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路漫漫其修遠兮
路漫漫其修遠兮
江春兒又轉性了,前段時間走神傻笑,這兩天又聞雞起舞,挑燈夜讀,就是心情陰郁,江家人擔心這要是受了情傷,性情大變,本來就不聰明,要是性格還不讨喜,就完了。
于是幾個腦袋湊一塊猜來猜去,補來補去,越想越心驚,把半夏拎出來談話,甚至威脅了,若是江春兒出了什麽事,她擔不擔得起?半夏頂着壓力把鍋甩到江秋兒身上去,這才全須全尾出來。
“秋兒這丫頭也跟着胡鬧。”江夫人氣結。
方雪行卻放心了:“秋兒不是不知分寸的,比春兒看得遠。”
“不也是個丫頭片子?”江夫人起身,“不行,我這就去東園問問她。”
“天都快黑了。”方雪行道,“明早您要去書院。”
既然要久居京都,他們就給江明睿找了梅花書院,明日要去交束脩,行拜師禮。
“把春兒帶上,悶在家裏要出毛病。姑且多觀察幾日。”方雪行心想着沒準就是小兒女鬧矛盾,這回盯緊了,一定能把此人挖出來。
“也好,給她找點事做,等明睿去了書院,接送讓她來接送。”
次日,江春兒依舊如常去往大書房,卻被告知要去梅花書院。
馬車裏,江明睿問:“大姑姑,我要去書院了,您會想我嗎?”
江春兒奇道:“我不是每天接送你?”
這有什麽好想的。
“可您有好幾個時辰不能見到我。”
江春兒極其敷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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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睿當真了。
梅花書院是京都三大書院之一,不包括國子監,此處距離江家較近,便選了這間書院。
到了書院,江春兒并不跟他們進去,而是在外頭等着。
書院雖以梅花命名,卻并不是滿書院的梅,意在梅花之風骨。那山長當年是皇帝親點的狀元,不過身體不好,有年冬天極冷,差點丢了性命,辭官養病去了,之後斷斷續續又當了幾年官,每次都是病發辭官,折騰半生,幹脆退到書院來,一呆也有二三十年了。
山長看着江明睿機靈,短發齊耳,半紮着個丸子小髻,粉雕玉琢,頗有男生女相的意味,一雙鳳眼卻生得英氣,他稱贊一聲好面相:“過會兒謝先生就來,行個拜師禮。”
江明睿笑眯眯謝過,也拜了拜山長。
不多時,門外有腳步聲,來者是個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舉止閑雅,眸光睿智,他見到屋裏的人時,一瞬間怔愣原地。
江夫人輕捏袖口,旋即行了一禮:“原是這位謝先生。”
山長撫須點頭:“怎麽,江夫人認得?”
謝開濟回過神來,低沉的嗓音有些許顫動:“故友,二十多年不見。”
“故友重逢,好事。”山長輕拍江明睿的後腦,“去拜見你的先生,姓謝,謝開濟。”
江明睿乖乖過去,自報姓名,跪下三拜,謝開濟微微躬身回禮,将他扶起來。
一行人從山長這出來,江夫人在廊下與謝開濟道:“小子頑劣,就麻煩謝先生了。”
“江夫人放心。”謝開濟颔首,拉過江明睿,“馮夫人在京都,毅侯府內,她時不時還惦記你。”
江夫人一訝:“她在京都?”
謝開濟輕輕點頭,看進江夫人眼裏:“得知你安好,她會很開心。”
江夫人彎了彎唇,朝他屈膝行禮,謝開濟當即松開江明睿的手,躬身作揖。
“明睿,好好聽先生的話。”
“知道了祖母。”
江夫人這才離開書院,一路上想着些陳年舊事,原本早已不想了,此時又輕輕提起來。謝開濟說的那位馮夫人,是她的好友,亦是恩人,只是這麽多年過去,突然得知她的消息,近鄉情怯。
先去打聽一二,再好好去拜訪吧。
江春兒肩負接送江明睿的新任務,次日天還沒大亮她就在庭院裏練劍,待到天蒙蒙亮時,把江明睿送去書院。
清早路上人多,農戶們拉着牛車驢車從城外進來,賣糧賣菜賣獵物,叫賣聲還價聲,行人商隊匆匆趕路,沿路的早點棚子也都開了。
江春兒很少這麽早出門,更別說吃外頭的早點了,這會兒聞着味餓得很,登時下了馬車,坐進一間早點棚子裏,讓店家上了豆花來,她捧着喝了口,濃香軟甜:“怪不得別人都拿食盒買回去呢,我白來京都了。”
半夏也咂咂嘴:“以後咱們回來都能順路吃上。”
江春兒餓得厲害,桌上還有從隔壁鋪子裏買來的胡餅和芝麻粥,煎餅是這家鋪子的。
“明日咱們也買回去給娘和大嫂嘗嘗。”江春兒想到徐青寄也愛喝豆花,又補了一句,“才不給小徐。”
半夏一噎,也沒叫您給。
江春兒又想起徐青寄,哪怕她很生氣,那也還是很想。半夏說要按着徐青寄說的那樣,上進點、努力點,屆時把他就沒有理由再罵了,可現在想想,這事能有個頭?
她總覺得被半夏忽悠了。不過也要等徐青寄自己來和她道歉,道歉幾次,她才勉強原諒他,省得一天天的,她就像供着個祖宗。
這個時辰都是行人匆匆的,閑的也有那麽兩三,邊吃邊閑聊趣事,家長裏短、宅門是非,還聊着當局政事,什麽京兆尹凳子還沒坐熱就又換人了,胡縣丞終于不給人做嫁衣了……
江春兒知道這個胡縣丞,名胡不知,得京都人人稱贊的好官,江并偶爾也提起過他,語氣滿是敬佩,就是太過倒黴——
當了二十年的京縣縣丞而不得升官,就因為舉人出身,若無人提攜,這個位置要坐到頭,除非接手重大案子以加資歷,而京縣衙門一般沒資格接手,這是一個死循環。他得京兆府大理寺的人看重,又不願意受他們提攜,于是兩府幾次放下大案子給他鍍金,先後做他頂頭上司的縣長們也機靈,從中摘了大功,把他當墊腳石,升官發財去了。
虧得胡不知心态好,否則早就不幹了。所以京都有個詞是形容他的,為人作嫁胡不知。
聽他們的意思,是要調胡不知去霧縣做縣長,一群人感嘆他終于升官了,又可惜他沒留在京都。
江春兒沉思着,莫不是因為白家村那事?記得江并當時讓決明去告訴胡不知的。
她決定等傍晚江并回來時問問。
但壓根不等傍晚,江春兒前腳才踏進門,江并後腳也進來了,還帶回個消息,說他提前過了考核,方才下了任職文書,任了霧縣縣丞,明日就走。
江春兒高興得蹦起來:“恭喜二哥!”
江夫人連連幾聲祖宗保佑,跑去祠堂燒香了,方雪行笑着吩咐下人去買菜,今日要加餐的:“快快寫封信回去。”
“二哥,你明日是和胡縣丞一起去嗎?”
“你怎知胡縣丞也?”
“今早大街上聽到的,話說是因為白家村那事麽?”江春兒覺得就是這個原因,胡不知動作夠快,那縣長一點好沒讨到。
江并點頭:“昨日下了他的任職文書。”
“他知道是你透露的消息,給你請功了?”江春兒腦子裏一堆疑問。
“他不知,不過,”江并一敲她腦袋,“我還不能趁機摘點好,白白給他們升官發財的機會?”
“二哥太厲害啦!”江春兒浮誇豎起大拇指。
江并自然不是如他說的這般輕松,他跟着胡縣丞提審白家村村民時,特別關注幾個,查到那五品校尉關岐之前,險些被關岐滅了口,至今胸口的傷還沒好。
結案呈文時,胡不知特別點了他的名。
他覺得在這件事上已經用盡運氣了,碰上這麽大的事,霧縣還換血。
江并又敲了敲江春兒的腦袋:“記你一功。”
“哼,話說回來,胡縣丞這麽厲害,你當初不去找他,害我白白坐牢,花了這麽多錢不說,最後還被安王抓了我的小辮子。”江春兒對這事陰影大着呢。
“你的認罪書白紙黑字簽字畫押,趙锲能讓胡縣丞有時間查清?當晚就以你畏罪自殺收尾,要不就雇幾個人扮做死者家屬鬧事施壓,要你償命。”江并口氣輕快,“他不想要你的命,替死鬼是誰都可以,你就是倒黴了點,但若查清了,就是要他的命。”
“這……這麽無恥……”江春兒臉色一白,“二哥,你以後當了大官,一定不能仗權欺人,為所欲為,黑白不分。”
可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并非人人都是胡縣丞胡不知,有一樣東西是他所要的,江家要擺脫商賈而從仕,是很長一段路,要耗費很多代人的心血,他如今開了頭,江明睿就是下一個。
他也無法保證,能夠不沾一點泥水。
江并回院子收拾行李,沒一會兒江夫人敲門而進。
“娘。”
江夫人上前幫他一起收拾:“本以為最快年底,就把明睿送去了梅花書院。”
她來京都本就是陪着江并來的,現下他要去霧縣上任,心裏有些為難了。
江并知她的意思:“霧縣離這很近,我快馬加鞭一個時辰而已。明睿天資聰穎,在梅花書院最好,大嫂也要有人照顧。”
江夫人也不是目光短淺的,想得通,就是心裏不好受:“曲見的事也放不下,咱們一家人零零散散,一年到頭都難團聚。”
“年關前爹和大哥就來京都,還有三個多月,很快。”江并寬慰她。
江夫人面上露出些許笑意:“你做好本分,切不可犯渾。”
江并玩笑道:“我貪他們那點作甚,還不夠買件衣裳。”
“貧,快點收拾。”
“忘了帶的,下次休沐也可以回來。”
“那邊風波剛平,事務多,說不準的,你跟着胡縣丞好好學學,此人是真本事……”
母子一言一語,大多都是江夫人在念叨。
次日,江并走馬上任去了,江明睿也去了書院,江家一下子竟冷靜了,江春兒一閑下來覺得無聊得很,想見徐青寄的心愈發熱切,但面子,她也要,只能通過半夏去問問他傷勢如何了,知道他在做什麽。
但卻發現,徐青寄是真不來給她道歉,心情更加郁悶。方雪行看不下去了,去了她院子,此時她正在練劍,不得不說,這般的江春兒似變了一個人,有氣有勢,身姿若驚鴻,或許就是塊習武的料子,跟那些字啊文啊不沾邊的。
見到方雪行,江春兒收劍回身:“大嫂?”
方雪行走過去:“還不休息,下午周先生那又打盹了。”
“哪有,周先生好幾天沒吹胡子瞪眼了,還誇我的字進步了。”江春兒把劍遞給半夏,跟着方雪行進屋,“大嫂找我何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江春兒吐了吐舌頭:“別是大哥寫了信,讓你代他來訓我吧?”
“小沒良心,我哪次沒幫你?”方雪行嗔道,坐了下來,直接開門見山,“何方神聖左右了咱們三姑娘的喜怒?好厲害的手段。”
江春兒身子一僵,嘟嚷着:“大嫂說什麽呢……”
“你不說,我和娘,甚至你大哥也不過問,不過我們是擔心此人品行不端……”
“他沒有品行不端,呃……”江春兒直接說漏嘴,腦袋耷拉在桌上一臉懊惱。
方雪行似笑非笑:“那你說說,是個什麽樣的人。”
“大嫂不知情人眼裏出西施嗎?”江春兒說完,俏臉一紅,繼續道,“大哥又嚴肅又冷酷,你不也很喜歡嘛……”
“還調侃到我頭上來了。”方雪行輕笑,“那你說說,他年齡幾何,家住何方,父母兄妹。”
“我還不如直接點名道姓呢。”江春兒還真不知徐青寄的家在哪,“哎呀,他不是壞人。”
“行行行,我不問了。”方雪行怕這小祖宗鬧起來,“那你這成日煩悶,總能說吧?鬧別扭了?大嫂給你出出主意,如何?”
鬧別扭?這是鬧別扭的問題嗎?江春兒眼睛都紅了,喉嚨泛酸:“……他不喜歡我。”
說到這,眼淚就掉下來了,把頭埋進雙臂間。
方雪行這下知道怎麽回事了:“這種事強求不得。”
江春兒甕聲甕氣:“他嫌我笨,什麽都做不好……”
“胡說,春兒武功很好。”
“不好的……”江春兒搖頭,紅着眼看向方雪行,“我要是好好學了,他是不是就不嫌棄了?”
她眼裏蓄淚,茫然悲戚,方雪行何時見過這樣的江春兒,心裏暗罵這不識好歹的小畜生:“都是借口,不喜就是不喜,哪怕你今日變成天下第一,也還有其他的借口,說你長得不好看,說你性子不合他意,或說你家世,你親者,你全改了嗎?”
趁現在只是開始,方雪行決定斷了她的念想:“大丈夫應該坦坦蕩蕩,他說話都不痛快,非蠢即壞,焉是良人?叫你大哥知道了,非得往死裏打不可。”
江春兒怔愣,一眨眼,淚珠子斷了線往下掉:“是這樣嗎?”
“是。”
江春兒又趴了回去,面向門口,其實她也不知怎會突然對徐青寄存有別樣心思,也就是那日不小心碰了他一下,可之後面對徐青寄,她有前所未有的高興,尤其是見到他的時候,旁的東西就都不入眼了,而今,是想讓他看得起她,讓他,高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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