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年代5
年代5
孟長安與同路的大爺下了大巴車後,面對道路寬敞陌生的城鎮兩人并不顯慌張。孟長安原先居住的大城市遠比小鎮更熱鬧,大爺則是經歷豐富,去的地方多了就不怯生。
今天或許是趕鬧市的日子,街上人來人往,常能看見挑着擔子或背着竹筐的人沿街叫賣。
這會已過中午,兩人都不是很餓。
大爺急着回去見閨女,不一會兒就找着榕樹下即将收拾回家的人,大爺朝牛車瞅了瞅,問那人,去孟家村順路不,可以捎兩個人嗎?
他們一來一回很快就說定好價格,面對同樣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人,大爺聊天明顯更自在許多,彼此都對這樁買賣很滿意。
“後生,咋啦?可是還犯惡心?”大爺回頭注意到孟長安臉色蒼白,上前關切問道,猶豫了下,“要不先去飯店吃個飯休息下再走?”
孟長安搖頭,下一秒酸澀嘔吐的感覺綿延不絕,他被大爺扶至樹蔭下,又靠着樹休息了一會,這股難受的勁才緩過來。
大爺看着他直嘆氣,“後生你這身體可怎麽辦喲?”小小年紀一身病氣,以後連讨老婆都難。
孟長安取出被太陽曬得發燙的水瓶,擰開抿了一小口,水是溫熱的,他并不是很想喝。
“大爺,我現在好了,我們走吧。”
老是在這地方呆着也不是,先前說好搭順風車的人還在等着他們。
他們兩的行李堆在牛車上,板車上能下腳坐人的地方變得窄小。幸好孟長安體型偏瘦,大爺更是無所謂的上前與趕車的人坐在一塊。
待他們坐穩,那人揚鞭輕輕一揮,牛邁開步子。
日過中天,黃土泥塵的大地散發着蒸騰熱氣,一輛被牛拉着的板車路過,板車前坐着一持繩揮鞭帶草帽的人,他的皮膚被曬黃黑,車身後留下兩道重重車轍印與飛揚在空中的沙塵。
孟長安在搖搖晃晃的板車上靠着行李睡着,他是用手撐在行李箱上,頭枕在胳膊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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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于明亮刺眼的陽光下,他的唇蒼白幹裂,纖密的眼睫顫抖,睡的并不安穩。
孟家早些年在孟家村是很有話語權的,家裏連着出了好幾代村長。孟爺爺是個忠厚老實的人,比起擋大責他更喜歡過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于是到了孟爺爺這一代,孟家漸漸退出孟家村的大舞臺。
孟長安提前寫了信,村裏面的信都是統一托人去鎮上取的,往往誰誰誰來信不出半日大家夥都會知道。
對于孟長安從城裏面回來,村裏鄉親是既噓唏又心疼,唏噓孟家父母好不容易在城裏安家,結果遇上意外早早離開,心疼被留在鄉下的孟茹還要為了照顧弟弟辍學回村裏上工。
他們對城裏來的孟長安早早帶上了偏見,譬如嬌氣譬如懶惰再譬如……吸血蟲。
“诶,到啦。”
牛車一刻不停地趕,終于在分岔口停下。往前面望去,進路口處有着一塊石碑,上面高高刻着孟家村三個大字。曲曲折折的黃泥土路兩側是劃分整齊的田地,沿着田地順着看去,大大小小的屋舍沿途展開。
兩人付了錢後,行李在車夫的幫助下放至平整的石頭上。
大爺緊緊護着背包,對孟長安的東西犯難,“後生,你家人來接你不?”
孟長安不奢望孟茹會來接自己,他打算在路邊等一等,看能不能等到進村的順風車。
“長安?”送飯回來的廖嬸遠遠不确定的喊了聲。
孟長安側身,來人很陌生。
“長安,你真的回來啦!我剛還和你姐說起你的事情。”廖嬸子胳膊裏挽着竹籃,伸出手左拉拉孟長安,右拍拍他的肩,态度熱情籠絡。
“真俊,跟小時候一個模樣,沒有變過。”
廖嬸自顧自說着擡頭發現孟長安愣愣的,她一拍手,記起那會孟長安才多大,“你那會才一兩歲吧,小小一團,吵得很兇,你媽媽奶水不夠,還是嬸子我每天來回走一裏路去喂你的呢。”
孟長安腦海中沒有絲毫印象,但他想起母親提過的幹媽,那時母親常常說,若不是幹媽的出現,小長安很難平平安安長這麽大。
“幹媽?”孟長安不确定的喚道,黑眸澄澈溫和。
“哎,對咯!”廖嬸打十多年前就盼着這一聲,結果每次長安回來不是她因事外出就是長安身體不舒服。
這一聲竟然就把她眼淚叫了出來,廖嬸粗糙地抹了抹眼淚,接着歡歡喜喜認人。
“這位是?”廖嬸是個明事理的人,轉頭看向孟長安身邊的大爺。
“我是翠花的親爹,過來看她的,你知道三軍家怎麽走嗎?”
廖嬸笑了,“你是說翠花呀,三軍家就在那條道拐角處,紅牆綠瓦,與孟家挨在一起的。”
随着廖嬸指路,孟長安跟着看過去。
自爺爺奶奶去世,孟長安就再也沒回鄉下來過。他見那灰撲撲的牆沿種着一顆極大的棗樹,有着塊前庭院,邊上是三間挨着的小屋。
當年打地基時,孟家花了不少錢,數十年下來,房屋依舊堅固如初。
“後生,接你的人來了那我先走了啊,有空去三軍家找我聊聊天唠嗑。”大爺樂呵呵與孟長安說,揮了揮手背着布包深一腳淺一腳率先朝前走。
“孟茹沒叫吉林去車站接你嗎?”廖嬸心中狐疑,她剛見孟茹下地,還以為孟茹使喚了吉林去接孟長安。
“吉林?”孟長安沒聽過這個名字,側了側頭,臉頰被曬得微紅。
“你宋叔家的兒子,小名叫二狗,你每回回來都要争着跟你玩的那個。”後一句是廖嬸聽其他人念叨的,每回孟長安回來都會有很多小孩搶着跟他一起玩。不過孟長安從小到大身體都不好,孟家父母又拘着他,廖嬸聽得最多的就是孟長安在看書,村裏的小孩在他面前玩泥巴。
“來來來,先別站太陽底下了。”廖嬸把人拉到樹蔭下,這裏一側有着條小溪水,溪流清澈見底,水波粼粼。
“東西挺多的,待會我讓你叔給你拖回去。”廖嬸安排道。
對于幹媽口中的左一個叔右一個叔孟長安不是很能分得清,他默默記住名字道謝。
看着模樣俊秀安靜的孟長安,廖嬸想起村子裏最近傳來傳去的流言風語,她遲疑一會後,還是将村裏的事說給孟長安聽。
村子裏人多嘴雜,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你一句我一句別人也不太好管,廖嬸偶爾聽她們說的太過火,當場撕了臉後她們才不會在她跟前說這些。
這些話嘛,聽着肯定是傷人的。
清官難斷家務事,廖嬸就是心疼孟長安,她知道孟長安不是這樣的人,不該被她們貶低的。
“不過要我說呀,你爸媽他們做的确實有點過分,雖說孟茹是丫頭,但這麽多年不帶在身邊這不是容易起話頭嗎?孟茹心裏頭肯定也是不好受的,哎,兩頭犯難。”
廖嬸早年壞了身體,沒能自己生養小孩,照她想,她想她若是有了孩子不論是男娃女娃她都絕對要一視同仁。
“太過偏心總是不好的。”
孟長安心中也在想,為什麽父母會對孟茹不管不顧多年。
外面傳他們重男輕女,但孟長安卻不這樣認為,他們對他過分的好像是對待易碎瓷器一般,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身體不好,與性別無關,這點孟長安能感覺到的。
母親與爺爺奶奶的恩怨,父親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以及他們面對孟茹的冷淡……孟長安想,這裏面定是有某種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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