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誰念幽寒坐嗚呃

誰念幽寒坐嗚呃

江春兒跑了一小段路，見徐青寄沒追上來，這才松了口氣，一邊踩着石子，一邊慢騰騰走回院子。看到江秋兒緊閉的房門，她就想起來一件事——生辰禮。

她換了身衣裳，帶着半夏出門，叮囑門房小厮今晚給她留門。

江春兒今日不僅費腦子，還費體力，一出來就一路吃，和半夏抱着幾個零嘴紙袋邊吃邊逛，鑽進各種香料首飾、奇珍異寶的鋪子裏，也沒個新鮮入眼的。

她嘆了口氣：“秋妹現在十六，距離百年還有八十四年，我要想八十四份禮。”

半夏無言，有您這麽算的麽：“那還有大少爺的，大少夫人的，明睿小少爺，二少爺，将來他又成了親……”

“停！好了，再算就煩了。”江春兒把一顆剝好了的蓮子塞進半夏嘴裏，堵住，“再轉悠兩圈咱們就回……前邊在做什麽？”

江春兒看到有不少人聚集在哪，多的是姑娘的嬌笑聲，時不時夾雜細弱的貓叫聲。

她拉着半夏鑽進人群，

那賣貓商販是個中年男人，笑着介紹他家的貓：“小人的貓，皆是——逆循其毛出火星，絕無蚤虱！公子姑娘們盡管放心買回去。”

江春兒眼睛愈來愈亮：“給秋妹這個！”

她們什麽好東西都見得差不多了，送個大活物給她，她會喜歡吧？

“秋妹會不會喜歡呀？”江春兒問半夏。

半夏想了想：“會不會把四姑娘屋裏弄得亂七八糟？四姑娘屋裏的東西可不便宜。”

件件名品還千金難求，跟江春兒這糙的不一樣。

“這樣啊……”江春兒可不想給江秋兒添麻煩。

Advertisement

半夏又道：“不過，不讓它竄進屋裏就好了吧。”

“你說得對。”

她挑了只通體純黃，眼若黑琉璃，瘦瘦小小的一只奶貓，裝進了小籠子裏，提在手上一搖一晃，說不出的喜愛，本想再買一只，可轉念一想，她們住一個院子裏，門對門的，江秋兒的小寵到頭來豈不也是自己的？

她可真是小機靈鬼！

“走，回去。”江春兒腳底輕快，“先把它藏在小徐那，等到了秋妹生辰再取來。”

說到徐青寄，她想到今日的肥膽，就一陣竊喜暗爽，叫他平日裏總是故作老成。

她鬼使神差問了一句：“你說，小徐喜歡什麽？”

徐青寄一直以來都是那副冷淡性子，說得好聽一點是沉穩，不驕不躁，難聽點就是呆板。

半夏想也不想就回答：“武功秘籍。”

江春兒無語：“除了這個。”

“那應該沒有了吧……”江家的下人們都知道徐青寄和他們不一樣，心裏把他當半個主子對待，“徐哥平時，好像除了練功，什麽也不做。”

江春兒突然十分好奇徐青寄的來歷。

“你說他這麽……刻苦練功是為了什麽？”思及徐青寄說的，不關她的事，她心裏就發堵。雖說她一點也不了解徐青寄，但怎麽說他們也相伴十年，每天見面，怎麽會不關她的事呢？

江春兒歪頭：“你聽他說過他家人麽？”

半夏搖頭，得了吧，她還是托江春兒的福才能跟徐青寄說點話，其他下人壓根沒機會。

“我懂了！”江春兒忽然一出聲，路上行人紛紛側目。

江春兒抿着唇，心中壓着一個猜測，徐青寄……該不會是要找人尋仇吧？比如家破人亡什麽的，而且仇家很厲害，所以他才這麽刻苦練功……

半夏見她半天不說話：“您懂什麽了？”

江春兒當然不會把自己的猜測說出去，支支吾吾地：“小徐……小徐除了武功秘籍，大……大概就是……”

她飛快看着四周，靈機一動，看見路邊殺豬的在磨刀——

“應該缺一件趁手的兵器！”

“對！沒錯！”

江春兒越想越這麽覺得，哪有習武之人不鐘愛兵器的。

“姑娘，您要送徐哥麽？”

江春兒沉吟，說實話，她還想捏徐青寄的臉，要是送一把劍給他，過後他看在劍的面子上，就不會跟她計較了吧。

她看天色還沒黑，跟別人打聽了京都最好的鐵鋪，直徑而去。

在敦仁街的正中，找到了這間陶家鐵鋪，鋪面較大，外邊還有個打鐵的大漢，一把劍煅得通紅，大錘錘擊砸出星火。

“江三姑娘？”一聲試探将她拉回神。

江春兒聞聲而去，是個陌生男子，五官端正，從他身上似乎能知曉義薄雲天四字，氣質坦蕩磊落。

“在下萬武堂林生風。”林生風自我介紹一下。

江春兒想起來這麽個人了，後來還給她送來外衣，以至于沒那麽狼狽出去，還有事後萬武堂站出來為她正名，把吳雨棉陰陽怪氣了一頓。

江春兒頓時對林生風心生好感：“那天謝謝你啦。”

“不客氣，應該的。”林生風袖子底下的手緊了緊，“三姑娘到這來是？”

江春兒心想，林生風在萬武堂，自然見多識廣，特別是對兵器這一方面。

“我……我有一個朋友，想找件趁手的兵器，我聽人說這裏可以，不知這能不能找到。”

林生風解釋道：“兵器趁不趁手，要看其人與兵器互不互通。”

江春兒沒聽懂，一雙大眼看着他。

林生風被她這烏溜溜的眼給看得心軟，語氣更為平緩：“萬物有靈，兵器也一樣，他慣用哪種兵器？”

“劍。”

林生風微微點頭，原本他還不知道怎麽跟江春兒搭話，甚至還有點緊張，可提到這些，他就渾身輕松自在：“陶家不善鑄劍，但修補兵器可謂第一，你可以進來看看。”

江春兒笑着提裙走進去，林生風輕車熟路将她引上樓。

這鐵鋪裏有一股嗆鼻的味道，林生風有如打開話匣子，與她說一樓是賣各種斧刀鋤具等農家的東西，到了二樓，都是未開刃的兵器，三樓就是開刃的，刀槍劍戟、斧钺鈎叉，十八般武器應有盡有。

“這還說不善鑄劍啊？”江春兒乍舌，“那怎麽才叫，善鑄劍？”

“那要去鑄劍山莊，非江湖中人是不知的。”

“哦……”江春兒覺得眼前新鮮，碰碰摸摸，“林少主常來嗎？”

林生風笑道：“萬武堂在這購兵器，損壞的也都拿到這來修補。”

江春兒見了這麽多，沒見到心儀的，她看到樓道還能往上通，詢問四樓是什麽。

林生風引路上去：“江湖上有名劍無數，四樓是仿造這些兵器，用以觀展。不過其材料與原兵器如一，尤其是一些珍稀物料，陶家也能找來，修劍之名便傳了出去。”

在四樓有零星幾人，那些兵器皆俱是放在架上，鋒利逼人，縱使仿造觀展用，其鋒芒不可小觑。

江春兒兩指輕彈一把劍身，發出嗡鳴，餘音不止。

“這是劍譜排名三十七的斷水劍，其主是秋梧山莊衛展嵘。”

江春兒忽然極為感興趣，她要給徐青寄找一把絕世好劍：“排名第一的呢？”

“軒轅，在宮中。”

江春兒了然點頭，看着衆多名劍：“這……怎麽排名？難不成因為在宮中，他宰相門前三品官，就第一了？”

“自是打出來的。”

江春兒小聲嘀咕：“那還不是因為人厲害，給我拿軒轅我也打不過小徐啊……”

林生風含笑：“不過軒轅确有一絲宰相門前三品官的味道，已兩百年沒問世了。”

江春兒瞪眼：“就這還能在榜上？”

“有些名劍或失蹤或有外因，無法再戰，所以一直久居劍譜不下，江湖如今也在争執是否應在劍譜除名。”林生風指着不遠處一赤紅劍鞘，鞘刻紅蓮，還有兩尾銅金錦鯉嬉戲纏繞，十分有趣，烏色劍柄嵌着顆灰白月光石，刃面利落古樸，劍尖比一般的劍都要長些許，卻沒有感覺到這柄劍有太大的銳氣殺意，反而令人有……如置身月夜蓮塘的寧靜閑适之感。

她原以為，劍就該寒光凜冽，鋒芒逼人，不曾想，還有這般的，也不知真正的那把劍是什麽樣的。

“火焰化紅蓮，天罪自消衍。此劍名赤影，劍譜第六，塵封于驚濤門近百年。”

江春兒點點頭，她腦子裏在想要是徐青寄拿這把劍會是什麽樣子。

“為何塵封起來？”

“一些江湖恩怨。”林生風見江春兒好奇，“百年前赤影劍橫空出世，不斷挑戰劍譜名劍，江湖人稱赤影劍主為宣平劍鬼，以鬼稱人，足矣說明此人劍法妖異。後來宣平劍鬼拿赤影劍與驚濤掌門做賭，輸了，塵封百年。”

江春兒唏噓：“這都能賭……”

“無奇不有，不過賭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江春兒又轉了一圈，在這些名劍面前，三樓那些就顯得不夠看了，而且，她忽然也很想有一把劍：“八方閣有拍賣古玩字畫，兵器會不會也有拍賣？”

“你錯過了，上月在萬武堂就有，有兩把鑄劍山莊的劍。”林生風心中一動，“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鑄劍山莊的情況。”

江春兒雙眼放光，一點也不見外地應下：“改天我去萬武堂玩！還有給那位姐姐還衣裳，差點忘了。”

“三姑娘不惱萬武堂就好。”林生風指的是上回的事。

江春兒擺擺手，她恩怨分明，本來就是吳雨棉挑釁在線，關萬武堂什麽事。

出來時，眼看着夕陽落下一大半，江春兒性子再野也不敢天黑在外晃悠，否則要跪祠堂的。她與林生風道了別。

路上，江春兒歪頭看半夏手裏的貓籠子，正睡着：“這麽久沒吃的，不會餓死吧？”

她打開籠子摸進去，還有溫度，小貓還軟乎乎叫了一聲。

她心情頗好地往回走，擡頭時看見了個人，跟她沒什麽交集，不過她認得是趙柄的下人之一，跟一個穿着粗衣的男人在人少的樹下談話，那男人手中還牽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

江春兒腳步停下，往那邊靠近，站在距離他們較近的一個糖人攤販前，不走心地讓小販給她做一個小貓糖，而後聽他們的談話。

她耳朵靈，能夠聽到他們的大概意思是，讓小姑娘去這位“叔叔”家住兩天，等過幾日忙完了就回來接她。

可是江春兒知道趙柄是個什麽德行，她心中冷笑，趙柄是畜生，這賣女兒的爹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江并找不到趙柄的窩，她倒要看看這回他究竟藏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