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一日不見隔三秋

一日不見隔三秋

兩日後,霍迎奉命護送北狼質子穆廉進京。江春兒那天去虞州府見過穆廉,穆廉對她捉了屈方勝與晏象表示感謝,她也不再糾結之前的事,告訴他京都有個萬武堂,許多年輕後輩都喜歡在那切磋交流,他也可以去玩玩。

随着穆廉進京,北狼跟梁國再簽盟約,北境更為安定,是以,北軍又減少一大批士兵,把拖了大半年的軍饷一發,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朝廷養不了太多閑人。

寒冬飛雪,一向還有些熱鬧的清風莊逐漸冷起來,連清早的操練都沒了,留守清風鎮的一個兩個更閑得沒事幹,跑到鎮上或者平安縣裏去亂浪,和北狼人做起了買賣,在周邊村鎮游走。

江春兒倚在二樓欄杆,能看到霜白風雪籠罩着清風莊,結冰的旗子挂在高處,參差不齊的房屋院落、縱橫交錯的小道,前兩天離開的人比較多,而今時不時有兩三個人背着包袱結伴而出。她不禁想到這兩年苦樂交雜的事,想到宋善,這個時候他應該也回去才對,而不是躺在無疆嶺上。

“不打算回京?”陳篤行不知何時走過來,手裏還有一袋瓜子,飄着桂花香。

“這時候哪來的桂花瓜子?”江春兒驚訝,抓來一把捧在手裏。

陳篤行笑了笑:“孫将軍。”

就沒什麽好吃的能逃過孫從榮的法眼。陳篤行這瓜子,顯然就是幫他去跑腿買的時候,順手也買了一袋。

江春兒嗑着瓜子,唇齒桂花香:“陳哥你也不回京?”

陳篤行還是那句話:“孫将軍。”

江春兒悟了。

孫從榮年事已高,若突發點意外,還得需要陳篤行和另一個副将莊羅,更何況,孫從榮就是個甩手掌櫃。

北軍裏誰都知道這老将軍雖爵位不高,但立功無數,這回看霍迎獨守清風鎮,感嘆丫頭太年輕,一紙書信去給虞州刺史請命,跟來坐鎮,還十分體恤說戍邊的輪值一定要給他安排上,呵,信他個鬼,來到這後一直說抱恙在身,讓陳篤行幾個替他值守,扭頭就能看見他蹲在大街上跟賣菜的缺牙老太殺價殺得唾沫星子滿天飛。

陳篤行道:“明日,他要去一趟義雙。”

虞州義雙縣,常無仇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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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兒雙手撐在欄杆上:“本來迎姐讓我跟她一塊回京,以護送的名義。”

霍迎還以這回江春兒立功,提了江春兒做她的親衛。霍迎這次要久居京都,江春兒成了她的親衛的話,也可以常居京都。

“不過呢,我要等小徐一起回去。”江春兒沒注意陳篤行一瞬間的黯然,繼續道,“還記得上次在礦山大牢裏那個衛确麽?他還沒醒,小徐得在這等着。”

陳篤行輕輕應聲,醇香的桂花瓜子吃起來多了股苦味:“他還沒回到鎮上吧?”

江春兒搖搖頭,徐青寄要是過兩日還不回來,就一路尋着去福綿縣找人去。她長長舒了口氣,凜冽氣息又灌入胸腔之中,再看遠方時,視覺又開闊不少。

“話說,陳哥你怎麽到北軍來?京都多香啊。”江春兒拍了拍腰間荷包,那是她領的軍饷,還不夠她在京都上兩趟酒樓,估計也不夠陳篤行揮霍,京都俸薪,比北軍強多了。

“陰差陽錯吧。”陳篤行的目光從江春兒的臉上移到遠方綿延的山丘密林,飛雪迷蒙。

江春兒大概知道陳篤行的背景,縱然武舉出身,家中人都為官,不過京都遍地達官貴人,他也就顯得微不足道。江春兒想到一個可能,壓低聲音:“難道你在京都有死對頭?”

要不是得罪人,她真想不出陳篤行幹嘛來這,又沒戰事,一年到頭有幾個軍功?她一開始都有點想念叨馮之勉,最後又覺得這裏還挺好的。顯然,碰上燕國挑撥,陳篤行搞了個頭功回來,就是不知上邊會怎麽安排。

“沒有的事。”陳篤行聲音極輕,“這叫,另辟蹊徑。”

他這段時日在想一個問題,倘若一開始就知道江春兒有心上人,會不會放棄京都的前程,來到北軍?但是,那種平靜無波的日子,算什麽前程?還讓人覺得壓抑。

江春兒離開後,他在原地看了一會兒風景,直到莊羅派人來喚他過去一趟。

書房內,莊羅在溫酒,他是個三十多的壯碩大漢,穿着黑色襖子,頭發亂糟糟紮着,此時他手中着一把炒豆子,抛起來用嘴接住,咬得嘎嘣脆,見到陳篤行,指着桌上幾大本名冊:“我對得差不多,你再看看,沒什麽問題就送到軍所。”

清風莊去留幾人,都得記錄清楚。

“對了,春兒怎麽算?”莊羅問。

江春兒現在是霍迎親衛,理應跟着霍迎才對。

“她暫時……”陳篤行眉頭一皺,“名冊上可以劃掉,過段時日……她就回去了。”

莊羅壓低聲音:“我早想問你,這丫頭最近天天跑出去,做什麽這是?”

“……”陳篤行翻紙張的手一頓,“姑娘家還能有什麽事。”

莊羅瞪大雙眼,很明顯不信:“鎮上……還有她看上的人家?我守清風鎮這麽久,家家戶戶什麽鳥我沒見過,不配不配……”

陳篤行心中煩悶,低頭繼續看名冊,敷衍一聲:“誰知道呢……”

“這小沒良心的丫頭,虧得你多番照顧。”

“休要胡說。”陳篤行自認這兩年隐藏得很好。

“嘿嘿,我還沒說什麽,你否認什麽?咱們好歹一個屋裏的,騙不過我。”莊羅溫好一壺酒,往桌角一坐,“你不說,她怎麽知道?大老爺們直接幹脆點。”

說着,拍了拍陳篤行的肩,遞給他一杯酒:“幫你一次也行,到時候哥幾個輪流堵那野男人的門,還怕他不放棄?”

陳篤行接過杯子一飲而盡,辛辣後又微甜,是虞州第一酒,名為嘯風釀。莊羅再斟滿一杯:“她雖說一根筋又武功高強,可聽你的話。女人要是聽一個男人的話,說明這男人對她尤為特別。”

“當真?”陳篤行下意識問出來。

“你嫂子是這麽說的,過幾天她來看我,正好問問。”莊羅再添酒。

陳篤行看着酒杯裏倒映的自己,輪廓朦胧,目光也朦胧。

“酒壯慫人膽,”莊羅和他碰杯,看他又喝下去,“我聽軍所的人說,清風莊兵權要交給你,到時居于要職,又有功名加身,英雄何愁不入佳人眼?那不知哪裏冒出來的野小子,同你比?”

“哪來的流言。”陳篤行對莊羅後半段話只字不提,飲過一杯又一杯酒。似乎真的是酒壯慫人膽,他也生出想要與江春兒訴衷腸的決心,哪怕被拒絕,也想讓她知道,反正……她也許不會再來北軍,撕破臉又怎樣呢?

二人一言一語,一個下午便過去了,莊羅看陳篤行喝得醉熏,最後趴在桌上,他将酒壺一放,五指抓着酒壺,手指泛白,因用力過度而應聲碎裂。

這時走進一個人,彎下腰觀察了一會兒陳篤行,而後拔出刀來——

莊羅一掌把他的刀拍回去:“不要命了?!”

夏功不解:“将軍,一不做二不休。武舉功名在身又怎樣,這次立功也不過是走了運氣,真要他領着弟兄們,我第一個不服。”

“孫将軍還在,”莊羅瞪眼,盯着陳篤行的後腦勺,“他爹在京為官,更不能死在莊內。”

陳篤行非一般人,其父京都為官,死因肯定要調查得清清楚楚,想胡謅個突發惡疾身亡都不可能。

“今晚拖出去處理了?”

“蠢貨,我跟他一個屋。”

……

俗話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江春兒已經隔了好幾個秋了。

從清風莊出來,她如常跑客棧去,剛進屋裏,小萌就道:“師父剛才回來了,在後廚。”

他話音一落,江春兒一溜煙跑了。

後廚生火,袅袅炊煙。不過江春兒已經見識過徐青寄那點……不能算是廚藝的廚藝了,倒不是難吃,不過跟好吃也不沾邊,江春兒三申五令,打來的野味一定要讓客棧廚子來做,內行人做內行事,畢竟清風鎮實在太小,一點能吃的都沒有,不能再糟蹋食物。

江春兒以為他回來路上順手搞了點野味,不曾想,是從平安縣拉了一大馬車的……吃食,柴米油鹽醬醋茶。

天寒地凍,密封得嚴嚴實實,來到客棧就全搬進客棧地窖裏,看呆江春兒。

只聽他誠懇道:“闖蕩江湖,逍遙自在,不能委屈了你。”

很實在的一孩子。

江春兒感動萬分,開始哭訴苦日子不好過,她能有什麽壞心思,不過是想改善改善夥食罷了。

徐大少爺很體貼說今晚加菜,然後拉着她回屋。

江春兒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尤其是經過那夜以後,時不時就能從她腦子裏蹦出來,幾天不見,還、怪想念的,但直奔屋裏不太好吧?

這徐青寄竟比她還野,可她要端莊、矜持、穩重,按住心裏撒蹄狂奔的小鹿,鎮定找來話題:“你的毒、沒有影響吧?”

“正想與你說此事。”

小鹿直接不動了,整顆心吊起來。江春兒擔憂着把徐青寄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離開福綿縣之前,她跟着徐青寄去找了別的大夫,沒診出其他問題。

那天大夫也說,身中劇毒哪怕第一時間解毒,都不能這麽快就活蹦亂跳的,幾個特地來看望他的江湖俠士也很認同,而且這毒他們認得,毒性之劇烈,只要一滴毒滴進大水缸裏,喝上一口,都會上吐下瀉。實際上,他昏迷十二個時辰不到,醒來像個沒事人。

徐青寄當時只道運氣好,其他人也就沒做多想了。但他心中仍然存疑。

江春兒皺眉:“不如你到策英城去,有個淩大夫,很厲害。”

徐青寄搖頭,拉着江春兒進門,開始說起正事。那天送走江春兒後,他回到屋裏打坐,很是小心運功,一整個日夜過後,或許找到了答案,劫後餘生的慶幸的同時,還有懷璧其罪的擔憂。

他能感受到體內餘毒都被隔絕于五髒六腑之外,無法滲入的原因,來源于照影功。

此功易傷人經脈髒腑,對自身似乎恰恰相反,仿若一層铠甲。他甚至能把所有餘毒逼出來。

若是如此,誰不想得到照影功?

江春兒一顆心忽上忽下:“但又沒人知道你老徐家,除非還有第二個諸葛招顯。”

“我爹從沒告訴我還有這等奇效,連武籍上都沒寫有。這說明,未知的還有很多。”

江春兒想到照影功的來歷,将之完善的還是徐青寄的祖父,接下來就是他爹在修煉,沒什麽問題,之後就是徐青寄了,可人與人在體質上還是有些微差別,若功法出了岔子,看徐家先輩們就知道,走火入魔,經脈爆裂而亡,她自己倒還好,徐青寄就在最後兩重。

“爹不會害我,再者,師父看過照影功,并無不妥。”徐青寄抱着她安慰,他只是想告訴江春兒,要把功法藏好,至少現在,他們還沒能力護得住照影功。

江春兒靠在他懷裏:“這你就放心吧,我又不在江湖露面。要不,你回宣平老家找找關于照影功的所有東西?”

徐青寄沉默一會兒,忽然道:“我想帶你回老家去。”

“……”江春兒發現徐青寄的腦子挺能的,上一刻還正兒八經,下一刻就說到別的地方去了。自打那夜荒唐過後,她對徐青寄的認識從地上突然飛到天上,即便這兩日慢慢消化了點,也依舊臉紅心跳。她掐着徐青寄的腰側,以克制心中亂撞的小鹿:“合着只聽到‘老家’二字了是吧。”

徐青寄抱着人不撒手,還“嗯”了一聲,一手壓着她後腦,從袖兜裏取來一支朱玉梅花銀簪,斜插髻間。

江春兒感覺到動作,雙目一亮,彎成月牙,想擡起頭,被壓着後腦動不了,還挺有勁。她偏頭瞄到徐青寄微紅的耳朵,鼻子抵在他肩上,嬌聲悶笑:“臉皮薄還學別人讨姑娘歡心。”

徐青寄微微哼聲:“您也不見得有多厚。”

江春兒樂不可支,踮腳親了親他面頰,又親過嘴角,淺嘗一下,才隔了三日不見,就十分想念,這是從不曾有的,唯有忘我親吻,來将情意宣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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