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哥的出走（2）

許清則這個暑假過的異常忙碌，時間都花在補習英文上。他在備考托福。即将到來的高三學年他既要完成學業還要準備赴美留學的一切事宜。雖然有爸爸媽媽從旁協助，但學習他們并不能代勞。

就在這個假期，他前所未有的清明了思想，堅定了自我。既然安安長得慢，那麽他就快長，這樣她就無需在後面跟得幸苦。他要跑快一點，讀書，畢業，工作，然後等着她，守着她。

離開是痛苦的，所幸是暫時的，是為了将來能更好的守護她做出的犧牲。希望他不在時，安安可以獨立成長，可以明白對他這個二哥到底是什麽感情。

萬一結局不可避免的倒向他不願意看到的那個殘忍局面，他會自動走開。正所謂，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在此前，他會盡一切努力去維護。

女友事件讓他意識到他對安安以外的女生沒有耐性，而且他也沒有想到這件事還有後續發展。在他向媽媽解釋過後沒幾天的一個晚上，爸爸把他叫到書房。

爸爸抓耳撓腮了半天，才拉開身前辦公桌的某個抽屜拿出一個小盒子，把它放在桌面上，用手指推向他：‘你媽說你交了女朋友，這個大概你會用得上。’

他出于好奇拿起來一看，立刻燙手似的扔回桌上，窘得面紅耳赤：‘我不要。’

爸爸反而放松下來，嬉笑的說：‘幹嘛害羞呀？拿着吧，有備無患。’

‘我不需要。’他站起來重申。‘我也沒什麽女友。我跟媽媽解釋過了，你可以去問她。沒事的話，我出去了。’說完轉身拉開門要走。

爸爸趕緊起身，繞過桌子，拿了那個東西，使勁塞給他：‘學學也是必要的。’他激烈的扭動，盒子啪嗒掉在地上。

‘杜-蕾-斯。’路經的許清風機警的彎下身把盒子撿起來，中規中矩的讀包裝上的字。‘小則，這個也要爸爸教呀。’大哥一臉壞笑。許清則不說話，這個時候最好保持沉默。

‘看出老子不好當吧。’ 許爸爸假裝哀怨。

‘爸爸，小則的事就交給我吧。’許清風覺得弟弟的臉已經紅得發紫了。

‘好吧。我去找你媽問問情況。’許爸爸走出屋子。

‘我看您倒挺需要那個的。’許清則嘀咕。

‘你說什麽？’許爸爸霍的轉身瞪着眼問。

‘我說謝謝爸爸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許清則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胡謅。

‘混小子。你爸還沒聾。今天不跟你計較。’說完許爸爸氣哼哼走了。

‘走，到我房間去。’許清風拉他胳膊。他跟着大哥走出書房。

進了屋，大哥坐床上，他在書桌前的椅子坐下。

‘交女友了？’大哥直奔主題。

‘你們還有沒有別的可以說？平常也沒見你們特別關心我。’

‘桃色新聞比較受歡迎。’大哥故作正經。

‘抱歉，這次沒能娛樂到大衆。’ 他嘲諷地回腔。

‘說真的，那女生挺漂亮的。’

他在心裏對許清寧罵三字經，看了眼大哥：‘你喜歡，改天介紹你認識。’

‘千萬不要，我一個人自由自在挺好。’大哥擺手。‘安安知道了吧？’他又問。

‘對，小寧第一個告訴的就是她。’

‘她怎麽說？’

‘她不高興，說怕我以後對她不好了。’

大哥聽了，發出兩聲不道德的笑聲，‘我就說她還不完全懂。’

‘那又怎樣？因為你說我應該接觸別的女生，我去了，可是我并不想。我這裏，’他指指自己心髒的位置，‘有一個人，如何能勉強自己。親情，友情，愛情，管它什麽情，她5歲到咱們家，現在12歲，整整7年，我熟悉她的一颦一笑，我只想愛護照顧她，我對其它女生沒興趣。’

‘大哥知道了，大哥在精神上支持你，雖然大哥仍持有一些保留看法。’許清風因為弟弟的嚴肅正色起來。

‘跟安安說你要去美國的事了嗎？’

許清則搖頭。

‘你不怕你走之後有變數？’

‘怎麽不怕？’許清則苦笑，‘但這不正好可以檢驗我的感情？也給安安長大的機會。就把它當作一場豪賭吧。我希望我能賭贏。’

許清風什麽都沒說，走過來，拍拍弟弟的肩，大約是想借由這個給他傳遞一些力量吧。

上了初中的程安安沒有想象中快樂。平靜生活表象下那層層湧動的波瀾讓她害怕。她似乎總是無所适從，總是茫然若失的屈從命運。

二哥要走了。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二哥要去美國念大學，她一直沒放在心上，覺得那是好遙遠的事。為什麽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呢？

二哥沒有具體講過那些安排，但她清楚叔叔阿姨以及他自己都在按部就班的行事。除了她所有人都很高興。大概他們認為她也應該高興吧，畢竟她一直在辛苦的僞裝。

問題是她怎麽可能高興？那是二哥呀。是她在這個家裏最信賴依戀的人。雖然女友事件讓她想遠離二哥，可是那太難了。

她貪戀二哥掌心的暖意和懷抱的安全感。更別提她有手機後住校的二哥傳來的那些日常的點點滴滴。美國是那麽那麽遙遠的地方，她可能再也追不上了吧。

一連數日她輾轉反側，夜不能寐。這天早上醒來，她覺得頭暈，肚子發漲。阿姨和寧姐姐覺得她臉色差，問她要不要請假在家。她沒在意，堅持上學。

上課後她覺得更不好了，頭隐隐作痛，胃好像被什麽頂着很難受。慢慢肚子開始抽痛，漸漸蔓延至下腹部。課間時她喝了好多熱水，舒服許多，再然後一波波的悶痛竟讓她有些頭暈目眩。

午休時，她連忙跑去廁所，她以為自己拉肚子，卻看到腥紅的血。短暫驚愕後她沒有預期中的慌亂，這得益于阿姨之前的引導。

寧姐姐第一次生理期搞得大家人仰馬翻，還說自己要死掉了。阿姨特意單獨對她們做了這方面的輔導。

她啓用了攜帶的全部紙巾，然後別別扭扭出了廁所。她去找同校就讀初三的寧姐姐。

莫名的心傷忽然而至，程安安哭了，把許清寧搞得手足無措。半天她才弄懂程安安發生了什麽。她讓程安安去廁所等着，随後帶去了程安安目前最需要的東西。程安安臉色煞白有氣無力的請求回家。許清寧替她和自己跟學校請了假，陪她一道回家。

‘二哥—’坐在客廳邊聽音樂邊寫作業的許清寧此時詫異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許清則，‘你怎麽回來了？’

‘安安呢？’他不答反問，神色焦慮。

‘在房間躺着。’她如實回答。

‘我上去看看。’他丢了書包在地上，轉身往樓上跑。

‘二哥，二哥—’她對着他背影望洋興嘆，這究竟怎麽回事兒呀？

許清則推門進入程安安房間。她抱着泰迪熊蜷縮在床上，聽到開門聲，睜開眼與他相對。

他來到床前，跪下，手撫摸着她的頭，溫柔的凝視着。她回望，眼裏似有千言萬語。

‘要二哥抱嗎？’

她點頭。

他坐到床上，抽出她胸前的泰迪熊，抱她入懷。她突然胳膊用力纏緊他，小聲嗚咽起來。他輕拍她背，不住親吻她額間的發。好半天，她才停止哭泣。

‘從今天開始，安安是大女生了，不可以老哭。’

‘在別人面前安安不想哭，但在二哥面前，安安忍不住。’他聽了摟緊她。

‘還痛嗎？’

她點頭。

‘午飯吃了嗎？’

她搖頭。

‘想吃什麽？二哥煮。’

她仰起臉笑了。

‘知道了。一不舒服就要吃蛋羹。先躺下。二哥弄好了，就上來。’

她臉頰蹭蹭他脖頸，聽話的躺回去。他出了房間。

許清寧跟着許清則進廚房，她心裏存有許多疑問。

‘吃午飯了嗎？’許清則從廚房操作臺下面的一側櫃門裏取出蒸鍋後問她。

‘我煮了速凍水餃吃。安安說不要。你吃嗎？剩下的我放冰箱了。’

‘我不餓。我給安安做蛋羹。’許清則給鍋子裝好水，放在爐竈上，又從冰箱裏取出雞蛋，從置物架上拿起一個白瓷碗，把雞蛋就着碗沿磕破打入碗裏。

‘哦，’許清寧應一聲，‘二哥今天放假嗎？’她問出口。

‘安安發信息說她肚子痛，我打電話她不接，跑去你們學校，老師向我說明情況，我就回來了。’

‘原來如此，差點以為你有特異功能。’

許清則看她一眼沒說話，持續在蛋液中加入清水攪拌直到他認為可以的程度，上屜，點火開蒸。他又去儲物櫃裏找出黑糖姜茶和紅棗片，拿出合适的量全部丢進一個小奶鍋，加滿水，一點點煮沸。

‘二哥對安安真好。’許清寧看着他一系列動作，有些感慨。

‘放心。以後也會有一個男生對你這麽好。’

‘嗯。’她不假思索的點頭，又莫名覺得什麽地方奇怪，斟酌二哥話裏的意思，她瞬間瞠目結舌，帶着探究的目光看向二哥。他确認的點頭。

‘偶買噶！偶買噶！’許清寧恨不能一蹦七尺高，連喊兩句老天爺，‘這究竟是驚悚片還是喜劇片。’她雙手撐着臉頰，嘴巴張成o字型。‘難不成安安是爸爸媽媽買回來給二哥當童養媳的？’

‘恭喜你猜中了真相。’他不知該拿這個妹妹的腦回路怎麽辦。

‘我的媽 ，我的媽。’她還在那裏鬼叫。

‘你有這麽好騙？’從前怎麽沒發現妹妹居然是個戲精。

他把煮好的姜茶倒入大號馬克杯，用茶匙慢慢攪動。

‘這不是配合你嘛。’她獻媚的笑。

‘你對這事有什麽看法？’

‘我沒看法。這是二哥和安安的事。’

沒想到妹妹的态度如此豁達，他說聲謝謝。許清寧顯然沒料到他這一舉措，大舌頭似的回了句沒關系。

‘二哥，’許清寧撓頭，‘安安才十三歲，你确定你，呵呵，你，那個，不是變态？’

許清則暴戾的瞪她一眼，發現蛋蒸好了，不發一語的關火，将瓷碗拿出，放入托盤，加了羹匙，馬克杯一并放在旁邊，端起盤子經過她身邊說：‘因為是安安，才會喜歡。’然後出廚房上樓去了。

‘媽呀，二哥這完全是偶像劇的臺詞呀。不行，我要去向大哥通報。’

跟大哥進行了短暫的情報交換，才了解二哥根本沒跟安安表白，安安還處在懵懂中，爸爸媽媽也不清楚這件事。大哥叫她三緘其口，她答應了。她暗自感嘆，戀愛神馬的好麻煩。

許清則回到程安安房間，讓她喝了姜茶，又一口口喂她吃下蛋羹，然後把她抱在懷裏輕輕按摩她的腰。

‘二哥別走。’她胳膊環緊他背，臉貼在他胸前。

‘二哥不走，二哥今天請假陪安安。’

‘安安是說，二哥可不可以不去美國？’

‘安安不想二哥去？’她拼命點頭。

‘二哥不想去，可是二哥必須去。’他低下頭，額頭輕觸着她的。

‘安安不懂。’

‘安安不需要懂，安安只要知道二哥讀完書就回來找安安，然後永遠都不離開安安。’

‘才不是，二哥不要安安了。’她眼淚又像瀑布一樣流淌，嘴唇輕顫。

許清則壓抑着貼上去，又各自吮吸了她上下唇一下才離開。‘知不知道二哥就想對安安這樣？’

她被他的舉動驚得停止了哭泣，清澈透亮的雙眼倒映着溫情似水的二哥。許清則笑了笑，又輕啄她一下。

‘安安給二哥這樣，二哥就不會走了？’她傻傻的問。

‘安安真的懂這話的意思嗎？’他手指抹擦着她的唇。

‘所以二哥還是要走？’

‘二哥怕安安跑得慢，所以二哥就跑快點兒，等二哥到了終點就回來找你。’

‘二哥嫌安安慢，不要安安了。’

‘二哥要安安，二哥不想安安跑得那麽辛苦，安安用走的就好。’

‘騙人。’程安安抓起他的右手拇指放入嘴裏就咬。許清則也不喊痛，任由她發洩。這是程安安第二次咬他了。

二哥終于還是離開了。他選擇了大哥，小寧，安安在學校的日子走的。爸爸媽媽送他到機場。他怕見安安哭，卻壞心的帶走了安安的寶貝兔子。無論他表面上多麽自信，他內心深處是害怕安安忘掉他的，所以他只有綁架兔子。

回家發現二哥與兔子同時不在的程安安沒有哭。她只是呆滞的盯着那個孤單的擺放在床上的泰迪熊。她哭不出來。她覺得心跳好像停止了。

天花板上是二哥因為她怕黑給她粘的熒光星星，一側牆壁上是二哥給她做的長頸鹿形狀的身高标尺，牆角是二哥為她搭的樂高城堡，窗簾挂杆上她和二哥一起疊的千紙鶴，還有書架上二哥為她糊的紙燈籠，風筝，那些二哥抓的娃娃，做的模型。。。。。。

到處都是二哥，滿滿的二哥，怎麽辦？怎麽辦？留下安安自己跑了。二哥好壞。二哥最壞。安安不會等的。安安也不要二哥了。程安安在內心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