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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路湛是淩晨三四點的時候行動的。

白天使勁養精蓄銳,睡了個飽,讓她在正常人生物鐘裏最為困乏的時間點清醒無比,抽出bra裏的鋼圈,花三十秒撬開了鎖,沒有弄出半點動靜。

假寐的納蘭宸徹底醒過來,看得目瞪口呆。

路氏究竟教了些什麽玩意兒給她?堂堂大小姐怎麽連撬鎖都會!

路湛事前和納蘭宸都說好了,她出去探路,沒有危險他就馬上跟過來,有危險則按兵不動,等她迅速退回。

肯定是不能坐以待斃的,要從絕境裏刨出生路來。

路湛只可惜自己不會縮骨功,不然早順着自來水管爬出去了。

狹長甬道兩側共四個房間,一間關着剩下幾個綁來的人,狀态都不怎麽好,隐隐有痛苦呻-吟聲,不過都被對面震天動地的鼾聲蓋過了。盡頭的天窗之下還有個水龍頭,沒有擰緊,往下滴水,正下方有個面包的包裝袋,水滴上去,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路湛光腳踩在地上,手裏拎着鞋,飛快閃過看守人的房間,然後就着滴水聲,一步步靠近天窗。

納蘭宸躲在門邊看着,心都要蹦出來。

甬道盡頭的路湛擡手勾住低矮的天窗,把自己蕩了上去。小網頁窗并沒有鎖死,往上一頂就能打開,路湛攀着邊緣,剛小心探出個頭想看清四周環境,是否有人守衛,手指就被一雙大靴子踩住了。

“這麽晚了不乖乖睡覺,”刀疤男蹲下身,臉湊下來,“要去哪裏?”

路湛目眦盡裂,抽手就要往下溜,卻被捉住後襟,直接拎了出去。

“啊!”她尖叫起來。

“湛湛!”納蘭宸差點沒直接吓瘋,飛撲過來,卻沒有路湛那身輕如燕飛檐走壁的身手,瞪着天窗着急得暴走,“湛湛!你怎麽了?說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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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的人都被吵醒了,奔出來捉住到處找路的納蘭宸,要把他帶回去關起來,納蘭宸瘋狂掙紮,連傷口也顧不上,弄破了好幾處。

“不要!放開我,不要!啊!納蘭宸!納蘭宸救我!”外面的路湛不知正遭遇什麽,突然瘋狂喊叫起來,聲音尖銳的吓人。

納蘭宸一口咬在捉他那人的手上,對方吃痛松手,他連滾帶爬地順着樓梯爬出去,看到路湛被刀疤男壓在身下,一身衣服被似得只剩下內衣了。

即便是全盛時期,她也只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姑娘,力氣哪裏大得過整個比她大了兩倍的職業殺手,路湛又踢又咬,卻掙紮不出逃脫不了,眼看對方解了褲子,一根巨大的東西就要侵-犯上來。

納蘭宸眼睛血紅,撈起地上一根鋼管沖過去給了刀疤男當頭一棒。

刀疤男的腦袋當場被砸癟了,咚地砸在路湛身上,不再動彈。

路湛被吓得狠了,還在尖叫。納蘭宸把刀疤男從她身上拖開,她連踢帶踹地退了好幾步,撈着地上的衣服往身上披。

衣服都被撕破了,一條條的什麽都遮不住,納蘭宸脫了血跡斑斑的長襯衣給她披上,裹嚴實,一把把渾身上下都在發抖的她抱在懷裏。

“沒事了,沒事了,你好好的,什麽事都沒發生,不怕,不怕……”

耽擱了這麽一會兒,屋裏的人都沖了出來,再次壓住兩人拖回去,本就沒有亂起來,趁亂逃脫無從說起,路湛和納蘭宸再次被關起來,門外加了幾大條鎖鏈和鐵鎖,再沒法從裏面撬門了。

那群男人都站在門外,一直大聲争執,內容無非這倆傷了刀疤男,必須擡高贖金,有人則認為該好好收拾納蘭宸一頓,至于路湛,就該讓大家都嘗嘗,畢竟她被拖進來時,那兩條筆直修長的大白腿和藏在衣服下曼妙的身材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味道肯定很好,那些人說。

納蘭宸聽得膽戰心驚,扭頭去看路湛,發現她兩眼發直,吓得都傻了。

納蘭宸心裏一突,忙靠過去,試探着伸出手想要抱一抱她,結果對方突然驚叫起來,“滾!滾開!別碰我!”雙手死死抱住自己,連連後退,恐懼與人接觸。

“湛湛,是我,我是納蘭宸啊。”他小心翼翼湊近,輕聲安撫,“我會保護你的,相信我。”

路湛看着他,遲緩地眨着眼睛,“納蘭,宸……?”

“嗯,是我。”

她像是終于反應過來對方是誰,正是他把自己從那個可怕的男人身下救出來,自己還有這樣一個人可以信任依靠,驀地撲進他懷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路湛他們第二天被轉移了地方,她裹着納蘭宸的衣服,有些畏寒似的縮在他懷裏,兩人依偎着蜷在後車廂一角,并不理會對面拿着傷的男人不懷好意的目光。

路湛如同一直被剃了指甲的老虎,變成任獸欺淩的大貓,落花流水,滿心殺意。

不知為何,明明她試圖逃跑,納蘭宸還打傷了他們的夥伴,卻沒有捆住他倆的手腳限制行動,只派人守着,或者鎖在房間裏。

而路湛的确像被吓破了膽,不再總找機會逃跑,實則她很怕這些高高大大的男人,他們一動作,她就會渾身緊繃,連表情都凝固在臉上,惶惶不安。

納蘭宸所認識的路湛是高高在上的路湛,仿佛生來就被人捧在神壇上,十指不染凡塵水,值得凡人頂禮膜拜,他又喜歡她又怕她,突然看到她如此膽小又乖巧,一天到晚捉着他T恤一角不撒手尋求安全感的模樣,心都要被她捏化。只可惜還是一樣的話少,納蘭宸問一句就說幾個字,不問的話,她可以安靜一整天。

如此走走停停,在車廂裏就颠了三四天,徹底不知被弄到什麽地方,路湛他們被趕下車時,她擡眼看了看四周,這裏是個十分小的村莊,只有幾戶人家,村莊之外都是荒無人煙的草場,他們停在一排簡陋的房子前,離村莊的人戶有些距離,應該是目的地了。

路湛領到一個小小的面包,等看守的人走遠了,湊在納蘭宸耳邊飛快說,“他們拿不到錢,今晚會撕票。納蘭放棄你了。”

納蘭宸吓得一愣,壓低聲音,“你別吓唬我!”

路湛煞有其事點頭,“我能肯定。”

納蘭宸見她雖然還是充滿不安,卻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路湛看着自己緊緊抓着的衣角,聲音微不可聞,“你今晚不逃,就沒有機會了。”

納蘭宸抓着粗面包的手都在抖,“你怎麽知道的?”

路湛一邊吃東西,一邊低頭背對那群正在切鹹肉夾在面包裏吃還喝啤酒的男人說話,“按照你之前的話,早該到了納蘭拿贖金來救你的時間,即便達成了最後協定一手交錢一手交人,也不該在這種荒涼的地方,反而在這兒動手抛屍再合适不過。而且,一起被抓來的人少了兩個,不是拿到錢就是已經被他們殺了。”

她飛快說完,小小一個面包也吃掉了一半。

“所以你是在關心我嗎?”納蘭宸的關注點很有些歪。

“也許是吧。”路湛半敷衍半認真回答他,接着說,“其實我一直好奇他們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還是知道卻不敢聯系我的人。一直來他們不知該殺還是該留合适,把我帶到這裏來,應該是做最後決斷的時候了。你覺得,”路湛看着他的眼睛,“他們會殺了我嗎?”

納蘭宸雙手顫得厲害,面包被他捏扁,一個字沒能說出口。

男人們走回來,把路湛和納蘭宸推搡進倉庫,依舊和另外兩個分開關押看管。

路湛數了數日子,已經十五天,足足半個月了,路澤現在在做什麽,瘋了幾成呢……

是什麽原因讓他遲遲沒有找來,還是這這些人的反偵察能力實在太強,連路澤手底下那些人都束手無策?

又冷又餓,永遠吃不飽,她看東西都有重影了,身上也髒得像從垃圾堆裏翻出來的。

倉庫有扇窗戶,開在高高的牆壁上。天已經黑了,恰好有一輪月亮落在裏面,路湛盯着看,看得出了神。

“在想什麽?”納蘭宸從後面靠過來,手臂雖然沒直接環上來,也和從後抱住她沒差了。

這幾天路湛對他的信任和依賴直線上升,眼看心門就要完全打開,很多親密的動作就不再克制。

“在想如果我死在這裏,這輩子最遺憾的是什麽。”

納蘭宸居然沒有按套路來一句“呸呸呸,什麽死不死,不許胡說”,而是好奇地問,“想到是什麽了嗎?”

“我還沒談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納蘭宸接道,“你和路澤不已經不是情侶,勝似情侶了嗎?”

路湛背對着他,不知他說這話時是什麽表情,回頭看了一眼,露出一點哀傷笑容,“你怎麽會這麽想,我和他?我把他當親哥哥啊。”

“親哥哥……你和路澤果然沒有血緣關系?”納蘭宸抓重點技能的畫風永遠這麽清奇。

不過路湛明顯沒有閑情雅致幫他糾正,他問什麽她就答什麽,“路澤生氣的時候說過我是大街上撿來的,要把我扔回去。他那個脾氣,這些話我是不太相信的,不過畢竟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怎麽會和自己的哥哥幹出那樣的事。”

路湛嘆了口氣,“如果還能出去,一定要找一個特別有安全感的人,好好活一輩子,別再輕易跑出去玩了。”

納蘭宸貼得更緊了些,能夠很明顯感覺到他說話時胸腔的震顫。“如果能出去,你會考慮我嗎?還會一如既往對我不理不睬,拒絕我嗎?”

路湛轉了個身,“我不知道。”

從絕對沒有可能到含糊的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很大的進步呢?

遙不可攀的冰山美人在慢慢融化。

“诶,你說,”路湛突然說,“我要是去色誘這群家夥,他們會不會放我一條生路,不舍得讓我死了啊?”

納蘭宸頭皮一炸,“你敢!”

路湛被他吼得一愣,噗嗤笑出聲,“你好笨啊,連這也相信,我怎麽可能做那種事。我躲他們還來不及,每次睡着都做噩夢,根本不敢睡踏實,他們一靠近,我就控制不住害怕。”她咬着嘴唇,眼睛裏慢慢蓄起委屈和恐懼的眼淚,“他們會不會還想着要那個我,之後才讓我死?”

“不許胡說!”納蘭宸打斷她,“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裏的,絕對不會!”

路湛仰着頭看了他好半天,破涕為笑,“你是說你會保護我嗎?”

“嗯。”納蘭宸慎重點頭。

路湛拉住他的手,“我知道的啊,只有你能保護我了。”

納蘭宸抱着路湛睡着了,等他突然驚醒,卻發現路湛不在懷裏,坐在旁邊,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描繪他的眉眼。

“怎麽了?”納蘭宸聲音輕得像是害怕打破這一刻的美好。

四周非常安靜,那群看守的人把門鎖死就去村子裏找有酒的地方胡吃海喝去了,沒有沉重的靴子聲擾人不休。

路湛微微一笑,“突然發現,你長得其實挺好看的。”

“會喜歡上這樣的好看嗎?”

路湛的回答還是,“我不知道。”

納蘭宸突然翻身起來,湊近路湛想吻她。

路湛任由他靠近,手臂擡起來,輕輕勾住他的脖頸。

然後在他就要貼上自己的嘴唇,最為松懈的時候,一個手刀砍暈了他。

路湛扒了納蘭宸的褲子穿在自己身上,卷起長出來的褲腿,再脫了他的鞋,鞋帶捆在一起挂在脖子上,又不放心地在他腦袋上再補了一拳,然後踩着倉庫裏堆得雜亂的草谷大麻袋,躍上窗戶,魚一樣鑽過去滑到倉庫外。

落地處一個人都沒有。納蘭宸相信她了,計策奏效,今晚守衛的人是被綁架以來最少的一次。

路湛墊着腳尖将身體沒入黑暗裏,眼看要穿過草叢跑向荒野,卻驚動了出來撒尿的男人。

“誰?”

路湛赤裸的腳掌一蹬地,那人甚至沒怎麽看清人影,她已經跳到他面前,擰住他擡起指着她的手,一個大力的過肩摔,手往地上一撈,摸到一塊尖銳的石頭,毫不猶豫往他的脖子刺下去。

那石頭是個匕首的尖銳形狀,這一下直接戳穿并切斷了氣管。

路湛又補了一下,溫熱的鮮血濺了她一手一臉。

見他垂死掙紮力氣大的驚人,路湛毫不猶豫卸了對方兩條胳膊,力氣之大動作之狠,會讓納蘭宸覺得之前看到她逃走時敏捷的身手時,發出的驚嘆全嘆早了。他是真的完全不了解路氏是怎麽培養和訓練這個掌權者的。

那人除了落地砸在半草半泥地裏的一聲咚,後面能發出的只有從喉管裏咕嚕咕嚕的氣聲。

路湛搜了他的手機和一個對講機,解下他插着幾把短手-槍的腰帶,再飛快拆了對講機的電池揣進自己的褲兜,然後頭也不回地跑進只有茫茫黑夜的荒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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