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哥的決定（1）

明白了自己心的許清則憂心忡忡。除了退縮和逃避，他如今想不出更多的。安安太小，他未成人。爸爸媽媽知道後會怎麽想。

他生在美國。以前就決定去那裏念大學。爸爸媽媽問過他需不需要高中先過去适應環境，他其實該去，可他舍不得安安。

他對爸爸媽媽說他要在這邊高中畢業，盤算着最後不得不走的時刻再離開。

他壓抑情感，努力不外洩，找不到一個合适的人解惑排解。

他喜歡安安，這種喜歡是愛的喜歡嗎？會長長久久嗎？安安懂什麽是喜歡嗎？她喜歡他嗎？是他所盼望的那種喜歡嗎？如果不是那種喜歡，會認為他這個二哥變态嗎？

繁雜的問題一時間一股腦都擺在他面前，這些對一個單純的十七歲少年而言，委實太過複雜了。

他這廂郁悶的颠三倒四，大哥卻看出了眉目。只不過此眉目非彼眉目。大哥打電話說周末去學校找他兩人一道回家。他認為大哥要求怪異，但沒多問。

周五下午大哥來時，他在上課。下了課，他急匆匆跑去和大哥會合。但大哥一派輕松，并不急着回家。先跟他在操場打了會兒籃球，又請他去校外吃了牛肉面。

吃完面走回校園，大哥拉着他去操場看臺坐下。他自始至終帶着籃球，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手裏抛來轉去。‘大哥，你到底幹嘛來了？’老半天了，他還沒弄清大哥的目的。

大哥看看他，沒言語，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盒香煙和一個打火機，朝他揚了揚。他驚詫的表情大概取悅了大哥，因為大哥輕笑了下，自己取了一支，點燃，把煙盒和打火機又裝回口袋中。

‘在宿舍耳渎目染就會了。抽得不多。在家不會抽。’可能猜到他欲要出口的話，大哥搶先答了。

‘同學讓我嘗試過。不怎麽喜歡。而且安安讨厭煙味。’他說。

‘安安就是小寧的小喽啰。’大哥說。

他們同時想起小學時爸爸的一個朋友來家裏做客，那人煙不離手，爸爸可能出于禮貌并沒有制止。那人一走，小寧就嚷嚷着臭死了，安安有樣學樣。小寧還說大哥二哥以後不許抽煙，安安還跟着重複。

‘大哥，你到底來幹嘛？’見話題跑遠，他不得不再次詢問。

‘難道你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大哥直視他。

‘我？’他錯愕。

大哥點頭。‘感覺你最近心神不寧，常借口學習不回家，回家也不愛說話，跟小寧和安安的互動也少了。’

他沉默聽着，手在球面上摩挲。

‘是不是戀愛了？’大哥忽然湊近他壓低聲音問。

他直覺搖頭，心下卻大駭：難不成大哥鐵口直斷？！

‘別想蒙大哥。是誰？有照片嗎？大哥幫你參謀。’說笑間大哥伸手掏他褲袋裏的手機。

他掙紮，皮球掉了。他靈巧地把球勾回手裏，就這麽一錯身功夫，手機被大哥搶走了。

屏幕一亮就是巧笑倩兮的程安安。‘密碼。’大哥問。他說出一串數字。

‘這好像是安安的生日吧。’大哥一邊輸入一邊疑惑。

他不做聲。解鎖後屏幕上還是程安安，她穿着芭蕾練功服在做伸展動作。

點開相冊一張張浏覽，大哥的疑惑更重，不禁脫口道：‘怎麽這麽多安安的照片？’腦中猛然想到剛才小則說不喜歡煙和安安讨厭煙味。所以小則的喜好某種程度被安安的喜好所支配，這意味着什麽？結合這些照片真相呼之欲出。

大哥的臉變得凝重。‘你喜歡安安？’繼而搖頭，換了肯定的語氣：‘你喜歡安安。’

‘我是喜歡她。’秘密既已戳穿，就沒必要再隐瞞。

‘什麽時候開始的？’

‘具體時間不知道。最近确定的。’

‘爸媽知道嗎？’

‘不知道吧？！我沒說過。也不可能跟小寧提。至于安安。。。。。。我想她還不大懂。’

‘肯定嗎？你都說安安不大懂。你就真的懂？’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見她我會想，見了她更想。如果大哥喜歡過女生就會明白我說的。’

‘你是想反過來刺探大哥。’許清風眯起雙眼。

‘我沒有。我自己的都弄不清楚，哪敢管大哥的閑事兒。’

‘管也無妨，大哥身家清白，不像某人喜歡小小女生。’大哥特地強調小字。

他想反駁但底氣不足，索性閉嘴。

‘小則，大哥有點懷疑你情感的真實度，’大哥擡手制止他發言，‘是不是你誤把兄妹之情當愛情了？又或者适逢你思春期，沒別的女生只有安安—’他聽到弟弟嘟囔‘你才思春’，簡潔怼一句：‘不是你看A片轉大人？’

‘你自己不是也看？’他反唇相譏。

‘我那是批判式的學習。’

大哥真卑劣！他心裏暗罵。他以前怎麽沒發現大哥竟如此腹黑。

‘畢竟你從前和女生相處的經驗幾乎為零。’大哥繼續剛才的話。‘大哥的意思是你可以跟別的女生多接觸。大哥絕不是鼓勵你多談戀愛，當個花花公子游走花叢，只是和女生正常交友，這可能有助于你搞明白自己的感情。’說完他拍拍弟弟的肩。

他靜靜坐着，仔細思索大哥的話。

雖然許清則對情感認知遲鈍，但這不代表他完全無感。

就說那個李沐雅，具體小學什麽狀況他記憶模糊。可上初中後，她給他寫過幾封信，還把信紙折成心型。他就是不懂也該懂了。他一封沒回過，更別提覺察出周毅的那點小心思。

初中時他班上的數學課代表時常假借讨論課業問題跟他拉近距離。那是個看着文靜，笑起來端莊大氣的女生。他不明白的時候還奇怪她幹嘛不直接找老師解答。等他明白了，人家也不理他了。正好，他也沒那個心思。

初三畢業，隔壁班女生居然給他遞情書。他沒接。那個女生對他而言太過陌生。估計這就是周毅認為有必要點撥他的原因吧。他就像個蠢蛋與之相形見绌。

高中住宿後，他發現出于萌動期的少年對異性的關注只增不減。室友們逮到機會就讨論年級哪個女生漂亮，哪個女生身材好，自己心儀誰。

他通常只聽不發表個人意見，但必須承認他學到了好多所謂的知識：比如女生的胸部是用罩杯來測量的。第一次聽到這個，他因此對未來長大的安安産生了無限遐想。所幸這種遐想很快被他逐漸升騰的躁意逼停下來。

室友田彬是男女情事方面的實踐派，他本校外校各有一個女友，總嚷着青春不留白。肖野是這方面的理論派，收集了很多口味的碟片，而且不吝于出借他人。和他關系最好的班代陳抿和臨班的女學霸眉來眼去。齊峰暗戀班上一個女生，不告訴他們究竟是誰。每次讨論異性戴青都最積極，卻跟女生互動平常，看不出對誰特別。

與他們相比許清則是個異類，既不多言，也不行動。不過有一個人卻在對他行動。那是他們班的文宣委員林岱瑩，外號林妹妹。

林岱瑩個頭嬌小，纖腰素素，蒲柳之姿，容貌楚楚可憐，烏發紮于肩膀一側，另一側垂落的散發迎風拂面，真真我見猶憐，很能激起男生的保護欲望。

據說其父母很重視對其國學方面的培養，從小讀古詩寫古詩，大概因為長期浸染，她自帶清雅古典之氣。

班裏年級許多男生明戀暗戀她。畢竟美女加才女，相信大多數人都無法抗拒。

許清則自然注意到這個與衆不同的女生，不過好奇多過绮念。她住校。這無疑加大了他們接觸的機會。

在餐廳吃飯，她會不經意過來跟他和陳抿打招呼，客氣的詢問能否坐下，得到許可，就坐下跟陳抿讨論一些班級情況，繼而引入私人話題。她看似在問他們兩個，但真正關注的只有他。這是陳抿分析給他聽的。

陳抿說林岱瑩說話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只不過仿佛置身事外埋頭苦吃的他根本沒接收到。或許吧。除了回答她直接對他的提問，他其餘都在沉默。但仔細思忖，她利用這種閑談，套取了某些他個人的喜好。

晚自習間隙，她也跑過來閑聊。問男生什麽時候籃球比賽，女生好去加油；提議周末班級同學出游等等層出不窮的話題。

陳抿笑話他，回宿舍更是大力渲染。舍友們輪番上陣，争先恐後幫他出主意要将林妹妹拿下。無論他怎麽否認，他們都不信。

鬧的最厲害的一次是年級籃球比賽。她積極的從旁遞礦泉水、毛巾。他态度漠然，謹慎守禮。

下場時，發現田彬那個多事的家夥居然把他的衣服交給了林岱瑩。他尴尬的過去準備要回來，肖野不知從哪兒蹿出故意在他背後推了一把，他直接貼上了她。他迅速靈活的彈開，只見她不勝嬌羞的別開臉。

他心頭煩悶，太陽穴隐隐抽痛。他惱怒地瞪向一旁自以為詭計得逞的肖野和趕上來紛紛湊熱鬧的其他人。他真想大喊一聲，他并不需要這些好心人的所謂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