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都言

都言

“什麽事情？”他轉過來，手臂倚在靠背上，眸子靜靜的看着她。

埃利亞的目光貫來是柔和的——

最起碼對她是這樣，不帶一點殺傷力，也不至于讓人感到不适，舒緩的，像是吹過湖面的清風。但是他這麽看着她的時候，蘇晴卻總感覺他有種詭谲、令人不安的危險感——就仿佛躲藏在海面之下的冰山，遠遠地看着很平靜也很美麗，但其實危險已經近在眼前。

這也是蘇晴一開始想和他劃開距離的原因。

但是由于在這個世界，除了埃利亞以外，她暫時還找不到更大的助力，這才選擇在感覺有問題的情況下和他接近——有的時候，武力值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你的思考回路。蘇晴既然權衡出可以在幾個回合之內就拿下他，有系統在也能避開生死危機，就無視了可能存在的一些小問題。

一力破十會，這個說法百試不厭。

“……等以後再告訴你。”蘇晴說道。

埃利亞看了她一眼，眯起了眼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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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出去！”

第二天蘇晴又熟門熟路踏進了蘇遠航的病房裏時，蘇遠航終于按捺不出額頭上暴起的青筋了。

蘇晴手裏拿着探病送的水果籃裏蘋果，一上一下的抛着玩。

“別這麽激動嘛，老是情緒這麽極端對身體不好，怪不得你今年已經是第二次進來了，看着也這麽消瘦，我都懷疑私下裏有人說爸爸虐待你呢。”蘇晴笑道。

蘇遠航自覺自己耐心不錯，但并不代表可以随時被人這麽戲弄。

他冷着臉：“你再這樣我就直接打電話給你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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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幾歲呀，還當是小孩子之間矛盾告家長嗎？”

蘇晴沖他一笑，“更何況，什麽叫做我爸爸，你不是也叫他爸爸嗎？”

……那當然是私下裏沒人的時候。

有人的時候蘇遠航……他偏偏在這裏臉皮薄的要命，死活叫不出口。明明在心裏非常喜歡蘇父，但是從來沒在人前叫過他一聲父親。

蘇遠航感覺自己的發際線都要被這個妹妹氣得往後挪了幾寸，他真是恨不得時光倒流，原來那個不喜歡拿正眼看他的蘇晴現在看起來居然這麽可愛！

可惜今天埃利亞不在，沒人會将蘇大小姐拉出門去。

他要不然只能親手趕人，要不然只能默默忍受。

在這兩條之間徘徊了一下，他迫于無奈地選擇了第二條路。便索性閉上了眼睛，将整張臉埋進被子裏面，一動不動的裝死。

選第一條的話，總不可能将家裏這點破事弄得人盡皆知吧。

比起在故事中的半年之後迅速黑化的蘇遠航，蘇晴覺得現在這個哥哥簡直甜到不行。

高興了就拉過來逗弄兩下，不高興了就丢到一邊。反正有蘇父在呢，他為了能夠快點接受蘇父手裏的産業，也為了不讓蘇父感到為難和難堪，并着自己岌岌可危、不知道有沒有暴露出去的面子，也只能默默的忍受着她的逗弄。

最多是冷笑兩下。

中二少年嘛，就算讓他冷嘲熱諷兩句也沒關系，他也就會那麽幾句。

蘇晴看着躺在床上裝死的青年，忍不住想笑，她終于放棄了對他言語上的各種逗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手握着蘋果，一手握住刀，開始削。

蘇晴削蘋果的時候蘇遠航一直埋在被子裏裝死，他膚色原本就很白，蒼白病态的那一種，憋久了氣之後，再出來透氣就能看見面上很明顯的一層紅色，連眼睛都濕潤了下來。

她原來養過倉鼠，那只蠢萌的布丁每次從滾籠上下來也就是這個眼神。

可憐兮兮的，好像缺愛一樣。

其實本來也是，女主吸引蘇遠航最大的地方就在于，他在她身上感覺到了家庭的溫暖，感覺到了在自己長達二十餘年的人生當中沒有的溫暖。所以他心甘情願的幫她解決困難，也心甘情願地跟在她後面打轉，甚至連半點回複都不要。

但是溫暖是一回事，婚姻和家庭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他親媽能和白薇薇這樣，怕是蘇遠航半夜也要笑醒。但是要是他的妻子也和白薇薇這樣……蘇遠航第一個炸了。

因為蘇遠航他媽和一般人不一樣啊！

他媽比較坑兒子，但是不坑自己老公。她對蘇父真是百依百順，關懷備至，就連接個電話也要抛下手頭一切事情，是真的沒話說，就連原主都要承認這個事實。

從白薇薇那裏得到的關心和體貼，要是角度一下轉成從自己妻子那裏得到的——這家夥的代入感一下起來之後，他整個人都要炸了。

蘇遠航缺愛，這點毋庸置疑。

但是他對婚姻和家庭偏偏就真沒什麽好感，談之色變的那種。

蘇晴想了想，活該他那麽賣力也只能做男二。

這都是自己作出來的。

蘇遠航喘了一回氣，他直起身來去看自己怎麽看怎麽惹人讨厭的便宜妹妹，結果對方正很認真地拿着水果刀，一下一下的削着，蘋果皮長長垂下來，沒有斷掉。

她低着頭的樣子很好看。

或許是因為輪廓比較深，兩眼之間距離也隔得近的緣故，正臉看時那美貌總有一種刺人的味道，但是側臉，纖長的眼睫垂下來，就顯得精致安靜了許多。

面上的神色也是冷靜的，從容不迫的。

蘇晴手上的蘋果皮削的厚薄均勻，誤差極小，仿佛是精細的機器切割出的。手也非常穩定，沒有一絲的顫抖。與其說她是在削水果，不如說她是在專心的雕琢什麽藝術品。

冷靜、肅穆、克制，簡直就像是在完成着什麽儀式一樣。

蘇遠航想到這裏，忍不住為自己的揣測感到好笑。但是又忍不住再為那從容不迫的動作所吸引住了眼球，蘇遠航非常不想承認，他發現自己現在可能沒法對她再生氣起來了。

因為節奏感全然被掌控住，屬于他自己的節奏早就被打亂掉了。

從蘇晴一進場，她就不着痕跡地掌控住了主導權。

明明自己的節奏感被打亂，蘇遠航卻一點都不感到生氣或是惱怒——因為這個時候的蘇晴，讓他想起了一開始踏進蘇家的時候，也是用同樣的方法說服了他的蘇父。

不愧是父女啊。想到這句的時候，他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就好像，他無論怎麽拼命去模仿蘇父的做事方式、行事風格，最終也得不到認可一樣。

——畢竟他們沒有血緣關系。

——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蘇遠航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他慢慢的苦笑了出來。

只不過，蘇父掌握住主導權，是為了說服他，讓他更好的适應家裏的環境，蘇遠航也對此心懷感激，而蘇晴嘛，就是純粹在逗弄他玩了。

“你要不要？我特意削成了兔子喲。”蘇晴特意用牙簽叼着湊到他眼前來。

蘇遠航：“……”

他冷笑了一下，“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蘇晴好像完全聽不懂一樣：“都說了是給病人的嘛。”

她笑眯眯地将盤子遞過來給躺在病床上的蘇遠航，對方一臉懷疑的看着她。

蘇晴面無異色，仿佛理所當然。

最終，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還是拿起了一塊，蘋果被削成了可愛的兔子的形象。

“甜吧？”蘇晴一臉求表揚的表情。

蘇遠航：“……”

他哽住了一下，“還好。”

“當然了，我挑的嘛。”她得意洋洋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