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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
東宮。
太子妃伊書珍慵懶坐在鏡前,由着婢女們為她描妝、绾發。
绾發的婢女正要給太子妃戴簪,光滑的碧簪突然從手中滑落,掉在太子妃的小臂上。太子妃立刻疼得“嘶”一聲。
“奴婢罪該萬死!”婢女立刻跪下來。
太子妃豎眉:“滾出去!”
幾個宮婢都小碎步快步退出去,殿內只留下太子妃心腹侍女阿英。阿英走過來去拉太子妃的袖子。錦繡華服之下,太子妃的胳膊上卻遍布着新舊不一的鞭痕。若不是因這些傷痕,掉落的簪子也不能弄疼她。
能往太子妃身上甩鞭子的人,不用說,只有太子一人。
阿英蹲下來,輕輕揉着太子妃的胳膊,緩解她的疼痛。
“行了。幫我梳頭吧。別誤了赴婚宴的時辰。”太子妃有些心煩地說。她要跟太子去赴的婚宴,自然是施雲琳和亓山狼的婚宴。
“是。”阿英站起身給她梳頭發。
太子妃忽然嘆了口氣,說:“原以為湘國公主會嫁進東宮來。可惜了。”她語氣裏裹着惋惜。原本想要折磨虐待湘國公主的願望就這麽落空了。
她的皇兄死在湘國大皇子手中。若她皇兄沒死,她也不必和親來亓,時常遭受齊嘉致的非人虐待……
阿英想了想,安慰:“亓山狼非良人,湘國公主有苦頭要吃。”
太子妃眼前浮現亓山狼冷着臉的可怖樣子,她皺了皺眉,那可真是個連靠近都讓人害怕的怪物。太子至少還講些體面,亓山狼可是無所忌諱裏子面子都不在意。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犯了瘋狼病見人就咬……一想到仇人的妹妹會過得比她還慘,太子妃心裏這才稍微舒坦了些。
弄好了頭發,太子妃往太子那去。白天見齊嘉致的時候,太子妃并不怕。白天的齊嘉致對她客客氣氣,給足了她臉面,更別說動手打她了。
太子妃去了太子屋裏一起用了早膳,然後才出發去彤瑞殿。
不同于尋常嫁娶,今日亓山狼和施雲琳的婚儀由天子主婚,婚宴設在彤瑞殿,文武百官皆至。
住得遠的官員紛紛出發去彤瑞殿時,亓山狼亦出發去長青巷接新娘。
在施雲琳出門的最後時間裏,付文丹将旁人都攆了出去,拉着施雲琳單獨說話。
“昨晚教你的那些,可都記住了?”付文丹有些心疼地反複撫着小女兒的手背。這可不是好親事,家裏人個個臉上帶笑,心裏卻個個都藏着擔憂。
施雲琳愣了一下,然後點頭。
“那就好。”付文丹站起身,“我去看看……”
施雲琳攥着她的手不肯松。付文丹回頭,就見施雲琳憋着嘴,盈盈美目裏有一點濕,明顯用力壓着淚了。
“孩子,別怕。”付文丹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安慰。這情投意合的小夫妻新婚之時會互相摸索疼惜着。可施雲琳這婚事特殊,對方又是那樣一個“人”,付文丹确實有些擔心。
雖然宮中的這些皇子公主,付文丹個個視如己出。可施雲琳的母妃在生産施璟的時候難産去了,她對施雲琳和施璟這兩個孩子就格外心疼些。
施雲琳主動松了手,她抿了抿唇扯出一個淺笑來,道:“沒事的。我能應付得來。”
“我一定好好活着,等……”擔心隔牆有耳,她壓低聲音,“等父親接我回湘!”
今日成親的大喜日子心裏還盼着回湘,這是真的将這門婚事當牢籠了。付文丹心裏不是滋味兒,她又立馬壓下難受笑着去握了一下小女兒的手,說:“好了,今日要開開心心不能掉眼淚。婚姻是轉折點,也許雲琳從今兒個起就苦盡甘來了呢。”
可施雲琳不樂觀地想,自己曾經的公主時光恐怕已經享了所有的甘,餘生只有苦了。
迎親車隊的聲響遠遠就傳過來,聽在施雲琳耳朵裏可真像催命。偏偏時間一下子過得很快,車隊的聲音馬上近在咫尺了。
付文丹将窗戶推開一道縫,施雲琳悄悄往外看。驚見亓山狼正立在庭院裏!
喜娘在亓山狼身邊踮着腳講流程。
亓山狼低着頭,認真在聽。他今日剃了須,下颚線幹淨流暢。正好的暖陽落了他一肩。
只看了一眼,施雲琳急忙收回目光。
接下來的時間仿佛乘了快馬,過得飛快。
施雲琳聽見父親在門外對亓山狼說話,隐隐傳來只言半語“小女年幼任性,還請大将軍多多包涵……”
外間的房門被推開,亓山狼邁進去。沈檀溪忍着害怕硬着頭皮迎上去攔,說:“大将軍等一等,雲琳正在梳妝,很快就好。”
施雲琳知道不能再等了,接過母親遞來的流蘇婚冠。婚冠兩邊的簪別進發間,垂下長長的流蘇,半遮了面。
流蘇晃動,光影閃爍,将施雲琳的姣容映出些五光十色的媚。施雲琳悄悄舒出一口氣,扶着母親的手,挺直了脊背邁出去。
外間的人都在等她,見她一出來,喜娘操着喜慶的嗓子說了一簸箕的吉祥話。
施雲琳一句也沒聽進去。
施彥同開口:“雲琳,出嫁了,日後要……”
那些本該在女兒出嫁時叮囑女兒日後相夫教子的場面話,梗在施彥同喉間,讓他說不出口。他頓了頓,笑道:“時辰不早了,去吧。別誤了時辰。”
施雲琳鼻子一酸又急忙忍下來。
“父親母親保重。”施雲琳提裙,朝着父親和母親跪下,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低頭時眼裏含淚,擡臉時又是一張乖順的臉。
“拜別父母,從此開始新生活了!”喜娘笑着把施雲琳扶起來。
喜娘從丫鬟手裏拿過中間系着同心結的紅綢,一端塞到施雲琳的手裏,然後将另一端遞給亓山狼。“小夫妻喜結連理,從此一條心!”
亓山狼瞥了一眼喜娘遞過來的紅綢,沒接。他朝施雲琳邁出一步,直接握住她的手,牽着她轉身。
施雲琳沒防備,腳步踉跄了一下,急急站穩。她擡眸,在晃動的流蘇縫隙間,去看亓山狼牽着她的手。
喜娘哪裏敢多嘴,趕忙将紅綢塞給侍女。
施雲琳回頭再望一眼家人。
“新娘子要往前看。”喜娘笑着催。
施雲琳默默轉頭,被亓山狼牽着往外走。
付文丹望着并肩往外走的一對新人,小女兒加上頭頂的發冠才到亓山狼肩膀那麽高。這兩個人走在一起的背影……實在是不太和諧。付文丹瞅着,實在擔憂。
婚輿停在院外,披着紅綢的四匹駿馬昂首威風。往日冷清的小巷也聚了許多人探頭探腦地瞧熱鬧。
走到婚輿前,施雲琳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亓山狼仍舊沒松開的手,她手腕輕轉,示意他松手。
亓山狼低頭,視線落在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上,沒松手。
喜娘在一旁笑着,繼續用她那喜慶嗓子打趣:“新郎舍不得松開手喽!”
亓山狼一個眼神瞥過來,喜娘尴尬地一笑,頓時不敢再吭聲,生怕亓山狼開始不耐煩。
施雲琳再加點力氣掙開了亓山狼的手,踩着鋪着紅綢的喜凳,登上了婚輿。
剛一坐下,她借着整理晃動的珠簾流蘇不去看亓山狼,又從珠簾縫隙裏偷偷瞧亓山狼往前面去,跨上他的那匹大黑馬。
掐着時辰,鞭炮一點。在鞭炮噼裏啪啦的聲音裏,迎親隊出發。
車隊剛使出長青巷,施璟從後面追上來。
“阿姐,母親讓我給你的。”施璟在婚輿旁跟着跑,他将東西塞給施雲琳。東西送到了,他就不再追,看着姐姐離他遠去。
施雲琳瞧着母親給她的兩個盒子,盒子不到巴掌大,刻着囍字。她打開一個瞧,裏面是一疊薄餅,是母親做的。她再打開另一個小盒子,裏面好像是一盒藥膏?前面街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施雲琳來不及細看,暫時将東西收起來,攏在寬大的袖中。
她目不斜視端莊坐好眉眼含笑,任由亓國百姓夾道瞧望。
——她是湘國公主,可不能哭哭啼啼讓人看了笑話去。
彤瑞殿早已賓客滿,就連皇室也到了。遠遠聽見迎親車隊回來的聲響,停下交談,側首張望着。
婚輿停下來,施雲琳望了一眼前方黑壓壓的人,站起身來。她略提裙,探足踩在喜凳上。可是還沒踩實,足下的小凳子忽然晃起來。施雲琳吓了一跳,趕忙縮回腳、雙手扶住車壁,堪堪站穩。她望向車下喜凳,見其一條凳腿歪了,一看就是被人做了手腳,她心有餘悸地想幸好沒摔倒沒讓人看了笑話。
本就望着這邊的賓客一時間更安靜。
機靈的喜娘瞪圓了眼睛,也不知道該怎麽圓。
小太監貓着腰小跑過來,急忙說:“夫人等一等,這就去搬新的喜凳來!”
成婚講究個吉時,讓新娘困在婚輿上等着?
小太監說完,轉身快步走,經過亓山狼身邊的時候,忽然被亓山狼一把抓住手臂。
小太監還沒來得及感覺到胳膊上的疼痛,人就在衆目睽睽之下被甩了出去,剛好以跪趴的姿勢,摔在婚輿前。
亓山狼抓起喜娘懷裏抱着的紅綢,往前一甩,鋪在小太監發抖的後背上。
他往前邁出一步,立在婚輿前,朝施雲琳伸出手。
施雲琳望着他,一瞬間明白她不僅代表着湘國公主,還代表亓山狼的妻子。這是她的婚儀,更是他的。她伸出手放進亓山狼的掌心,踩着小太監的背下車。
施雲琳拖着長長的嫁衣裙擺穿過廣場,與亓山狼立在中央。周圍那麽多人,卻無一熟面孔,施雲琳第一次感覺到獨孤。觥籌交錯張燈結彩的熱鬧卻與她無關,縱使這是她的婚儀。
她在珠簾下慢慢垂下眼。
婚儀結束,她被喜娘和宮婢引進新房。所有人都退出去,屋內只剩她一個人。才半下午,距離晚上亓山狼回來還要很久。忽然的清淨卻讓她輕松不少。
可沒多久,房門被推開。施雲琳看着走進來的亓山狼愣住,無措站起身。
亓山狼反手關上房門,摁下門闩。他扯松束縛的衣領,直接将喜服外衣脫下,然後一邊脫衣一邊朝施雲琳走去,待走到施雲琳面前時,幾乎已經脫得差不多了。
施雲琳看着他健碩的胸膛,吓壞了。她知道新婚之夜要發生哪些事情。可是……可是這和書上說的不一樣啊!
“我、我……去給你倒杯水。”施雲琳慌張得剛踏出半步,亓山狼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扔進床裏。
亓山狼伸手扯下床幔的同時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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