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014
第14章 014
施雲琳好似做了一場翻來覆去的噩夢,晃動整夜的床幔是這場噩夢的伴奏。
兩扇床幔之間不知何時露出一道縫隙,将床幔外的燈火漏進床榻,錯落疊進來的光影,蒙着施雲琳淚漉的臉頰。後來床褥也被染濕,整個床榻裏彌着潮旖。
施雲琳趴在枕上,阖着眼睛輕輕地啜,閉上的眼角氤着淚,眼淚在眼角與鼻梁之間慢慢蓄了一小汪。她搭在枕前的手,無意間碰到了亓山狼的手腕,她纖細的指輕輕地顫了一下,立刻蜷起來。
她小時候喜歡玩布娃娃,她覺得自己現在就成了亓山狼的布娃娃,被随意擺布玩弄。
她想家。
她想回家。
不是長青巷,而是故土。
床榻裏的悶熱,讓被子早就被堆到了角落。亓山狼将施雲琳身子撈進懷裏,她乖順地偎着他的胸膛,雪色與麥色相貼相抵。
施雲琳隐隐聽見遠處的一道雞鳴,她眼睫輕顫疲憊地将眼睛扯出一條縫,從床幔間的縫隙往外瞧,窗外已發白。
快天亮了。
今日進宮赴宴必然要遲到了,施雲琳呢喃般嗚嗚自語了兩聲,含含糊糊混着委屈。
亓山狼剛要睡着,聽見了她的嗚哼,他睜開眼睛望向卧在他懷裏的人,也沒聽清她呢喃了些什麽,只以為她冷,扯過角落裏的被子,胡亂往她身上一蓋。
他瞳仁裏的蒼白色已消,眼睛隐隐還殘着些疼痛感。他的眼睛已經很久沒有出現變幻,近來與施雲琳接觸時倒是頻發,久違的疼痛感讓亓山狼壓了壓眼角。
又綠卯時過來,立在門外猶豫了半天沒敢進。她已經從小厮口中得知亓山狼昨夜回來了,再望一眼被亓山狼随手扔在房門外的長刀,又綠不由自主向後退了半步。
不敢進不敢進。
她在院子裏徘徊了好一陣子,在去不去喊醒施雲琳這事上猶豫不決。兩刻鐘後,她終于下定決心去喊人,小心翼翼繞着那把長刀,走到門前,輕輕叩門。
“夫人,都已經卯時二刻了……”
屋內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回應。
又綠整個眉頭都皺巴起來,她看着緊閉的房門,可沒直接推門進去的膽子。
許是昨晚大将軍回來,夫人也睡得遲了,現在喊人也難以将人喊醒。又綠又在院子裏轉了一會兒,重新立在門外報時辰。
她每隔兩刻鐘來輕叩一次門,第三次的時候,終于聽見了屋裏的響動。
房門從裏面被亓山狼推開。
看見亓山狼的那一刻,又綠吓白了臉,直接跪下語無倫次地禀話:“禀大将軍,明慈公主今日在宮中設了賞梅宴宴請夫人,這裏距離皇宮有些遠,夫人擔心……”
“砰——”
房門在又綠面前關上,又綠說了一半的話戛然而止。
她喋喋不休說個沒完沒了,句子長得沒有邊際,亓山狼不想廢腦筋去聽。
施雲琳翻了個身,軟綿綿地打個哈欠。
亓山狼走回床邊,掀開床幔看着酣眠的她。
他就這樣一動不動盯着施雲琳,直到睡夢中的施雲琳隐隐感覺到了一道寒意落在她身上。
她忍着困倦睜開眼睛,看見亓山狼正盯着她,她瞬間睜大了眼睛,一下子吓得清醒,幾乎是本能地身體往後縮。
亓山狼頓了頓,移開目光。
施雲琳坐起身來,手心貼在心口去壓受了驚的快速心跳。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心口空落落的。她低頭掃了一眼,忙扯旁邊的被子來遮。
人清醒了,也想起來今天要進宮的事情了。她轉頭去找遺落的衣物,撿起貼身的小衣,還來不及穿,就發現帶子斷了。
昨天晚上被亓山狼扯斷的。
施雲琳擰了眉,提聲喊:“又綠!”
她一開口,才發現嗓子沙沙的,心裏對亓山狼的埋怨更深,緊抿了下唇,再提聲喚了又綠兩遍,也沒人應。
她洩了氣,帶着點惱意地将圍在身上的被子一推,就這麽下了床,當亓山狼不存在,沉步往衣櫥那邊走去,立在衣櫥前翻找衣物。
聽見身後亓山狼的腳步聲,施雲琳硬着頭皮不回頭裝不知道,卻心裏直打鼓。緊接着,她聽見了亓山狼拖動椅子的聲音。椅子腿劃過地面的聲響在屋內的寂靜裏顯得有些刺耳。
施雲琳趕快從衣櫥裏扯下一件外袍裹在身上,才回頭去看亓山狼。見他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正看着她。
他的目光讓施雲琳不太舒服,她立刻轉回頭,腳步匆匆往裏間去梳洗換衣。
等施雲琳拾弄好,從裏間出來,見亓山狼還是坐在那裏,連姿勢都沒有變過。
施雲琳心裏明白自己的處境,她不是代表自己一個人。她更不能惹怒亓山狼,可是心裏的火氣壓了又壓,不發脾氣已經是她忍耐的極限。
她悶着頭經過亓山狼,看也不看他,直接往外走。經過亓山狼身邊的時候,亓山狼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施雲琳咬了下嘴唇,盡量用平和的語氣開口:“我要進宮赴宴,已經遲了。”
她轉了轉手腕,掙開亓山狼的桎梏,推門出去。
院子裏,二東子正上蹿下跳地逗着又綠說話,又綠板着張臉完全不想理人的樣子。
看見施雲琳出來,又綠趕忙丢下二東子,快步迎上去,瞧一眼施雲琳的臉色,道:“夫人,我早上喊您了,但是是大将軍開了門……”
接下來的話,又綠沒細說。施雲琳也懂了。
反正已經遲到了,糾結也沒用。施雲琳嘆了口氣,說:“馬車備好了吧?我們走吧。”
又綠面露難色。二東子主動說:“夫人要用馬車?大将軍一早讓馬車去接人了。”
又綠趕忙補充:“已經令人再去準備了。”
施雲琳看着站在她對面的又綠和二東子視線都越過了她,就知道亓山狼出了屋子。她轉身,看着亓山狼一步步朝這邊走過來。
施雲琳咬着牙,蹙眉盯着亓山狼。她感覺這段時日忍氣吞聲裝出來的乖順快要壓不住了。一出生就是公主的人,縱使脾氣再好,也不是随人揉搓的面團子。
亓山狼已經走到了面前,施雲琳深吸一口氣,背轉過身去,眼不見心不煩。
“去哪?”亓山狼問。
施雲琳不吭聲。
亓山狼去握她的手腕,施雲琳想也沒想直接用力甩開,更是沒有回頭去看他。
又綠和二東子迅速低下頭,當做什麽也沒看見。
施雲琳在用力甩開亓山狼的手之後,立馬就後悔了。她知道今非昔比,她早就不是湘國的公主了。她不該發脾氣,更不該當着下人的面兒這麽做。
可是心裏的氣惱實在太重。或者說,不是氣惱,而是委屈。昨天晚上她求了亓山狼好些次,說了今早要早起。她前半輩子所有的央求加起來也沒有向亓山狼央的多。今日的遲到只是個引子,引出了她幾次被不管不顧粗暴對待的委屈。
而那些粗暴對待似乎是理所應當的房內事,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委屈。
越是不能說,越是堆積在心裏難受。心裏難受身上難受,哪裏都難受。施雲琳低着頭,望着自己的裙角。
施雲琳陷在發了脾氣後的尴尬境地。她既做不到不要臉面地回頭向亓山狼賠禮,又沒有本事繼續硬氣下去。
正僵持着,亓山狼轉頭看向又綠,問:“早上你說什麽?”
突然被點名的又綠愣了一下,趕忙回話:“禀大将軍,明慈公主今日在宮中設了賞梅宴宴請夫人,這裏距離皇宮有些遠,夫人擔心明早會遲到,所以讓奴婢今晨卯時喊醒夫人……”
二東子拼命給又綠使眼色,壓低聲音提醒:“慢點說……”
又綠慌張地禀話,沒注意到二東子的提醒。施雲琳卻聽見了二東子的話。施雲琳詫異地望了二東子一眼,再悄悄轉頭去看亓山狼。
又綠已經禀完了話。
亓山狼略低頭,垂着眼,眉宇微攏思量着。他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任由從流雲罅隙漏下來的晨光落在他半肩。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氣氛過于尴尬,施雲琳覺得亓山狼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亓山狼終于有了反應,他擡眼,微燦的一簇晨光落進他漆亮的眼睛裏。他轉過頭看向施雲琳,說:“知道了。”
施雲琳懵住,一時之間沒明白亓山狼這話是什麽意思。可是她心裏隐隐又覺察到了什麽。
亓山狼吹了個口哨,頓時馬嘶長鳴。通體黑亮的駿馬從院外飛奔而來,于亓山狼身前高高擡起前蹄停下腳步。嘶鳴仍未盡。
亓山狼直接握住施雲琳的腰,将人一拎,施雲琳已經随着亓山狼一起坐在了馬背上。
“你要帶我去哪兒?亓山狼,你要帶我去哪兒?”施雲琳趕忙追問。
“赴宴。”
駿馬已經馱着兩個人飛奔出了院子。
二東子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盯着施雲琳離去的背影。縱亓山狼已經走遠,他還是下意識駭地向後退了半步。他沒聽錯吧?夫人稱呼大将軍“亓山狼”?她怎麽敢當着亓山狼的面這麽喊他?她怎麽敢?這和當面罵人王八蛋有什麽區別?
大黑馬在皇宮前停下來,皇宮前的守衛望向這邊。
亓山狼握住施雲琳的腰,将她從馬背上放下去。
施雲琳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鬓發,沒急着進宮。她仰起頭來,望着坐在馬背上的亓山狼,遲疑了一下,問:“你回去嗎?”
亓山狼點頭。
施雲琳再問:“我們什麽時候離開京城回亓山?”
亓山狼頓了頓,道:“明天。”
施雲琳繼續問:“今天賞梅宴結束,是讓馬車過來接我嗎?還是你來接我?”
這一次,亓山狼明顯停頓了更長的時間,期間還皺了下眉,才說:“我。”
施雲琳垂下了眼睛,心裏确定了。原來昨天晚上她哭着嘤嘤絮絮對他說的那些話,他大概是沒聽懂的。
施雲琳突然就不生氣了。
她是人,對面是半人,她若因為不是人的半人的蠢笨而氣惱,那實在是太小氣了。
施雲琳轉身,跟着引路的宮人進宮。
又有另外的宮中管事迎上亓山狼,彎着腰畢恭畢敬地詢問他可是有事要進宮。管事話還沒有問完,亓山狼已經調轉馬頭走了。
縱有亓山狼的快馬相送,施雲琳還是來遲了。
百花園坐滿了臣眷,一眼瞧去個個精心打扮,比起滿園紅梅,更要姹紫嫣紅。
施雲琳跟着引路宮婢進了百花園,明明是剛成親的新婦,比起滿園麗人,她倒淡得很。
不是她不愛打扮,是沒錢。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