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吾将上下而求索
吾将上下而求索
就在江并去霧縣後的第三日,馮夫人登門了。
江春兒知道這事,沒讓半夏跟着,自己又跑去偷聽。她從屏風後探出頭來,被江夫人逮到,尴尬一笑,把頭縮回去。
江夫人不動聲色:“聽聞侯爺舊病複發,好些了?”
“老毛病,吃幾天藥就過了。”馮夫人微微收起了點笑意,“他吧,你也知道,一路打拼上來能有什麽康健身體,好幾次從鬼門關拉回來,他自己都說得過且過。”
“說的什麽胡話,好歹你家三位公子争氣,姑娘也嫁得好,應該好好養身體享福,就怕後輩不争氣,幾十年的打拼都不夠一時揮霍。”江夫人說的是真心話,也是意有所指,“守家難。”
“你說得是,現下他就惦記之勉的親事,”馮夫人胳膊肘壓在桌上傾身問,“你家春兒怎麽說?”
江春兒豎起耳朵。
“倆孩子沒緣分呢。”江夫人這話是直接拒絕了。
馮夫人心下一提:“可惜了,我家之勉卻喜歡得很。”
江春兒:“?”
果然,她就說馮之勉表裏不一人前一套背後一套,他娘到底知不知道他這麽玩?
江夫人笑道:“依照四公子的條件,一定有很多姑娘喜歡,春兒小丫頭還沒開竅呢。”
江春兒撇嘴,她才不是沒開竅的小丫頭,是喜歡徐青寄的大姑娘。
“是倆孩子接觸得少,多出來玩玩就熟悉了,我啊,也不拐彎抹角,是真心想求這門親事。”馮夫人面容誠懇。
江夫人揮了揮手讓下人都出去,又瞥了一眼屏風後的江春兒,道:“那我也說句真心話吧,是我高攀不上侯府,想讓姑娘們過得自在點,丫頭心思單純,應付不了你們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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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夫人一來是給足了面子,二來是想探探馮夫人的底。
馮夫人以為有戲:“何須她親自應付?我自會把她當親閨女看待,誰能欺負了去。”
江夫人抿了口茶,馮夫人有點非求不可的意思。
江并從霜山回來後與她說了些,連江春兒都說此人表裏不一。
抛開馮夫人的意願不談,馮之勉的能力在兩個兄長之上,當年的探花郎,從翰林院出來後直接去了兵部,在京都多有稱贊,京軍裏有幾個後起之秀都是他挑上來的,心氣只高不低,看不上江春兒人之常情。這種人,配得上更好的,來穩固馮家的地位。
她又為何執着于江家?
見狀,馮夫人嘆道:“我也和你說心裏話,侯府這些年風頭正盛,成為多少人的眼中釘,不想讓之勉再找個勳貴家世,做這個出頭鳥,不是我和侯爺輕視江家,而是相信江家,我們兩家聯手,将來定能立足京都,這也是有利于江家的,敏書,你要考慮清楚。”
江夫人垂眉:“犯忌了。商賈也有商賈的規矩,我們是潼州人。”
否則他們為何要拒絕李骁?到頭來有命賺,沒命享。
江夫人繼續道:“我來京都這麽久,也有不少人登門,雖不如侯府,可對我們來說也足夠了。”
馮夫人臉色繃不住,卻又不能發作,只能喝茶掩飾。
江夫人于心不忍:“我并非不知恩圖報,你若有事當然可以尋我。”
馮夫人擺擺手,勉強一笑:“我們之間是有情分的,不要說什麽恩情。”
江夫人知道一定是遇事了,只是礙着不說罷了,但這種事怎麽問,萬一是掉腦袋的事,又怎麽會輕易說出口?
她最終道:“這江家不是我一個人的,我要對得起老爺和孩子們。”
話已經說得明明白白,只要不把江家拖進渾水裏,其他都好說。
馮夫人嘆了口氣:“我還是很中意春兒的。”
江夫人沉默,這事免談。
兩人僵持片刻,馮夫人最後将茶水喝完,離開了。
江春兒聽得掌心出汗,手帕都打濕了,她頭一回看到江夫人如此深沉的臉色,掙紮、無可奈何,又顯疲倦。
她咬了咬唇,起身走出屏風,走到江夫人身前低低喚了聲。
江夫人握住她的手,眉眼舒開些許,安慰道:“放心,不會要你嫁過去,我話已至此,讓她回去考慮一二。”
江春兒眼眶卻紅了,一個李骁算什麽,周邊多的是人威脅江家,脆如金紙,頃刻覆滅,而足夠堅硬的,是擋在她身前的人。
“娘,她如果不說,從馮之勉身上着手可以嗎?”江春兒蹲下來,“馮夫人如此執着,而他對我的态度漠然而視,他們母子在這件事上不是一條心吧?”
江夫人摸摸她腦袋,順便借機會敲打她:“榮辱與共。”
江春兒認真想了想:“想來這件事對他來說不算大事,是可解的,又不能忤逆他爹娘的意思,只好來消遣我,只要我不點頭,這事就成不了,可對馮夫人他們來說,卻是天大的事……是這樣嗎?”
說完,她嘀咕着:“他倒能拿捏我的喜好,算準了我看不上,哼,我非得也去惡心他不可。”
江夫人失笑:“他還吃準了我對他娘的态度。”
“就是利用您心軟。”江春兒目露厭惡,下巴擱在江夫人膝上,“知道不是要命的事,您心裏舒坦了嗎?”
江夫人最怕的就是毅侯府做了自掘墳墓的事,而她又袖手旁觀,這才是心結所在。
“春兒聰明漂亮,将來叫他後悔。”
“他後不後悔與我何幹,”江春兒冷哼,“為何要等他登門,按着他的步子來?我去找他不可以嗎?您和馮夫人顧慮不能說的事,我和他可沒有情誼可言。”
江夫人扶了扶她的發簪,她鮮少戴步搖,畢竟成天跑來跑去好動得很。她雙手落在江春兒肩上:“注意分寸。”
“嗯,嗯?”江春兒睜大眼,“您答應啦?”
江夫人笑道:“別把人打了。”
“知道知道。”江春兒雙目放光,這模樣像真的是要去揍馮之勉,而不是要跟他談事的。
江夫人提醒道:“問出所為何事就好,其他一概不應。”
這事就算沒有江春兒去做,江夫人也要等馮之勉來找她,不過,讓丫頭去試試也無妨,權當練練她,即便江春兒真把馮之勉打了又怎樣,有求于人卻這般态度,挨打也是活該,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順風順水,心高氣傲,真當江家是提線木偶任他擺布了。
江春兒從江夫人那出來,心情并不是很好,覺得沉悶,有東西堵在心頭。
半夏好不容易等她出來,見她這一臉心事走了一路,小聲詢問:“姑娘,出什麽事了?”
江春兒揪斷矮叢裏的枝葉,葉子在指尖捏碎:“我在想,爹娘他們很早就想擺脫商賈這層身份吧,要受這麽多人威脅。咱家的出路擔在二哥肩上,所以白家村的事,他不敢出頭。二哥是很難的。”
但她所看到的江并,依舊悠閑自在。
江春兒擡起頭來,天際萬裏無雲:“眼下只有我在這了,我也想為家中做點什麽,讓江家,越來越好。”
那被堵住的心口裏,猶有涓涓細流,順着細流而走,就是出口。
半夏笑道:“當然會越來越好。”
江春兒将手拍幹淨:“好啦準備吃午飯,然後養足精神,下午對付周先生,傍晚小徐還要教我劍法呢嘿嘿……我一天天的可太忙啦。”
“您能不能再大膽點?”半夏無語,“像之前追着安王那樣。”
一身好膽,碰到李骁就問能不能請他吃飯,直奔主題問他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問自己可不可以。當時李骁的表情跟吞了蒼蠅沒兩樣。
江春兒嫌棄:“所以你看他答應了嗎?說明男子不喜歡這麽野的,我又豈能唐突英雄?”
好一句唐突英雄……
“不過,還好他沒答應,不然我怎會看到這麽好的小徐呢。”江春兒捧臉癡笑。
半夏由衷道:“小人還是希望您大膽點。”
江春兒覺得她這輩子所有的努力都因為徐青寄了,白日乖乖在大書房,傍晚等他和江明睿回來後,就跑武場去,纏着他,要他教劍法。
她很自信,徐青寄這些年出了江家,見過幾個有鼻子有眼的?就算聰明又怎樣,能比得上她見慣諸多把戲的人嗎?所以,拿下他是遲早的事。
再說了,只要把他藏好了,不擔心有誰來跟她搶人,越想她心裏就越美……
直到手臂一疼,她捂着手臂還沒說什麽呢,就見徐青寄一根小棍子收在身後:“三姑娘不要走神。”
江春兒嘿嘿一笑:“不走神不走神……”
徐青寄看夕陽早落下去一大半,眼看着就要黑了:“三姑娘該回了。”
“哎呀別生氣嘛,這次一定認真。”江春兒一天到晚就這一個多時辰能見到他,要是夏日就好了,夏日天黑得慢。
“沒有生氣。明日您還要早起。”徐青寄走到石桌那邊去。
江春兒瞅着他的背影,突然哎呀一聲,再倒吸一口涼氣。
徐青寄立馬轉過身來。
江春兒這些年練得一門眼淚說來就來的神功,朝徐青寄伸出手,雙眼淚汪汪:“我腳抽筋了,快來扶我一把。”
果然,上當了。
江春兒手臂才被他攙扶,可并不滿足于此,柳眉倒豎:“你是要我自己走過去嗎?”
“你說扶的。”
“不行,我疼得走不動,你抱我過去。”
“……”這祖宗就是來克他的。
江春兒見他沒動靜,還皺眉,登時心裏拿不定主意,不會是又要生氣吧?那是不是也說明,他對自己一點心思也沒有?她一個大姑娘都主動投懷送抱了,這人竟……思及此,她心裏堵得慌,待徐青寄松開她的手臂,她瞬間紅了眼,還沒回過味來,身子一輕,穩穩當當被抱住。
徐青寄目視前方,下巴因緊繃而擡起,口氣生硬:“矯情。”
江春兒雙頰鼓起,憋笑,旋即穩住聲線:“難道你不矯情嗎?大男人坐個地板都要找東西墊,又挑食……”
“近墨者黑。”徐青寄盡量屏息,忽略姑娘身上的香氣,以前也不是沒這麽抱過,背也背過,只是存有別樣心思後,隔着幾層衣裳布料,似乎多了其他的觸感,惹得掌心發燙。
“你看,說你兩句就損人……”她還沒說完呢,誰知徐青寄雙臂微松,吓得趕緊摟住他的脖頸,“是是是是,近墨者黑,以後我改……”
徐青寄眼裏一點笑意。
江春兒反應過來自己竟摟着他,頓時心中雀躍,一群小鹿跑來撞去……
她出息了!
徐青寄将人放到石凳上,下巴免不得蹭到她額頭,江春兒只覺得熱意從額頭傳來,燒紅了臉,好在是天已經黑下,否則根本藏不住。
巧了,破防了的徐青寄也是這麽想的,借着黑夜掩飾自己,眼裏充斥少年肆無忌憚的熱忱懇切,至少此時此刻,她是目之所及并且觸手可得的。
倆坐在石桌旁,各自藏着自己的心思。江春兒做戲做全套,假裝彎腰揉着自己的腳踝,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半夏還說她不大膽,這都抱上了,還不夠大膽嗎?
她發現了,徐青寄,嘴硬心軟。
“小徐啊,明日我帶你去玩一個好玩的,去不去?”江春兒雙臂撐在石桌上湊近徐青寄。
“什麽時候?”
“放心,明睿現在沒事的,應該說今後都沒事了,你可以把他送去以後就回來。”之前是怕毅侯府不講道義使壞,現在已然沒有這顧慮。
江春兒朝他勾勾手指頭。
徐青寄擰眉:“你說,這沒別人。”
“做壞事肯定要講究氣氛。”江春兒有她自己的道理。
“壞事?”徐青寄眸子下移,目光不自覺落在她粉白的唇上。
江春兒幹脆傾身過去,在他耳邊悄聲言語,一半心思在正事上,另一半心思在他身上,想再靠近一點,最好把他心神搗亂,她才可以趁虛而入呀。
于是說話時,鼻尖碰了碰他的耳尖。
徐青寄一個字也沒聽清,全然被那潮濕軟香的氣息奪了神智,尤其是一觸即分的觸碰,他甚至想偏過頭去面向她,壓在桌上的手臂繃緊,指尖也因抓着石桌邊沿而泛白。
江春兒瞄到他發紅的耳尖,得意一笑,她就說,徐青寄怎麽可能比她會呢?當她這些年和狐朋狗友們是白混的?這不就害羞了?
“知道了嗎?”江春兒重新坐回去,雙目含笑甚至有些戲谑看着他。
徐青寄知道個屁,他喉結動了動,卻不敢應聲,也不敢看她,只是胡亂點點頭。
江春兒活了十七年,自知遲鈍蠢笨,硬擠出一點小聰明,可能就湊出指甲蓋大小,都在想怎麽拿下徐青寄。俗話說水滴石穿,何況他是個嘴硬心軟的溫潤少年郎。
“好啦,我回去啦。”江春兒高興起來跑得飛快,她也是心跳如鼓的。
徐青寄待她走後,摸了摸耳朵,快入冬了還這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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