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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任止風又單方面地唠了幾句閑話，才轉身離開。

過了一會兒，洛雲停也不知道是跟誰說了一句：“他走了。”

陳小魚這才慢悠悠地從他的病床底下爬了出來：“我又不是聾子，聽得出來。”

她之所以沒有立刻就出來，還不是怕任止風再次突然折返——他沒道理特意回來只是要同洛雲停說幾句無關痛癢的話，估計是她在哪裏出了疏漏，叫他看出了端倪。

她剛才趴在床底，耳朵貼着地板，聽到任止風确确實實地坐着電梯下了樓，正準備現身，洛雲停就發話了。

時機掐得太好了，讓陳小魚懷疑他的聽力是不是好到了就算不貼着地板都能确認任止風腳步的地步。

看着陳小魚一臉狐疑地盯着自己，洛雲停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麽，主動解釋道：“我不過是算好了他從這裏走到電梯間的時間罷了。”

“萬一他又突然殺回來了呢？”陳小魚抱着手臂，以一種居高臨下的角度看着病床上的青年。

洛雲停眨了眨眼睛：“你說得對，我沒有考慮到那種情況，不過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為什麽？”

“他想必是覺察到了什麽，擔心我的狀況才會回來的，但是我什麽都沒有說，就表示問題不大，他不會繼續深究。”

陳小魚撇了撇嘴：“看來你們之間的關系很不一般嘛。”

“大概是隊友之間的默契吧？”

洛雲停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突然望向陳小魚，後者猝不及防地被他這麽一盯，不知為什麽突然就心虛起來。

“你難道想說，今天會輸掉比賽，是因為和李天平默契不夠？”陳小魚說，“我告訴你，就算剛才的對手是你和任止風，我也未必就會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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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停發現她說的是“未必會輸”，而不是“一定會贏”，心想着原來她也會有不夠自信的時候，但終究沒把這話說出來——要是說了，她一定又要不高興。

“你來這裏要做什麽？”他及時地把話題引入正軌。

“來看看你。”陳小魚一點兒沒猶豫地說。

“……”洛雲停覺得她說這話肯定沒什麽暧昧的意思，但心髒還是忍不住噗通地重重跳了一下。

“雖然比賽的主辦方說是你的機甲出現了能源故障，但我覺得不是那麽回事，所以就想确認一下。”

“現在确認了？”

“确認了，和我想的一樣，你果然是身體上出了毛病。”陳小魚換了個站姿，但雙手依然交叉抱着雙臂，“聽任止風和那個羅醫生說，是什麽，星晶感染？如果感染進度到了100的話，就會變成一堆灰塵的那個病。”

洛雲停點了點頭：“我應該已經活不長了。”

陳小魚皺眉：“不是說星晶感染是有得治的嗎？用那個什麽獸王的核心。聯盟有這麽牛的軍隊，連一個都找不到嗎？”

“宇宙那麽大，哪有那麽容易找。跟這片浩瀚星海比起來，連海底撈針都不算什麽了。”

洛雲停說這話的時候，雖然語氣平靜，但陳小魚卻聽出一絲無奈的味道來，這意外地讓她感到憤怒。

“不要用那種死人的語氣說話。今天的比賽，本來就贏得不痛快，你再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我這個冠軍可就更加名不副實了！”

說完，她又覺得自己面對病人，語氣未免太沖，于是放緩了聲音道：“總有辦法的，年紀輕輕，不要整天死不死地挂在嘴上。”

洛雲停神情不變地望着陳小魚說：“你真的很厲害，就算我剛才沒有發病，大概也打不過你。”

陳小魚則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但很快又沉下了臉：“這話你怎麽不跟機甲營那幫人說。”

洛雲停：“……”

就在陳小魚以為他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謙和和沉穩的聲音終于又響了起來：“大概是因為我不想讓他們因為發現自己的首席是這麽軟弱的人而動搖吧。”

“看起來很像借口吧？”他又說。

陳小魚眯着眼想了半天：“那為什麽對着我，你就說得出口了？”

“……我也不知道。”洛雲停又眨了眨眼睛。

陳小魚雖然很強，但她心裏似乎有着特別脆弱的地方。她總讓他覺得像是在期待父母表揚的幼童一樣，明明那麽努力了，再吝啬于那一點點誇獎的話，那個孩子也太可憐了吧。

當然，這些話，洛雲停是不會跟陳小魚說的。

而陳小魚突然指了指自己的左額說：“你這邊，是因為星晶感染才變成那樣的嗎？”

“嗯。”

“所以才整天戴着那個傻乎乎的面罩？”

“嗯。”

“……”她稍稍向前湊近了一點，将那些青紫色的紋路看得更加清楚——好像茶葉蛋上的紋路，她想。

“哎，你也挺不容易的。”陳小魚看了半天之後，突然吐出這麽句話來，“演唱會的時候，可不要勉強自己，如果身體出了什麽狀況，之後的事交給我就行了——保證圓滿完成任務。”

“我相信你。”病人輕聲地說。

陳小魚聽到這話，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我來這兒，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麽回事，現在已經知道了，可以打道回府了，你慢慢修養。”

“好。”

離開洛雲停的病房前，陳小魚略一駐足，回頭道：“那什麽獸王的核心，我也會幫你找的。等你好了之後，我們再打一場，到時候我一定要叫那幫小兔崽子心服口服！”

她沒有等洛雲停應答，便匆匆走出了房間，将玻璃門帶上。

回到宿舍，陳小魚突然覺得沒有學習的心思，腦子裏思來想去全是在2.5層聽到的任止風和羅醫生之間的對話。

自從知道洛雲停這個人以來，她都以為他是那種活得非常輕松的精英、優等生，雖然身在軍隊就相當于是在刀口上過日子，但至少他受人愛戴、名利雙收，脾性也因此顯得高高在上起來。

直到今天。她發現他和過去的自己好像沒有什麽不同。

她上輩子，是點金閣最好的殺手，身價千金，被諸多同行當成是遙不可及的存在。可是再怎麽遙不可及，歸根究底，她同那些底層的殺手沒什麽區別，不過是一件道具，能用的時候就要物盡其用，不能用了——

“他們要我盡可能地，把他的屍體帶回來。”

“是為了進行研究？”

“沒錯。”

那兩人的話又浮現在她的腦海裏，她的嘴角不自覺地沉了下來。

洛雲停就算身死，屍體也還得被做成研究材料，而她，一旦不能用了，便立刻被棄如敝履。也不知道那一種結局更加幸運一點。

陳小魚一邊想着，一邊打開終端，在信息查詢裏輸入了“任止風”三個字。

男。

星歷273年21月9日出生，現年二十六歲。

前聯盟軍副統帥任秋華長子。聯盟軍校畢業，現于聯盟軍隊機甲營任職。

她的目光落到副統帥三個字上。原來是個世家公子哥兒，怪不得能出入醫務樓2.5樓那種軍隊內部不為人知的地方。

從她剛才與洛雲停的對話裏，她意識到洛雲停對這個人相當信賴，可他真的是一個值得托付信賴的人嗎？他接近洛雲停，會不會是帶着某種目的或是任務——比如說，監視、以及在必要的時候控制洛雲停這個極度稀有的極位适應者？

陳小魚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對洛雲停的态度産生了怎樣的轉變——在幾個小時之前，她還将他當成一顆眼中釘、她在機甲營裏最想要打敗的人，但是現在，她好像不由自主地對他産生了一種保護欲。

阿爾法巨蛋。

費雪演唱會當日。

陳小魚看着會場上空——阿爾法星天頂正變換成黃昏的光景，橙色、紫色、青色相交的晚霞将“天空”映照得絢爛無比。而在那五彩缤紛的顏色之中，有一處肉眼難以覺察的扭曲。

那裏正懸停着披上了迷影的CA27。

而她的身體也被迷影包裹——這種原本用于軍事隐蔽的技術近幾年已經被引入民間，在各種各樣的場合發揮作用，她身上這件繁複而華麗的演出服，就是用這種技術所創造出來的幻影。

在這浮于表面的視覺映像之下，是一身與她的身體完美貼合的戰鬥服。

距離演出正式開始還有半個小時，觀衆席正在陸陸續續地被填充，漂浮在空中的攝像鏡頭則已經開始勤勤懇懇地工作，就好像真的是一場巨星的演唱會一樣。

然而，實際上，看似熱熱鬧鬧的現場，只有外圈安全範圍內的席位是對普通民衆開放的，其他的位置都安排了從各星調遣過來的軍隊。

陳小魚悄悄看了一眼觀衆席，結果不出她所料——安全範圍中的座位幾乎都還是空着的。是應該這樣，畢竟費雪是個糊穿地心的偶像來着，她還能指望真有那麽多人會來看她的公演不成？

她又轉頭看了看後場，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在她身後，被迷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AU09正在待機。

現在的AU09，完全就是一臺馬卡龍色的高檔表演型機甲，渾身上下散發着甜美可愛的氣息。

這就是蕭雀之前說過的“僞裝”？

任止風看陳小魚：我看她好像有陰謀。

陳小魚看任止風：我看他不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