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GoodbyetoEinstein11
Goodbye to Einstein 11
急症室的門冷冰冰地關上了,醫院裏有點冷,意溪抱着手臂坐在休息椅上。腦袋裏閃過一些醫院的片段,來來往往的藍色身影,心口又發出了悶痛。意溪忽然哆嗦了一下。
單淳把書包裏的校服外套拿了出來,把意溪包裹起來。
意溪攏了攏單淳的校服,擡起頭來:“你先前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單淳蹲下來,跟她的視線對齊:“那個司機好像以為我病了,又把我送到你身邊了。”
他不是好端端的嗎?這個答案讓她有些哭笑不得。如果真是他說的那樣,說不定是那個司機大叔收了錢又想訛他呢。意溪嘆一口氣,“沒想到還給你找了個極品司機,真是抱歉了。”
那個司機大叔其實不是很壞吧。單淳眨了眨眼睛,沒有對意溪解釋。
“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話,我一個人很難把爸爸送到醫院來。”
還說着話,她的眼睛忽然濕潤了。
單淳下意識地伸出手,抹掉了意溪眼角的淚水。這個動作很自然,就像他們以前做過無數次似的,甚至沒有觸發意溪的警戒線。
意溪難過地望了他一眼,低下頭用中文自言自語:“怎麽辦,我爸不會有事吧……應該不會有事吧……”爸爸長年的酗酒讓她沒有辦法對他的健康放下心,對于失去的恐懼使得意溪的眼淚越來越洶湧。
單淳按住自己的心髒,仿佛産生了什麽共鳴,那裏像是被冰碴子硌着一樣地難受起來。他不由自主地摟住意溪,讓意溪能在他的肩膀上靠一靠,似乎這樣做,就能讓他分擔她的悲傷。
意溪把腦袋埋在單淳的肩膀上,手上卻遷怒地朝單淳的胸口敲打起來,嘴上語無倫次地說着中文:“都是因為你……遇到你之後……我的不幸加倍了……都是因為你。”
單淳悶不做聲地讓她打,無奈又心痛。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完全黑下來,人來人往的走廊變得空曠,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意溪哭完了,大概是有點累,直接睡着了。單淳漸漸地感受不到雙腿的知覺了,但還是像塊木頭似的蹲在原地。
醫生推開門,一邊擦着汗一邊張望:“誰是病人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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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溪咯噔一下跳起來,外套伴随着她的動作掉在椅子上:“我是!”幾乎要讓人懷疑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單淳僵了僵,扶着椅子一點點把自己“挪”到椅子上去。雙腿一點知覺都沒有,這個感覺困難而痛苦,好幾次差點摔到地上。他卻沒有感覺到懊惱,只是流露出一種若有所思的神情。
醫生把記錄本拿出來,一邊翻一邊打量意溪:“你和病人是什麽關系?”
“裏面的人是我爸爸。”
醫生這才開始放心對意溪講病情:“是這樣的,患者是由于酒精飲用過量導致的胃出血,但是呢,患者又有肝炎歷史,所以這次還引起了并發症……雖然已經控制住了,但還要再做幾項檢查,并且留院觀察一段時間。”
“這麽說我爸沒事了嗎?”
“手術很成功。”
意溪還沒有跳起來慶祝,醫生又說道:“小姑娘……去你剛才登記的地方把手術費交一下吧。”
手術費……意溪忍不住咬了咬下唇,有點為難。
醫生又開始打量意溪:“除了這個……還要預交一個星期的住院費。”看校服是英凡的學生吧,既然是英凡那種學校的學生,不至于拿不出來幾千塊手術費吧。不過,拿不出來也沒有關系,他只負責通知,不負責驅逐。
醫生從記錄本上扯下一張紙交給意溪,然後自顧自地走了。沒過一會其他醫護人員推着一張病床出來,病床上的意遠志緊閉着眼睛。意溪問清楚他會被送到那間病房,就去走廊的那一頭交費了。
單淳和單淳的校服外套被她遺忘在休息椅上。
他一個人坐在走廊上,聞着再熟悉不過的消毒水的味道,思緒萬千。燈光很亮,使每個人都顯現出來一種病态的蒼白。他生活了最長一段時間的地方就是這樣的環境。在來這裏之前,把他帶來這個世界上的人對他說拜托了。
明明都是很溫柔地對待他,但每次看着他的時候,他們總是一臉對有他有所虧欠的表情。
單淳等待着。耳朵敏感地捕捉到女孩子說話的聲音,他朝着走廊另一頭看過去,卻有一個人擋住了他的視線。
“單、單淳同學,真的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女生也穿着一身英凡的校服,留着齊劉海,領結系得很正,看起來似乎很乖巧。
單淳還是看着原來的方向,雖然在女生看來他是在“觀察”她衣服上的銘牌。
女生忸怩地揪着自己的裙子,把中文換成還算流利的英語:“難道你是生病了嗎,如果你不舒服的話可以告訴我,我爸爸是這裏的院長,可以幫你找到最優秀的醫生。”
“你記得我嗎?”女生下定決心似的伸出手,嘴角彎出最标準的微笑,友好而主動的自我介紹:“我叫廖秋,是你的同班同……”“學”字忽然卡在喉嚨裏。
單淳拎起外套,視若無睹地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走廊那頭,意溪遇上了一些麻煩。
“你好,我沒有帶夠現金,刷卡可以嗎……”
“啊,餘額不足嗎?我……或許帶錯一張卡了,麻煩您試試能不能把手術費刷出來,剩下的我再看看。”
“手術費也不夠嗎?要不先刷……”
給她結賬的護士打斷了意溪的話,“什麽刷這個刷那個的,沒見過你這樣名堂多的家屬,你該不會是想賴賬吧?我們這可是正規醫院,你要是賴賬的話,我可就直接打電話報警了……啊……”
一只潔白修長的手伸到櫃臺,放下一張黑色的銀|行卡:“Take this.”
氣焰嚣張的護士接過卡,仔細看了一眼後,像是被點了啞穴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意溪的惴惴不安直到見到單淳才消弱下去,又是他來幫她了。可是很快她想起來靠着單淳大哭的情形,瞬間被“無地自容”的感覺給包圍了。
廖秋還站在原地,拳頭捏得緊緊的,指甲陷進肉裏。看着單淳走過去和意溪站在一起,她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意溪決定留在醫院守着意遠志,其他的事情等第二天上課再說。單淳确認意溪可以應付所有事情之後才走,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但是不管他多晚回去,始終會有一個“人”在等着他。單淳永遠不用擔心沒有可以說話的對象。
“今天過得怎麽樣?”裏森照例很慷慨地對單淳表示關心。
“你要聽實話嗎?”單淳看了看裏森,又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啊,對不起我都忘了,跟你這樣說什麽信什麽的‘人’不能拐彎抹角。”
說別人一根腦筋不懂得拐彎麽?如果這話讓任何一個正常人聽了,估計單淳都少不得要挨一頓打。幸好裏森是不懂得生氣的機器人……
裏森的聲音依舊很機械:“我告訴過你,不要低估我的智能。”不知道為什麽,隐隐傳遞出一種威脅的意味。
單淳的情緒低落下來,自言自語似的:“今天啊……糟糕透了,意溪說是我讓她的不幸加倍了。”
裏森修改自己剛準備跟單淳算賬的程序,轉而安慰他:“你有沒有跟她解釋,幾乎所有事情都可以用平等的概率劃分,人類所說的幸運或者不幸,只是他們對待自己所遭遇的概率的一種感覺?”
“得了吧,”單淳喪氣極了,“我又不是來說教的。只要記得我來這裏的目的,把該做的事情做了就行了。”他把胳膊伸給裏森——
“你能不能幫我檢查一下,我感覺自己壞掉了。”
單淳把手按在胸口:“這個地方,總是會有很奇怪而且不能控制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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