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焉知來者不如今
焉知來者不如今
禦街是進出宮城的必經之路,故而這條街也成了繁華地之一,延伸到宮門口去。
江春兒就在禦街邊的糕點棚子裏蹲馮之勉,和徐青寄坐在這兩日,把周邊的小吃都嘗了一遍,嘴巴基本沒停過?不愧是禦街,好吃的都在這紮堆。
她一手托腮看向遠處宮城,宮門大開着,朱牆金瓦,飛檐翹角,外頭站着赭衣黑甲的侍衛,神色肅穆,腰間佩刀,似乎也能窺到裏邊的一點風景,富麗堂皇。
徐青寄也跟她坐在一旁等着,此次目的他已經明白了,是要揍一個人,正好,他也看馮之勉不順眼,非常不順眼。
江春兒扭頭看徐青寄,他正吃着一碗甜湯圓:“我有點好奇,不是說男子不喜歡吃甜麽?大哥二哥都覺得膩味,你不覺得膩麽?”
徐青寄放下勺子:“小少爺也是如此。”
“他是小毛孩子,你是嗎?”
“不随時間改變,他将來長大了您可以問問他。”
“不行,我就問你。”
“不膩。”
“就這?”
徐青寄想了想,順着她的意多說點:“吃甜練功事半功倍。”
“你說得很對。”江春兒笑得滿面春風。
徐青寄不太敢看她的眼,太晃人了,也許是自己做賊心虛,看她時總帶有別樣的眼光,以致于面對她的舉止言語,總覺得她別有深意,果然魔怔了。
他看出街道,正瞧見馮之勉,這些天來,頭一回把此人看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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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時雨。
“他來了。”
江春兒順着看過去,徐青寄稍微松了口氣。
此時未時末,從宮門裏陸陸續續出來些官員,而馮之勉朱衣紗帽,正與同僚交談着什麽,兩人就站在護城河邊,江春兒看他們談了一會兒,就上了各自的馬車。
待到路過江春兒身邊時,徐青寄一顆金絲糖球彈射而去,将車夫手中的缰繩都給割斷了,糖球嵌進對面的柱子上。
那車夫一驚,扭頭看向徐青寄這邊,江春兒笑着朝他招招手,這個車夫,她還認得呢。
車夫當即去詢問馮之勉,馮之勉透過竹簾細縫,看到了江春兒,不由得輕輕皺眉。
而江春兒頭一回看見還有這樣的功夫,抓了兩顆糖球塞嘴裏咬得嘎嘣響,這也是真的糖:“你背着我偷偷學了什麽厲害的招?”
徐青寄掃了她一眼:“照影功。”
江春兒瞪眼:“我們學的是同一門?你有私房錢,不,私房功。”
“五重。”
“那沒事了。”江春兒有一點點心虛,瞥向馮之勉,見那車夫竟然抓着斷了的缰繩繼續走,“嘿,裝都不裝了。”
她站起來帶着一身的流氓痞氣,徐青寄也跟上,兩人輕輕松松跳上馬車,坐在車夫的左右。車夫眼神一變,一掌向江春兒,徐青寄探身一拍他手肘,車夫頓時手臂發麻,另一手收掌為拳攻向徐青寄,兩人赤手空拳過了十來招,他就被徐青寄兩指壓在脖頸上,不敢亂動了,旋即被點了穴道。
江春兒問道:“大叔,原來您會武功啊?可我家小徐更厲害哦。”
馮之勉在馬車裏出聲:“三姑娘誤會了,方才沒看到你在那。”
江春兒不在意道:“湯圓很甜很好吃,你都不吃,是看不上,想讓我開一桌大席請你嗎?小徐,去明月樓。”
徐青寄拉過缰繩,慢悠悠驅使馬車。
馮之勉語氣微冷:“江三姑娘,這是禦街。”
江春兒嗓音帶笑:“我當然知道,大庭廣衆,你怕什麽?”
馮之勉沒想到,自己還沒去江家,江春兒反而找上門來了。那日馮夫人從江家回來,所發生的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此刻,是意料之外。
明月樓裏,馮之勉一去到包間就看到裏邊有江春兒的侍女,桌上已上好了菜,有熟有生,蘸料齊全,正中一火爐,爐底紅炭明亮,裏邊濃湯細細翻滾,滿屋香氣四溢。
江春兒側身請他進門,一身朱紅官服,他不似之前看到的那般滿身清儒溫和,反而是透着拒人千裏的疏離,配上他那眼神,味道就對了,這才是真正的馮之勉。她彎了彎眼:“如何,夠誠意吧?天冷最适合骨董羹,現下天還不夠冷,不過美食不分季節。”
“江三姑娘費心了。”馮之勉知道江春兒有備而來,索性今日走不了,于是邁進門檻,量他們也不敢做什麽。
兩人入座,徐青寄站在江春兒身後,一雙眸子低垂,看着馮之勉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心中想着待會怎麽揍他好,既疼還看不出傷的那種,疼個十天半個月,不,再久一點。
江春兒伸手往後一抓,很準地抓住徐青寄的手,唔,很暖,她就是故意的:“小徐,這麽嚴肅做什麽,坐下來一塊吃,不過你不許說話。”
“湯圓吃撐了。”徐青寄非得盯着馮之勉不可,不過一身冷肅被江春兒握住手後,收斂了。
半夏站在邊上開始布菜,将小爐中的兔肉夾出來。
江春兒拿起筷子:“這兔子是現宰的,我特地和掌櫃說要最肥的一只,肉質鮮嫩,湯料味道也調得好。”
她就是要惡心他。
而馮之勉也算見過諸多場面,根本不懼江春兒這一套,一路上已經想過今日她的目的,無非是想詢問一件事。
他心裏有了底,也就等着江春兒自己開口了,一臉從容鎮定,周身氣勢外放。索然無味,吃得也少。
江春兒吃着吃着覺得不太對勁,馮之勉不是應該被她惡心到,一刻也不想多呆然後問她所為何事,她就繼續吊着他,看他敢怒不敢言,怎麽如此坐得住?
她方才在禦街也吃了不少。
見鬼,撐了。
徐青寄看得明明白白,他雖不知江春兒想做什麽,只是說要把馮之勉打一頓,江春兒不會無緣無故揍人,還是揍朝廷官員,定然是此人把她惹惱了,并且,理在江春兒這邊,否則她不敢動手。
思及此,徐青寄看着周身冷然的馮之勉,将原本有些小得意的江春兒給壓制住,甚至要把江春兒牽着走。
的确,江春兒未出茅廬,豈是在朝堂滾打幾年的馮之勉的對手。
他忽而動了身,坐下一邊的椅子。
江春兒愣住:“你不是吃撐了?”
“消食了。”徐青寄眼神示意半夏,半夏會意過去布菜。
馮之勉最注重規矩,徐青寄明顯是江春兒的護衛,主不主,仆不仆的,荒唐。他擱下筷子:“江三姑娘,天快黑了。”
江春兒無所謂:“距離宵禁還早着。”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江三姑娘身為商賈人家,自然不用遵守。”馮之勉直視江春兒,眸子裏那令人不舒服的目光愈加明顯。
只聽徐青寄道:“我輕功帶你回去的話,一刻鐘也不需要。”
馮之勉看向正在将花椒醬往自己碗裏倒的徐青寄,倒是娴熟,顯然不是第一回。
徐青寄無視他,自顧自吃着。
馮之勉道:“江三姑娘倒平易近人。”
他是看着徐青寄說這話的,江春兒能忍住就有鬼了,誰也不能輕視徐青寄:“小徐。”
徐青寄筷子重重一落,起身腳後跟踢開椅子,伸手揪住馮之勉的領子把他拉起來押到牆邊——
馮之勉他爹是将軍,自然也教得兒子們一點自保的拳腳,不過對于徐青寄來說根本不是事,沒一下就被桎梏住,他擡聲:“你想做什麽!”
下一刻就被點住穴道,別說動彈了,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怒瞪徐青寄。
徐青寄一拳頭到他臉頰邊停下來,想起來打人不打臉,而後拳頭落在馮之勉肚子上。馮之勉只覺得劇痛開始蔓延五髒六腑,他是沒想到江春兒膽子這麽大,竟敢動手,目光盯着江春兒,迸出強烈冷意。
“啧……把他眼睛蒙上。”江春兒欣賞馮之勉挨打,半夏貼心遞給徐青寄一張帕子,把馮之勉的眼睛蒙上。
徐青寄多多少少帶了私人恩怨,原本說不在他身上留傷,不過現在不留不行,一手抓着他的肩讓他站直了,一手毫不客氣往他身上招呼。
馮之勉感覺骨頭都被打斷,偏偏他又清醒得很,叫也叫不出聲,額頭冷汗直流。
江春兒聽着拳拳到肉,痛快:“你背着馮夫人搞小動作,那我也亂來一回。”
無非就是為了江家的錢財,否則還能為什麽?江家別的沒有,就是錢多。
徐青寄除了最開始那一拳,其餘都是避過要害,見差不多了,他停手看向江春兒:“還繼續嗎?”
“差不多了吧?”江春兒看他臉色嘴唇都白了,喘息聲都變得尖銳。
徐青寄解開馮之勉的穴道,一松手,他便順牆而坐,痛苦蜷縮。他喘了幾口粗氣,拿下蒙眼手帕,盯着江春兒咬牙切齒:“有本事把我打死在這裏……”
“那肯定是不敢的,有本事你回去跟你娘告狀。”江春兒怒極反笑,“懶得跟你廢話,你們要多少,做什麽。”
馮之勉重重咳了兩聲:“你倒聰明,猜出一二。”
她真想再上前狠狠踢他兩腳:“不然你們圖我江家什麽?”
馮之勉緩了下來:“讓他們出去。”
江春兒還沒出聲,徐青寄已經帶上半夏出門,見狀,她道:“現在可以說了?”
馮之勉閉了閉眼,半晌才道:“馮家債務,四百萬。”
“四……四百萬?”她家有這麽多錢麽?她以後不會上街要飯去吧?江春兒就想打死這個龜孫!
就他們這種人家靠着俸薪,三代人都不可能還清,她咬牙切齒:“吃準了我娘心軟,有過命的交情是嗎?”
馮之勉冷眼看向江春兒,他其實一點也不想與這些商賈人家打交道。
“我要說不呢?”江春兒反問,“大概有二三十多年沒見過了吧,只要我不道德,不要臉,你奈我何?”
“你……”
“看不上江家,還想要江家替你還債?”江春兒簡直要氣瘋,踢開椅子走到他面前,睨着他,“當女表子還立牌坊。”
這話刺耳,馮之勉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只聽江春兒繼續道:“你該慶幸碰到江家,慶幸老子看不上你,否則換成別的人家,堂堂探花郎娶個商賈之女,會成為京都一大笑柄吧?”
“閉嘴。”馮之勉怒喝。
江春兒冷哼,半蹲下來與他平時:“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那天令堂來我家,低聲下氣求着這門親事,我娘不答應,她臉色難看得跟吃了屎似的,但一個屁都不敢往外蹦,禮數周全把茶水喝完了再走,你又有多大的臉?知恩圖報是我們的道義,卻不是你威脅人的理由,聖賢書都讀進狗肚子裏,你和令堂差太多了。”
馮之勉忽而扯唇一笑,眸子裏嘲諷意味十足:“的确差太多了。”
江春兒壓根不想跟他耗着,把徐青寄叫進來,徐青寄喂了他一顆藥,一擡他下巴逼着他吞下去。
馮之勉這輩子就沒這麽憋屈過:“什麽東西!”
江春兒痛快了:“一刻鐘後就不疼了,回去應付應付你爹娘,不過明日就難說了。”
馮之勉只能死死瞪着她,沒有一點辦法,最後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粗鄙。”
徐青寄當即又封住他穴道,這次把他肩給卸了,又很快移正回來,瞬息之間疼了兩次,馮之勉眼前陣陣發黑。
江春兒聽着那咯嚓聲,抖了抖雙肩:“小徐你太殘暴啦。”
徐青寄面沉如水,清音如劍:“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
一時包間裏靜默無聲,唯有桌上紅炭烤着小火爐,裏頭濃湯發出咕嚕的沸騰聲。
一刻鐘後,馮之勉藥效上來,身體的疼痛消退很多,徐青寄貼心打人不打臉,也沒打他的腿,甚至留着他右胳膊,待到夜半藥效一退,讓他哭都哭不出來。
江春兒有一些疑問,欠錢這種本可以直說,但馮夫人硬是推脫,還非得結親,就很迷惑。她認為能教出馮之勉這樣的兒子,爹娘大概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難道是不想還錢了?當她江家是錢莊,拿完就走?若非有一命之恩,她真想今晚去拆了毅侯府。
作孽!倒了八輩子血黴遇上這麽奇葩的人家。
天色漸晚,入夜漸涼,沒什麽節日,路上行人少了許多,不過那些玩樂的坊裏,依舊歡聲笑語,琴音歌聲傳到街道上來。
他們一行三人就走在大街上,風吹就把江春兒心頭的怒氣吹散,稍微冷靜了點,她悶聲:“你說,他會報複我嗎?娘說不許打人來着……”
徐青寄看了她一眼,也許江夫人其實是在變相提醒她,不然這丫頭現在老實得很,又怎麽會想到把人打一頓?還是光明正大把人從禦街強行劫持上酒樓。
“有求于人,他不敢吭聲。”徐青寄其實在門外聽得清楚,“三姑娘也說了,沒有與夫人的這份淵源,他真要娶一個別家的也說不定,兩相權衡,他知道該怎麽選。”
江春兒舒了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不然過年爹回來沒準又要打我了。”
徐青寄只覺得好笑,原本江春兒只怕江安,現在多了一個江老爺,他嗓音都帶了笑意:“揍他之前,沒想過?”
“想什麽?打舒服了再說。”江春兒不滿他的神情,“你這是嘲諷我嗎?”
徐青寄立馬否認,再認可:“三姑娘做得很對。你也想過他不敢報複你,是三思而後行了的。”
這話把江春兒的毛給撸順了。
“此人過激,也太傲慢了,他也配得上我?”江春兒冷哼,低着頭眼尾瞄了一眼徐青寄,心裏補上一句,你才配得上。
這話仿佛已經出來一般,喜滋滋抿笑,手背擦過徐青寄的外衫袖子,她忍了很久,才忍着沒去拉住他的手。
半夏跟在他倆身後,眯眼盯着他倆的手,心中給江春兒打氣:牽起來!大膽點!姑娘沖!哪知江春兒環抱雙臂,步伐大搖大擺起來,半夏傻眼之餘,還有鄙夷,慫!
徐青寄餘光盡是江春兒俏麗的側臉,似乎從不知不覺間,她面上神情透着某種堅韌,眸光裏有期盼,那種知曉前路何在的期盼,不似從前那般浮躁迷離。他想她越來越好,知世故懂人情,最好獨當一面,身邊親朋亦是助她護她,如此便可免傷受害,一路順遂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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