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施雲琳的手抵在亓山狼的胸膛, 眉頭擰着,從心底裏抗拒。她向來對這事兒有着抗拒,更何況是在白天, 而且還是在外面。
亓山狼扯她衣領的動作忽然一頓,側轉回身的同時窄袖中的飛刀已經朝着不速之客飛去。
施硯年急忙向一側躲去, 也只是躲掉了飛刀刺中他要害。飛刀擦過他的臂膀飛進他身後的樹中, 整個刀身都沒進樹幹。而施硯年的胳膊也被掠過的飛刀劃破, 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白衣。
施硯年堪堪站穩,定定望着前方。
一對雀鳥從他頭頂叽叽喳喳飛掠而過,可是施硯年什麽都聽不見了,耳畔一片死寂。
亓山狼側轉過身來,也就把先前完全遮住的施雲琳露出些。她咬唇擰眉,暖陽從枝杈間漏下光影照亮她長眼睫上沾的一抹淚濕。以前對衣裙有一絲褶皺都接受不了她,此刻衣裳亂了, 外衣衣領松垮, 裏面雪色裏衣領子不規整地往外跳。短上衣被扯得往上,隐約露出一小截細腰, 可露出來的細腰又落入了亓山狼的掌中。她整個人都落入了亓山狼掌中。施硯年只能看見亓山狼的手腕, 而亓山狼的手在施雲琳的上衣裏。
施硯年沒敢往下去看她的裙子有沒有亂, 他不敢。他擡眼,目光一錯不錯地望着施雲琳的眼睛。
隔着思念、擔憂, 還有多年私藏于心的沉綿愛意, 他在這樣的情景下, 與她重逢了。
施雲琳怔怔望着死而複生的哥哥。
亓山狼轉身時她才驚覺來了人,已經覺得十分羞恥。可當她看清來的人是施硯年, 整個人都懵住。
從未有過的強烈恥辱感讓她心口痛得無法呼吸,痛意瘋狂卷着重逢的喜悅。
多少個日日夜夜, 她不停南望,盼着大皇兄甩掉追兵追上來,又一次次失望。那個時候啊,她總是一遍遍幻想着與大皇兄重逢的情景。她想,她一定會飛奔到大皇兄面前撲進他懷裏痛快地哭一場,訴說她的怕。沒了哥哥,她連哭都不敢肆意随便。
就在她認了命,也和別人一樣認為大皇兄再也不會回來時,他回來了。
他們十分難堪地重逢了。
亓山狼解下身上的披風搭在施雲琳身前,幾乎沒停頓朝施硯年轉身。
施雲琳敏銳地覺察到了亓山狼的殺意。他要殺了私闖這裏的人。
施雲琳慌忙拉住了亓山狼的手臂,顫聲:“他是我哥哥!”
亓山狼頓住腳步,施雲琳不敢去看施硯年,朝着另一側邁了半步,将自己全部的身子藏在亓山狼身後。
亓山狼高大的身軀,把兩個人的視線隔開了。
聽見她的聲音,施硯年耳畔的死寂被打破。他如夢初醒般,倉皇地別開了眼,心裏一汩一汩湧上悲痛。
亓山狼轉過身來,垂眼看向施雲琳,看見她臉色煞白毫無血色,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伸手去握施雲琳的肩,施雲琳躲開了。她慌亂轉身,踩着木梯快速爬上了樹屋。
施雲琳将樹屋的房門用力關上,縮在窄床的角落,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原來真的與哥哥重逢這一日,她并沒朝着哥哥飛奔而去,而是轉身逃走。
被人撞見大白天在外面做那不知廉恥的事情已經足夠丢人了,何況是被大皇兄撞見。施雲琳越哭越難過。難過于今日的尴尬,也不僅僅只因今日的難堪。這段時日的屈辱感好像得到了宣洩口,可以不管不顧地哭出來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施雲琳躺在窄床上哭着睡着了。她唯一慶幸的是,不管是亓山狼還是哥哥都沒有上來打擾她。
睡夢裏,她又成了湘國那個嬌氣又驕縱的小公主,腳步輕盈地穿梭在湘國皇宮,整個夢境都是香香的。哥哥姐姐們都還在,他們都在對她笑……
總是喜歡立在樹屋窗外樹枝上的雀鳥叽叽喳喳吵醒了她,美夢終究只是夢,夢裏的美景飛快後退遠去。
施雲琳從開着的木窗往外望,看見旖紅的晚霞。
不多時,施雲琳聽見了琴聲。
當辨出正在彈奏的曲子是《孤聲》時,施雲琳的心猛地一揪。
“哥哥,你怎麽從來沒彈過《孤聲》?先生說這首曲子是曲譜裏最難的一支。你是不是不會?”
“《孤聲》是悲聲,是最憾最恸之聲。哥哥此生順遂美滿家人皆安,從不知悲為何物,确實彈不出來。”
施雲琳回過神來,慌忙從樹屋下去。每次走木梯都要小心翼翼的她,這一次最後一級來不及踏,直接跳下去。
亓山狼和黑狼坐在火堆旁,可施雲琳完全沒有注意,她循着琴聲狂奔。
山風吹着雜草灌木瘋狂擺動,擦過她的裙擺。她一口氣跑到施硯年面前,又在距離他三五步的時候停下腳步,大口地喘着,喘進一口又一口涼風。
施硯年眼望琴弦,将最後一句彈完。低啞悠長的最後一句琴音在群山寒風裏成了力竭的嘶吼。
他閉上眼睛,壓抑眼底的酸澀。
好半晌,施硯年睜開眼,對施雲琳慢慢微笑起來。
他坐在焦柳琴後,眉眼間挂着一如既往的儒雅溫和淺笑,還是施雲琳記憶裏的樣子。
施雲琳便也慢慢扯出一個笑來,她朝施硯年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她沒有看施硯年,她低着頭嘴角噙笑,低聲:“哥哥還活着,真好,真好……”
施硯年微微側過身,近距離地望着朝思暮想的人,聲線溫柔:“在哥哥面前,雲琳也需要忍着眼淚嗎?”
施雲琳沉默了一息,忽然放聲痛哭。
她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拼命湧出來的眼淚很快濕透了她的指縫。
短短半年,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至交好友至親兄長阿姊們一個個死去。戰火不斷,不停地逃命,架在脖子上的刀,眼睜睜看着為她擋刀而死的忠仆……
她還沒有準備好,就從無憂的宮中香閨拉出來,被打進塵土裏。她不停地勸告自己要快點長大,逐漸對那些恐懼變得麻木,可是今日見了哥哥,那些委屈和恐懼終于壓不住,讓她如孩童般放肆地大哭。
施硯年默默看着她哭,由着她發洩,直到她慢慢止了淚。
施雲琳望着寒風中飄搖的枯枝,哽聲:“哥哥,我想回家。”
“會的。我們會回家的。”施硯年将一方帕子遞給施雲琳擦眼淚。
施雲琳伸手去接,卻沒拿穩,帕子掉到地上去。兩個人同時伸手去撿,施硯年的指端碰到施雲琳的手指,施雲琳下意識地縮回手。
施硯年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撿起帕子,拍了拍上面沾的塵土,重新折了另一面遞給施雲琳。
“雲琳,你知道了是不是?”
施雲琳一怔,擡眸望着他。
只是一個目光相碰,施雲琳什麽都沒說,施硯年就知道施雲琳确實已經知道了他對她不僅是兄妹之情。
施雲琳慢慢垂下眼,無措地沉默。
“知道就知道了。本也沒想瞞你一輩子。”施硯年微笑着,“原是打算恰當的時候親口告訴你。”
不僅是打算親口告訴她,施硯年還設想了很多種情景,用她喜歡的方式告訴她。
就算時間不對,那些深藏的情感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咽回肚子裏。
施雲琳低着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不知道該是什麽反應,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一切物是人非。
施硯年太了解施雲琳了,知道她的茫然。他問:“雲琳,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情,我先求了父皇母後的恩典,再向你求娶,你願不願意?”
施雲琳心裏亂糟糟的,明顯施硯年問了她一個很大的難題。她努力地去想答案。
願不願意?
她又反問,為什麽不願意呢?哥哥對她那麽好,萬事都由着她。和哥哥成親後的日子應當也是很好的。
她輕輕點頭,低聲:“應當會願意的……”
“好。”施硯年聲線很輕,卻也很幹脆。
施雲琳愣了愣,趕忙望向他:“我已經嫁人了!”
施硯年微笑着,用施雲琳最喜歡的溫柔語氣肯定地說:“我們會回家的。”
回家?回家一直是施雲琳的夢,她無數次在夢裏夢到回家,可是清醒時又被現實潑涼水。她真的還能回家嗎?就算可以,那也是很遙遠很遙遠的事情了……
“雲琳,當初明澤悔婚的時候,我問你氣不氣,你說你和明澤、檀溪都是坦蕩的人。你說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應該光明磊落,說清楚扯明白就沒有誰對不起誰。你現在嫁給了別人……”
提到施雲琳已經嫁給了別人,今日撞見的那一幕忽然浮現在眼前,施硯年心口一陣刺痛,他稍緩了一下,才能繼續用溫和的語氣說下去:“哥哥不會這個時候讓你為難。過好眼下的日子,照顧好自己。如果喜歡上你的夫君能讓你現在的日子好過些,那麽就去喜歡。”
施硯年痛苦地閉上眼睛,再緩了緩。
“你說願意,哥哥真的很高興,也會一直記在心裏,可你不用記着,也不用當做承諾壓在心裏。待他日,殺敵複國,接你回家日,解去你身上這樁不得已的姻緣,那個時候哥哥會再問你一遍願不願意。”
很多事,施硯年不願意施雲琳一起來扛。她當是自由的,永遠自由自在沒有壓力不受束縛。他若邀她,總要先将荊棘鏟除,再為她鋪上她喜歡的鮮花。
施硯年走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他将焦柳琴還給了施雲琳。
他立在荒蕪的雜草中,目送施雲琳走遠。施雲琳抱着焦柳琴,一步三回頭,直到再看不見哥哥。
她回到樹屋下。火堆殘留着一點黑暗中探頭的火星子,時不時閃爍一下。坐在火堆旁的亓山狼已經不在那裏,黑狼也不見蹤影。
施雲琳擡頭望了一眼樹屋,而後視線落在挂着木梯的樹幹。今日亓山狼将她壓在樹上被撞破的難堪場面忽然又浮現,施雲琳的整個眉頭都擰巴起來。
從第一次開始,被當成玩偶無休止的肆意玩弄,那些抗拒、嫌惡和懼怕,一直被她拼命壓着,直到今日達到了頂峰。
她抱着焦柳琴的手用力攥到指節發白,片刻之後,她将焦柳琴放下,提裙朝着一旁的靜潭奔去。
她脫了鞋子,探足進水,涼意徹骨。她狠了狠心,朝水中走去,冰涼的潭水沒過小腿,她冷得打顫,又彎下腰,捧起冷水往頭上澆。
——她病的時候,亓山狼不會碰她。
亓山狼從樹屋跳下來,大步往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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