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臉紅

第23章 臉紅

最近是有一些大的新聞。

比方說,培英小學三年紀某班發生了一起公開課事故,老師提問竟無一人作答,最後課代表舉手,才使得虛驚一場。還有一年級的體育課上,竟然發生群體活捉蝸牛事件,弄得體育老師挨個領着去洗手,一樓盥洗室因此圍堵超過半小時。年級主任只好組織其他班同學去二樓上廁所。

鐘影湊過去,正巧看到裴決手邊,“培英大事記”的最後一行寫着:“可靠消息,此次活捉蝸牛事件的帶頭人是一位姓聞的一年級小學生。姑且化名小聞。小聞解釋,這是一次親近大自然的舉動,完全沒有有意擾亂課堂秩序,希望老師秉公處理。說話時,她身旁一名陳姓小學生頻頻出謀劃策,邏輯堪稱完美。(原話當然不是這麽說的。本通訊記者稍有潤色。)”

鐘影:“……”

她擡頭和裴決對視一眼,仿佛連坐了似的,略微局促,壓低聲音征詢道:“是我家的嗎?”

裴決思索半晌:“看着像。”

鐘影:“……”

街兩邊開了好些小吃和文具店,雖沒到放學時間,但還是很熱鬧。

腳下,香樟樹的影子跟着風聲晃動,圓團團的,透出一股股蓬勃又鮮活的生命力。

車子停在拐過街口的另一條主幹道上。

裴決走在鐘影身側,見她不說話,以為還在生車上的氣,要不就是看到自己又想起生氣這回事了,總之不大妙。

心裏這麽想,耳旁忽然傳來鐘影的聲音:“裴決。”

他轉頭看她。

“今天真沒事嗎?”

鐘影擡頭笑:“下午我們藝術團排練,最後一場,水平還蠻高的,你想去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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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決點頭:“好。”

妹妹寬宏大量,無事揭過,他當然樂意。

鐘影卻早就不記得車上那會的烏龍了。

她是不好意思裴決這麽一上午送來送去,于是便提出邀請。不過她說的都是實話,最後一場排練,就是照着正常演出水準來的。

下午氣溫升高。

初春的勁頭還沒嘗出多少,入夏的滋味就有點沖了。

程舒怡滿頭大汗趕到休息室的時候,鐘影已經化好妝穿好禮服了,扭頭見她面色十分不好,想起臨近中午那會去琴行也沒見到人,但消息回得及時,心底便大概知道和誰有關了。

“你怎麽樣?怎麽突然發燒了?”

程舒怡放下琴盒,湊到鏡子前擦了擦汗,又往一旁挂着的禮服架走。

鐘影走到門邊将門上鎖,說:“沒事了,就是嗓子不舒服,在吃藥了。”

她過去幫程舒怡換禮服,瞧她心浮氣躁的,額角還在冒汗,忍不住問:“午飯吃了嗎?”

程舒怡沒立即說話。

她低着頭,手上用力解衣服,也不作聲。

鐘影找來紙巾給她擦汗,誰知剛擦完,程舒怡眼圈就紅了,她一屁股猛地坐上沙發,然後,用力踢了腳一旁的琴盒。

大提琴盒發出又沉又悶的一聲。

“哎——”鐘影吓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抱走琴盒。

程舒怡深吸口氣,手背抹了把眼睛,再睜開眼,惡狠狠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殺了宋磊。”

鐘影:“……”

眼下不是普法的好時機,鐘影打算先緩和程舒怡情緒,便坐到她身邊問:“怎麽了?”

“他說他媽已經把請柬發給老家那的親戚了。”

“婚是必須回老家結。”

這件事發酵了近一個月,結果居然這樣。鐘影也沒想到。

她以為宋磊至少會顧及程舒怡,多和老人家溝通。畢竟程舒怡真的很忙。來南州的這幾年,中間她父親骨折住院,母親又有哮喘的老毛病,錢沒攢下多少,生的氣全是宋磊給的。

“我真是要氣死了——合着他們是一家人,從來都不問我——對,他們就是一家人。”

程舒怡站起來,又去搞禮服。這會架勢跟有仇似的。

鐘影可不敢讓她這麽使勁扯,只能先把人摁下,說:“我來我來——”

也許是來的路上就已經醞釀過殺人的情緒了,這會平靜下來,程舒怡真是想哭又想笑。

“影影,說句不好聽的。”

好一會,她看着彎腰低頭幫她弄禮服的鐘影,語氣冷漠:“我真希望他也死了。”

話音落下,鐘影手上動作一頓。

程舒怡喃喃:“大學那會,跟有濾鏡似的,怎麽現在——你知道我中午和他吃飯的時候——”她停下來,似乎不知道怎麽說下去。

鐘影擡頭看她,手裏還攥着紙巾,便給她擦了擦臉頰:“舒怡……”

再次開口,程舒怡語氣裏帶着連自己都心寒的顫意:“我看他嘴巴在那張張合合,裝作一副驚訝的樣子,我都覺得惡心。”

“我不知道這件事是他給他媽出的主意嗎?我都看透他了——在一起那麽多年,他眨個眼我都知道他在想什麽——太惡心了。”

程舒怡慢慢坐下來,鐘影繞到她身後系收緊的帶子,好一會,兩人都沒說話。

等弄好,她走到程舒怡面前,兩手張開抱了抱程舒怡。

程舒怡貼着她修長光裸的脖頸,低聲:“影影,我倆過吧。”

“以後琰琰就是我倆生的。”

“好不好?”

鐘影點頭:“好。”

程舒怡一下笑出聲。

她從鐘影安慰的懷裏擡起頭,見鐘影愁眉苦臉、可憐兮兮地望着自己,好笑:“你什麽表情?”

鐘影被她情緒的轉變整得頭都大了,無奈:“我擔心你啊。”

“擔心我殺人,還是擔心我和宋磊分手。”

鐘影小聲:“還是別殺人了……”

程舒怡笑得更大聲。鐘影瞧着她,有點驚恐的樣子。

時間還早。

他們這些請來參演的老師,要等外面位置排好了,學生不鬧了、記住次序了,才會出去參加正式的排練。

鐘影便給程舒怡點了份外賣。

外賣送到的時候,門外學生也集合得差不多了,堪比菜市場的鬧。

兩個人關上門都覺得鬧哄哄,跟有成百上千的蜜蜂繞着腦門飛一樣。但不知為何,程舒怡心情明顯好許多。

她大口吃着飯、身上穿着精致典雅的禮服,好像只要站上舞臺,就足夠光彩奪目。

鐘影想,主要還是肚子餓了。中午沒管飽飯。宋磊真該死。

三個多小時的排練,結束的時候,鐘影朝臺下望了望,只是人群喧嚷、簇擁着,一時竟沒找到裴決。明明他坐的地方還是她拜托外場老師給安排的。

程舒怡催她回休息室換衣服,說一會出去好好吃一頓。鐘影收回視線,想了想,決定先回去,到時候手機上再說。

目光一掠,有些意外地,她看到裴決居然已經等在了她們的休息室門口。

只是和他一起等的,還有一位瞧着眼生的女老師。女老師正笑着說什麽,手上也一會朝前,一會朝後地指着。裴決面帶微笑,偶爾禮貌颔首。

“那不是席老師?”

鐘影想起來,這是開場負責古筝節目的老師,叫席櫻。平時打的交道不算多,排練的時間也是一頭一尾,所以不大熟悉。

說着,程舒怡指了指裴決,語氣疑惑:“那誰?席老師男朋友?我的老天鵝——長得真不錯哎!”

“啧——這對在我們門口幹什麽?沒地站了?”

鐘影:“……”

程舒怡嘴裏被冠以別人男友身份的裴決,此刻卻将目光投向鐘影。

程舒怡順着看回來,望着鐘影摸不着頭腦。

不過她是有點腦補能力的,想也不想就想當然道:“你認識席老師男朋友?”

鐘影:“…………”

她這樣大大咧咧地問,弄得鐘影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真是無語加崩潰。

鐘影壓低聲音,急忙道:“程舒怡!你別亂說了。”

程舒怡難得見她這副慌張無措到磕巴的樣子,好像自己剛才說了什麽原子彈爆炸的秘密,更加不解:“怎麽了?見着人家男朋友這麽緊張?”

鐘影瞪着她,恨不得去捂她嘴巴。

“他不是——”

“鐘老師你來啦?”

席櫻也看到鐘影和程舒怡,笑容在臉上綻放,上前幾步熱情道:“這位裴先生問我你們在哪裏,我就給他指了路——沒想到你們還沒回來。”

“我還以為我指錯了……”

幾句話說完,程舒怡就明白了。

她看着臉上已經尴尬到燒紅的鐘影,自知失言,便當着鐘影面默默豎起兩指朝自己嘴巴摁了摁,算是讨饒。

鐘影:“……”

“——臉怎麽這麽紅?”

人擠人、鬧哄哄的走廊裏,裴決忽然伸手摸了摸鐘影面頰,接着,當着在場所有人的面,又将手掌貼上鐘影額頭,溫聲:“又不舒服了嗎?”

“藥吃了嗎?”裴決注視着鐘影問。好像別人已經不存在。不過他就是有這樣屏蔽的氣場,其他人也根本介入不了。

程舒怡:“……”

她真該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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