鉚足了勁想拉開身位，争鬥愈發激烈，河道由寬變窄，搶在第一梯隊的選手們都瞄着對手動作。

外道的船隊突然加速切入直線超越，內道賽船豈能善罷甘休，立刻加速争搶路線，雙方互不想讓，全力沖刺，企圖逼退對方，可是雙方都低估了彼此的好勝心。

避無可避。

四周尖叫聲驟起！

方來船就這樣在回彎處沖撞在一起，拱船高翹的船頭直接撞入對方船腰擋板，更甚者，兩個船頭支離破碎，瞬間碎木屑鋪滿河面。

撞擊的勢能激起浪花四濺，反撲回甲板，沖散船夫，

前方出了意外，而後方的船隊源源不斷，河灣處很快就成了連環碰撞的大型事故現場。

劇烈撞擊讓本來歡樂游.行的人們難以保持平衡，船上不斷有人跌落入水，而剩下的人有驚呼的，有吓傻的，也有水性好的立刻躍入水中救人。

亂做一團。

現場畫面通過直播，投射在中央廣場的虛拟屏上，神聖星國的政要們面色不虞，觀禮嘉賓些許尴尬。

烏甘奇大公冷然吩咐工作人員，“安排應急隊伍搜救，比賽照常進行。”

工作人員領命離開。

多年舉辦的賽船節，竟然在回灣處大規模撞船！

嗒然和缪金卡撐住船舷，她知道對方要行動了。

果然，在邊緣滑行的小醜船完美規避開混亂地帶，裝作逃生的樣子放下數只小艇，跟其他船隊的人混在一起，散入大運河兩岸疏散的河網。

嗒然在機腦中給出指令，空中的飛行儀器去了另外的方向，而小醜船散入的河道成了監控死角。

不一會兒，赫狄那邊在機腦裏彙報，竟然讓嗒然微挑眉尾。

顯然計劃并沒有按預定的方案執行，行動遭遇阻礙。

救生用的沖鋒小艇停靠在游.行船隊右弦，嗒然輕輕握了缪金卡的手心，“我去看看，你随游船一起，在中央廣場的碼頭等我。”

缪金卡不會讓嗒然分心，她望着男人離去的決然背影，赫狄都處理不了，一定是棘手的問題。

跟小醜船接頭的人會是誰？此刻，又在哪裏？

缪金卡站在游船甲板上舉目四望，落水的，救人的，僥幸能繼續比賽的，岸邊看熱鬧的。

她輕搖手中骨扇，巧妙掩飾自己的窺探。

就在河道的喧嚣嘈雜中，一個聲音喚起她的注意。

游.行裝扮的一群人在叫嚣，讓別人為他們讓路。

視線聚焦，是那群穿長袍的貝都因人！

缪金卡腦子裏轟的一聲，她終于意識到了這群人哪裏不對？

他們并不是貝都因口音！

他們根本不是貝都因人！

他們有問題！

缪金卡于亂中搶來一輛摩托艇，跟随假冒的貝都因人駛入薩澳千島密布的水網。

貝都因人一入老城水網，便消失不見，缪金卡只能賭其中一兩條河網，她決定是偏離賽船節終點的方向。

身上累贅的複古長裙完全沒有影響缪金卡的駕駛技術，在老城窄巷的水道間靈巧過彎。

她警覺的觀察水道上的波紋，分辨高速艇留下的痕跡，正是這些細微之處讓她有信心判定對方行駛的方向。

在無數個水巷之後，前方一處波紋淩亂的轉角，顯然這裏曾有快艇停留。

不止一艘。

缪金卡緩慢驅近，艇下蔚藍的水面有了變化，定睛一看，水中混雜的黑色。

竟然是散開的血跡！

待缪金卡過了轉角，前方水巷中，石橋下，只剩下2只無人的快艇，此處有血案。

見不遠處水面的浪痕，兇手離開并不算久，缪金卡發動引擎，沖出水巷，一路追趕。

破浪之聲在偏僻的巷道裏尤為明顯。

在文物老樓兩邊，在幾乎平衡的兩道水道上，缪金卡發現目标，一聲連體服戴着頭盔，遮擋的密不透風。

對方也發現了她。

僅僅幾個回合，雙方都發現對方超高的駕駛技術，不容小觑。

晃過一棟老樓，缪金卡稍覺不對。

對方眼見擺脫不了，反而朝着缪金卡直直撞過來。

她只知道她決不能退，如果假貝都因人跟小醜有密切關聯，她決不能放走這個兇手，他必然是嗒然想要的關鍵！

在撞擊最後一刻，來勢洶洶的快艇轉向急停，讓缪金卡水濺一身，

眼前的畫面出乎意料，缪金卡沒想到對方腰腹部滿是血跡，在剛才高強度駕駛下，已染透連體服。

而更讓她震驚的是對方的惱怒。

“你居然不躲開！想死嗎！”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

是冠軍車手魏立夫！

魏立夫騎在快艇上，脫下頭盔，因為失血過多臉色難看。

缪金卡想起自己和魏立夫的友誼，顯然他先認出了自己，才選擇攤牌。

“你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缪金卡內心還保有一絲希望，也許魏立夫只是路過發現秘密交易，被無辜牽連？對方想殺人滅口？

可是，魏立夫的沉默，表明了一切，他并不無辜。

缪金卡蹙眉，“你知道假扮貝都因人的是什麽人？”

魏立夫說了一個詞，“荒族。”

“為什麽是你？”

她不明白為什麽一個聖心學院的學生會牽扯其中？

對方沒有解釋，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他很慢很慢地開口，“你也不是單單只是聖心學院的學生——金，你真的忘了嗎？我的公主。”

在劇烈的心跳聲中，缪金卡聽見魏立夫說：“我們都是泰夫星人，小缪金卡。”

好好活下去我的女兒，帶着阿侬神的祝福。

感謝萬般諸神，賜爾不屈靈魂。

深埋的記憶被喚醒。

屋外是一波又一波的攻擊，在被烈火焚燒的山中舊宮裏，母親護住年幼的小女孩，反複告誡她從此不允許在提及泰夫星球的任何事情，忘記這裏的一切，隐姓埋名。

為什麽有人要傷害他們？是誰在傷害他們？

當小女孩再次清醒的時候，她的父母先後死于平常的意外事故，她成了教養院的孤兒，希瑟爾成為院長。

在邊際星域沒有人會關注這群孩子，她活了下來。

缪金卡想取下臉上的長羽面具，卻手抖得做不到。

萬分艱難，她要面對的不僅是面具下的真容，更是她真實的人生。

“先生、小姐，需要救援嗎？”

身着救援制服的隊伍搜救到此處，從老房水巷中現身，語氣溫和。

魏立夫一動不動，缪金卡已經知道這個問題并不需要答案。

光斑瞄準點密集集中在他們兩人身上。

救援隊員手持光速槍，駕駛摩托艇，從前後兩邊将他們包圍。

彎道的撞船事故并沒有影響賽船節繼續進行，未受損的船隊奮力向前，劃過整個大運河，終是抵達中央廣場碼頭，完全所有賽程。

在觀賽群衆巨大的歡呼聲中，賽船節獲勝者在萬衆矚目之下，穿過中央廣場，登上聖父神殿神聖的階梯，接受薩澳城的擁有者，烏甘奇大公頒發的榮譽獎旗。

和傳奇大公的同臺合影，将成為勝利者生命裏的高光時刻。

烏甘奇大公笑容燦爛。

黑袍祭司望向下側站立的工作人員，明白了原因。

薩澳星球開拓者塑像後面，宏偉的聖父神殿的地下遺址中，是出土“阿侬神祝福”銘文石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