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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7

施雲琳回到了父母身邊,一下子安心許多。回到房間裏,湘後就将男子都支出去,親自給施雲琳檢查了身體。瞧見她後腰上的淤青和小臂上的掐痕,頓時紅了眼睛湧出淚來。

“我的雲琳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湘後偏過臉去,拿着帕子抹眼淚。

縱使是尋常家的女兒,也沒有動手打的,更何況曾是金枝玉葉的公主。

施雲琳歪在榻上,抱着枕頭。她對着母後微笑:“不算什麽的,能平平安安回來就好。有多少人回不來了。能回來就好……”

那些金殿裏養尊處優的日子早就久遠得像上輩子的事情了,施雲琳鮮少再想起,也不願再回憶。

湘後頓時心裏更不是滋味兒了,明明該是自己安慰小女兒,歡迎加入藥物而二起屋耳爸以追更怎麽竟是反過來讓小女兒安慰她了?她趕忙收起眼淚來。

“你等等。”湘後摸了摸施雲琳的頭,将她淩亂的頭發撫順。她出去了一趟,要去拿些外傷藥。

施彥同和施璟都待在院子裏,見她出來立刻迎上去追問施雲琳的情況。

湘後不想他們擔心,道:“有些小傷,不嚴重。不要擔心。你們兩個都回去休息吧,我給雲琳上了藥,再陪她說說話。你們有什麽話想對她說都等明兒個吧。”

湘後拿了些化瘀止疼的外傷藥,快步回到施雲琳房中,一邊給施雲琳上藥,一邊細細追問施雲琳今天發生的事情。

這也是她将男子都支出去的另一個原因,她擔心父親和弟弟在,施雲琳有些話不方便說。雖然她肯定是會再轉述給施彥同的,但總比施雲琳說給父親聽少了許多尴尬。

施雲琳也沒有隐瞞,将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湘後聽得幾度落淚,又每每勉強忍住。上好了藥,湘後将施雲琳的衣裳拉下來,又給她蓋上被子。她說不出寬慰的話來,只一下又一下輕輕撫着小女兒的手背。

湘後又将今日施雲琳被接走之後,這邊發生的事情簡單概括告訴了施雲琳。

“亓山太遠了,又出了城。你父皇的身份現在哪裏敢出城?守城的也不會放他出城。他拜托府裏的小厮去亓山找人,又拿了錢銀去府外求人,誰也不肯幫忙……”

施雲琳聽着心酸,她難以想象父皇心裏該多難過。

“沒想到亓山狼自己過去了,想來是有他的眼線。”湘後重重松了口氣,“幸好他去得及時,也幸好是他親自去的。”

湘後輕撫着施雲琳的肩頭,心裏仍舊一陣陣後怕。她有些顧慮不想對施雲琳說。她寧願是自己想多了。

“睡吧,今晚好好休息。”湘後起身。

“母後,再給我拿一床被子吧。亓國真是太冷了。”施雲琳趴在枕上軟聲。

但凡她還有力氣自己下床,絕對不會這樣指使母後。她實在是身上又疼又乏,而且腦袋也昏昏沉沉。

湘後取了被子過來給她蓋上,仔細掖好被角,她再一擡頭,見施雲琳已經睡着了。

她輕手輕腳地出去。

施璟已經被施彥同喊去睡覺,施彥同卻仍舊孤零零立在樹下,望着小女兒的房間。

湘後朝他走過來,拉拉他的袖子,說:“雲琳睡了,咱們也回房吧。沒事,不嚴重,你別擔心。”

施彥同不動,她又拽了拽他的袖子。施彥同再看了一眼小女兒的房間,才被湘後拉回房。

“折騰到這麽晚也沒吃一口東西怎麽行。咱們這一家子病患,可不能再病倒一個了。”湘後取下爐子上的粥,端到施彥同面前。

坐在桌旁的施彥同突然抱住湘後的腰,将臉埋在她腰腹。他的手臂逐漸收緊,湘後一動不動,任由他的淚灑在她的衣衫。

過去了許久,施彥同終于放開了她,他已神色如常,去拿勺子吃粥。可只吃了一口,他就吐了出來。

湘後望過去,看見粥裏面的兩塊小石子兒。

施彥同再用勺子去撥碗裏的白粥,又撥出來許多沙子和小石子兒。

“這麽晚讓廚房去煮粥,這是不情願故意使壞了!”湘後嘆氣,“陛下等一等,我去重新給您煮一碗。”

“不用。”施彥同拉住她,“古有卧薪嘗膽,今日白粥裏摻些砂石算得了什麽。”

他撥弄許久,将砂石盡量挑出來,然後仔細地吃,再吃到些細小的沙子時,直接咽下去。

“文丹,日後把稱呼都改了。不管外面的人怎麽喚,咱們宅子裏不能再稱皇帝皇後了。”施彥同道。

“好。”付文丹毫不猶豫地點頭。她以前就對皇後的榮耀毫不在意,更何況如今。

施彥同推開窗戶,望着南邊的方向,那裏是家鄉的方向。他年少時吟詩作曲,攜愛妻游山河湖川。付文丹沒有生育能力,他甚至覺得甚好,所謂一生一世一雙人,孩子都是多餘。可命運弄人,後來父兄暴斃強敵虎視眈眈,他被推到皇位上。他舍棄了前半生追求的一切嗜好,又立了後宮,學着當一個合格的帝王。

午夜夢回間,都是那些未完成的詩篇、未去到的佳景。

可是人總是在不停地往前走,沒有回頭路。曾經他無數次厭倦為帝的重擔,而如今他望着家鄉的方向,滿腔憤恨,只想奪回被踐踏的家園。

半夜,付文丹又去看了施雲琳,果真見她燒起來。還好付文丹早就有預料,将施雲琳搖醒,喂她服下早就準備好的風寒藥。

“母親不用陪着我……”施雲琳一句話沒說完,就病恹恹地睡過去了。

付文丹給她攪了冰帕子敷額頭,每隔一段時間換一回帕子。

沈檀溪從外面進來,說:“您守了這麽久,回去休息吧。我守着雲琳。”

付文丹瞧着沈檀溪如今消瘦的樣子,搖頭道:“你自己風寒都沒好,可別過來再加重了病情。回去休息吧。”

“您身體也不好,吃不消的,哪能這麽耗着。距離天亮也沒多久了,您回去小睡一會兒,等恢複了些精力再來換我就是。”沈檀溪堅持。

付文丹遲疑了一下才點頭。

沈檀溪送走了付文丹,她走到床邊坐下,看着臉色燒得通紅的施雲琳,喃喃問:“雲琳,你是不是真的一點都沒有怪過我?”

施雲琳半昏半睡着,聽不見她的問題,自然也不能回答。

許久,沈檀溪輕嘆了一聲,伸手進冰寒的水裏,忍着徹骨的寒意,擰了一塊新帕子,給施雲琳換上。

天蒙蒙亮的時候,付文丹急忙起身過來。沈檀溪一直守在床邊,她起身相迎,道:“雲琳已經不燒了。”

付文丹彎下腰,将手心貼在施雲琳的額頭試了試溫度。見她果真退燒了,立刻松了口氣。

“那我回去了。”沈檀溪轉身。

“檀溪,”付文丹道,“澤明一定希望你好好的。”

沈檀溪一愣,緩聲道:“我會的。”

施雲琳睡到半上午才醒過來,她雖然退了燒卻頭痛欲裂。勉強吃了些東西,又栽歪到床上去補了一覺。

接下來兩日,她都是如此病恹恹的,每日要花好些時間睡着。

到了第三天,她才好些,只是還是畏冷。趁着午後陽光暖和的時候,施雲琳出了屋子,坐在院子裏曬曬太陽。

家人們都在院子裏,說說話,又或者什麽都不做,只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就覺得很舒心。

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小院裏的寧靜。

小厮不知道跑去了哪裏,施璟親自跑過去開門。

“亓山狼派我來接湘國公主過去。”來者說。

聞言,施璟瞪大了眼睛,差點直接把門摔上。

施雲琳歪着頭,視線越過施璟望着門外的人,來者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子,幹瘦卻精練,臉上橫着一道刀疤。

“小女抱恙,不宜遠行。婚期在即,理應先養好身體,就不過去了。”這一次,施彥同直接拒絕了。

前幾日的遭遇還令所有人心有餘悸,再不敢冒險。

二東子沒想到被拒絕,瞧着所有人一臉戒備懷疑的樣子,他有點懵地撓了撓頭。

“那、那個……我……”這一着急,二東子就結巴了起來。

“不去不去!你休想再騙人!”施璟得了父親的話,直接将院門關上。

施雲琳想了想,轉頭問施彥同:“一種手段不能使兩回吧?要是真的呢?”

“真的也不能去,咱們也不是沒理由肆意拒絕,你确實病着不能吹風。”

“哦……”施雲琳應聲,可她心裏有些不安。

她心裏清楚她和她的家人都仰仗着這門婚事,她有些不敢得罪亓山狼。

晚上臨睡前,施雲琳泡了個熱水澡。前兩日病得厲害也顧不上梳洗,今兒個感覺好些了,才執意沐浴。她在熱水裏泡了沒多久就有些頭暈。擔心一會兒身上更乏沒力氣出浴桶,她便撐着桶邊慢吞吞地起身出去。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就連擦身的動作也軟綿無力。

聽見房門被推開,施雲琳沒有回頭,一邊彎腰擦着腿上的水,一邊虛弱地說:“母親,我自己可以的。”

身後沒有回答。

緊接着,施雲琳便聽見腳步聲的不對勁。她心中一驚,趕忙直起身回過頭,驚見亓山狼站在身後。

她慌了神,心口怦怦跳着,差點叫出聲來,匆忙将手中的浴巾堪堪擋在身前。

亓山狼的視線被打斷,回過神來,他看了一眼施雲琳暈紅的臉頰。然後他收回視線,将香囊放在身邊的桌上。

他去了翡州一趟,今天才回來。他讓二東子才接人,聽說她病得走不了路。

亓山狼視線下移,望向施雲琳半遮的腿——還能走路。他轉身走。

“謝謝……”施雲琳嗡聲道謝。謝他送回她的香囊,更謝他那日軍營裏的相救。

亓山狼轉過身來。

施雲琳咬住唇,心裏頓時後悔自己的多嘴。想要道謝以後有的是機會,何必此時。瞧着亓山狼盯着她的目光,施雲琳只盼着他快點走!

可亓山狼朝她走過來。

施雲琳的心跳越來越快,當亓山狼距離她只有三五步時,施雲琳再也堅持不住,在亓山狼的逼近下,忍着腿軟向後腿。

直到她的後背貼在牆壁上,冰涼的觸覺讓她打了個寒顫。她退無可退,亓山狼已經立在她面前半步距離。

他身量高大,施雲琳不得不仰着臉望向他。想起今日來接的人,她顫聲問:“你是要接我走嗎?”

亓山狼垂眼看着面前的一小團,沒說話。他伸手,手掌将施雲琳抓浴巾的手整個握在掌中,然後将她身前的浴巾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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