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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
婚冠流蘇斷了,晶瑩多色的圓珠子滾進大紅色的喜被裏。在床榻震晃的聲響裏,一兩顆珠子從床榻滾到地上,滴滴答答作響,直至滾到角落徹底沒了聲息。
施雲琳今晨跟自己說好了,她要體面出嫁絕對不會掉眼淚。可是實在是太難受了,好像身體不再屬于自己,骨頭不在原來的地方好好待着,要散架了似的。眼淚早就不知道洇出了多少,她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推亓山狼,指尖碰到亓山狼壓在她腰側結實的小臂,她好像被燙到了般縮回手。
她咬着唇擡起淚盈盈的眼睛望過去想要告饒,亓山狼突然看過來。四目相對,施雲琳在亓山狼的瞳仁裏看見一抹詭異的顏色,介于幽藍色和蒼白色之間。
施雲琳愣住,連疼都忘了。
亓山狼皺了下眉,低頭去藏自己的眼睛。
施雲琳卻在一瞬間腦子裏浮想聯翩了很多,想起趙将軍說的傳言——趙将軍說亓山狼的父親可能不是人。
當初覺得荒唐不可能,可是剛剛驚鴻一瞥見到他的瞳仁怎麽是那個顏色?如果傳言是真的……他會在某一天突然由人變狼把她撕個七八塊生吞活剝了嗎?
在搖搖欲墜間,施雲琳眼角的餘光瞥向自己被凸起的小肚子。他将種子放進了她的肚子裏,她會生出一窩狼崽子嗎?
施雲琳又偷偷去望了一眼亓山狼的眼睛,她不由打了個哆嗦,眼睛一翻,吓昏過去了。
過了一會兒,亓山狼才發現施雲琳不亂動了,他頓住,俯身靠近,輕輕拍了拍她的臉,施雲琳仍舊一動不動。
亓山狼眉頭皺得更緊,他湊過去,鼻尖貼近施雲琳,嗅了嗅,去嗅她的鼻息。
哦,還活着。
亓山狼額頭抵在施雲琳的眉心,他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再睜開眼時,他的一雙眸子已經恢複了濃墨的漆亮。
他也不明白自己的眼睛為什麽在這個時候變了顏色,以前只有在砍人或鬥獸殺爽了的時候,才會極其罕見地偶爾變成蒼白色。
亓山狼翻身到床榻的另一側,盤腿坐在那裏,困惑地盯着施雲琳。無所畏懼桀骜自我的人,此刻卻犯了難。
施雲琳醒過來的時候,覺得很悶,悶得有些喘不上氣。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是橫在她身前的手臂。
有她小腿粗的手臂搭在她身前,也将她锢住。只一眼,施雲琳瞬間徹底清醒過來,知道亓山狼正在她身後抱着她。
施雲琳的心跳忽然就加快了。她逼着自己閉上眼睛,或是移開視線,可每每又悄悄轉回目光,視線落在亓山狼橫在她身前的手臂上。
她完全無法忽略亓山狼的存在。
她小心翼翼地擡手,想要将亓山狼的手臂拿開,可她的手挪了半天,好不容易挪到亓山狼手臂近處,竟有不知道從何下手之感。
她不敢。
把他吵醒了怎麽辦?她寧願他睡着,一直一直一直睡着,睡到天荒地老。
突然的敲門聲,把施雲琳吓了一大跳,雙肩劇烈地顫了顫。
喜娘在外面笑着開口:“夫人,給您送了些喜餅膳食。您先吃一些。”
施雲琳大氣不敢喘,不敢應聲。
她怎麽應聲?讓喜娘看見狼狽的自己、壞掉的婚冠、弄亂的床榻,還有本該在前宴的新郎已經躺在婚床上?不過比起這些,她還是更怕吵醒亓山狼,她不敢面對亓山狼。
施雲琳并不知道在她醒來的那一瞬間,身後的亓山狼已經睜開了眼睛,一直望着她。
外面的人等了等,也沒等到回應,不由再次叩門,這次力道大了些。喜娘再道:“夫人中午就沒用膳,這都快酉時了。墊墊肚子先。等晚上的婚儀還有的忙呢。”
施雲琳咬着唇,深知不能這麽僵着,可腦子裏一片空白。
外面跟在喜娘身後的宮婢小聲議論起來。
“該不會出什麽意外了?”
“噓……大吉大利,可別說不吉利的話。”
“我這也是擔心湘國公主想不開啊。歷來和親的公主也不是沒有哭哭啼啼尋死覓活的。更何況是嫁給……”小宮婢的聲音低下去,沒敢說出來那個名字。
“門闩從裏面鎖上了。咱們不能這麽幹等着呀,要真出了人命,咱們可都別想活了……”
“湘國公主讓咱們都出去的時候,咱們不該都走……”
另外一個宮婢向喜娘請示:“咱們撞門吧?就算是誤會了,也是擔心大将軍夫人安危啊!”
撞門?施雲琳一下子吓清醒了。她穩了穩亂點的心神,佯怒開口:“本公主只想小歇一會兒,你們在外面吵什麽?”
本就是金枝玉葉的公主,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信手拈來。
外面立刻靜了靜,過了片刻,喜娘才笑道:“今日是操勞。夫人先歇着。過一會兒我們再過來。”
聽着外面走遠的腳步聲,施雲琳暫時松了口氣。
施雲琳也明白身後的亓山狼必然已經醒了,她再繼續掩耳盜鈴沒有意思。婚儀還沒有結束,晚上還有交杯酒和結發,她要趕忙收拾,不能這麽僵着。
她輕咬了下唇,小聲開口:“将軍松松手,我要起來……”
搭在她身上的手立刻收回去了。
施雲琳低着頭,摸索着去拾床上的衣裳。她眼角的餘光瞥見裙子被壓在亓山狼的腿下。她低着頭不敢亂看,硬着頭皮扯過來,抱着衣物下床。雙足踏在地面,她剛要起身,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床下的腳踏凳上。
亓山狼伸手去扶,施雲琳下意識地縮了縮肩朝着另一側躲避。
亓山狼收回了手。
施雲琳來不及多想其他,抱着衣裳起身,慌步跑到屏風另一側穿衣。她慢吞吞的整理衣物不想出去,期間聽見了開門關門聲。
過去許久,她從屏風後面出來時,屋內已經沒了亓山狼的身影。就連被弄髒亂的床褥也已經被換成了新的。
施雲琳失神落魄站在屋子中央,嘴巴一癟,想哭。
又過了半個時辰,喜娘帶着幾個宮婢重新回到新房裏時,施雲琳已經端莊坐在婚床上了。
喜娘偷偷去瞧施雲琳的神色,只是臉色紅了些,沒瞧出別的來。倒是婚冠不見了。不過已經到了新房,不戴婚冠也不要緊。
再後來,亓山狼從前宴回來。施雲琳的心一下子懸起來,偏偏要忍着害怕故作鎮靜。
喜娘繼續主持着婚儀後續的流程,引亓山狼在施雲琳身邊坐下。他的靠近,立刻讓施雲琳放在膝上的手僵住。
喜娘念着賀婚詞,宮婢走上前來,從施雲琳的雲鬓裏挑出一縷頭發,再小心翼翼去捧一縷亓山狼的頭發,在兩人發尾處,用紅繩仔細系上一個結。
施雲琳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綁在一起的頭發可真像枷鎖。
喜娘鄭重地握着綁着紅綢的剪子,将兩個人綁在一起的發尾剪斷,收進錦盒裏。
宮婢又捧上兩杯酒。施雲琳硬着頭皮側了側身,舉起酒樽。手腕相環時,施雲琳被迫擡眼與亓山狼對視。望見他黑色的眸子,施雲琳匆匆一眼立刻收回視線,仰頭飲酒,辛辣入喉,辣得她想哭。
喜娘再端來一碗餃子,遞筷子給施雲琳,當施雲琳咬了一小口餃子。見她不說話,喜娘立刻問:“是生的還是熟的?”
施雲琳知道婚儀流程,這個時候喜娘會端來生餃子給她吃,要她親口說“生”,是早生貴子之意。
施雲琳慢慢咀嚼着生餃子,不吭聲。
喜娘急了,追問:“生不生啊?”
她才不要生一窩子狼崽子。施雲琳将生餃子吃得優雅,就是不吭聲。
喜娘臉上的笑容幾乎挂不住了。她活了大半輩子了,從皇親貴族到貧民百姓主持了無數婚儀,從未見過這麽沉默的新婚夫婦。
喜娘硬着頭皮繼續接下來的流程,扶着施雲琳去沐浴更衣。施雲琳不想被她們看見她身上的痕跡,讓她們出去,自己收拾。
施雲琳慢吞吞将自己收拾好,換上喜娘放在旁邊的那套輕薄的紅紗寝衣。
她又在裏間裏躲了好一會兒,不願意回新房。待到她覺得不能再這麽躲着了,才不情不願地挪着步子回新房。
施雲琳悄悄掃一眼,看見亓山狼坐在桌邊,正在垂首倒酒。施雲琳趕快收回視線默默回到床榻。喜娘和這些宮婢在的時候,施雲琳頭疼這躲不開的婚儀,可當她們都走了,屋裏只有她和亓山狼時,她又開始害怕。
亓山狼放下酒樽,起身朝床榻走去。看着亓山狼一步步朝自己逼近,他高大的身軀遮了屋內喜燭昏暖的光,視線一下子暗下去。巨大的壓迫感讓施雲琳快喘不過氣,理智讓施雲琳想起母親教她的事情。
她忍着腿上的疼軟站起身,假裝鎮靜地伸手去為他寬衣。可是她怎麽也解不開亓山狼的衣帶。看見自己發抖的手,施雲琳才意識到自己的強作鎮靜一點效果都沒有。她突然就墜下眼淚來,小小聲地說疼,哽咽一聲,再小聲重複了兩遍疼。明明前幾日還信誓旦旦地說身為公主絕不求饒,此刻她卻擡起一雙盈淚的眼睛望着亓山狼。求字說不出口,可滿眼哀求。
外面突然響起一道亂糟糟的腳步聲,一人跑到門外,慌聲到:“大将軍,翡州來了消息。柯修永果真如您所料被擒了!陛下讓您去……”
亓山狼煩躁地忽然抓起床頭小幾上的香薰瓶朝着房門擲去。清脆的一聲響,青瓷的香薰瓶摔得四分五裂。
外面的人說了一半的話卡在嗓子眼,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他又很快爬起來,趕忙屁滾尿流逃走,再不敢多嘴一句多留一刻。
屋內,施雲琳看着摔得粉粹的瓷器,腿一軟跌坐在榻邊。她吓白了臉,仿佛那瓶子不是砸在門上,還是砸在她的腦袋上。
亓山狼轉回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施雲琳。
施雲琳仰着臉望着他。“不疼,不疼了……”她慌張地搖頭,含在眼眶裏的淚珠兒随之墜落。疼總比被砸死好。
亓山狼看着施雲琳恐懼的樣子,慢慢皺眉。
她怎麽變得這麽怕他?先前見時,她沒這麽怕他。他不想欺負施雲琳,也不想吓她。他只是沒想到她這麽……嬌弱。
亓山狼頭疼。
他嘆了口氣,開口:“你別哭了。”
施雲琳一下子愣住,眼淚盈在眼眶裏,半落不落,驚訝望着他,脫口而出:“你會說話啊?”
這下,反倒是亓山狼被問愣住了。
他沒有和她說過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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