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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路渺渺看着電視屏幕,手指蜷緊,做了漂亮美甲的指甲深深掐進肉裏,她卻沒感覺到痛般一昧使勁。

路湛剛剛開了記者會,說明了路湛是十年前路家從孤兒院領養的孩子,因為獨特的天賦和出色的實力,得到路氏上下一致的認同,以至于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這是她優秀與努力所換取的成績,路氏集團有目共睹;随後還公布了他和路湛已經是戀人的消息,記者追問兩人何時訂婚何時舉辦婚禮,路澤只說依路湛的意思,臉上帶着笑容,很是幸福甜蜜的樣子。

而之前聲稱是路湛生母的女人,以及诽謗他和路湛的人都系作假,路澤表示會追究他們的法律責任,并要求做出賠償。

路湛因為身體原因,并未出席記者會。

路澤單身三十年,從未傳過緋聞,路湛則是“吾家有女初長成”,一圈人虎視眈眈,想和他結婚或者把女兒送給他暖床女人,以及想把兒子或自己往路湛床上送的男人可以繞大氣層兩三圈。而這樣一對璧人,如今果真內部相互消化成了璧人,照片擺在一起,那是大寫加粗的般配。這個重磅消息足以在任何圈裏激起千層浪,而且經久不息。

和路氏記者會上發布重磅消息同一時間,B城則被納蘭宸在F國的飛機失事,機毀人亡,以及納蘭集團因涉嫌巨額非法集資,地下洗錢交易等罪名立案兩件事炸起海嘯。

雖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然而大廈将傾,則是多諾米骨牌,壓到哪裏,哪裏就倒下一片。

路宏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忙着切斷和納蘭家的聯系,這麽多年來,關系網千絲萬縷,哪裏是想切斷就能徹底徹底切得利索幹淨的?路宏只能盡力避免別人順着納蘭這根藤查到他頭上來。

路渺渺抄起水杯砸在電視上,力氣太小了,沒有砸出個所以然。

她已經氣得渾身發抖。

路渺渺第一次見到路湛,對方還是個豆芽菜似的小女孩兒,雖然被打扮得洋娃娃般精致可愛,卻抱着一只髒兮兮的毛絨熊躲在路澤背後,一只手緊緊牽着他,漂亮的大眼睛裏裝着惴惴不安,一驚一乍,十分的畏首畏尾,上不了臺面。

那時候她想,路家領養個什麽不好,偏選中這種貧民窟裏刨出來的女孩兒,對外也不公布這丫頭究竟是誰,只讓人尊稱其路大小姐。讓人吃驚的是,路家上下,以路澤的爸媽為首,其次是路澤,甚至連做飯的阿姨,修剪樹木花草的園丁,都對其十分寵愛偏袒,比親生的路澤還要疼愛優渥幾分。

路湛這個名字,還是路澤親自給小丫頭取的。

路渺渺并不嫉妒,天之驕女一樣被捧在萬人手心長大的她甚至不知道嫉妒是什麽,她就是從心底裏不太喜歡這個小女孩兒,磁場相斥,無緣由的喜歡不起來。

那次聚會,她和路湛只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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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湛從花瓶裏掐了一朵紫雛菊給她,“你适合這個花。”

路渺渺不解其意,還是接了過來,見花朵開的形态飽滿顏色鮮豔,很有大家閨秀儀态地說了一聲,“謝謝。”

路渺渺來沒來前,路家舊宅準備宴會的時候,路湛因為好奇跑去了花房,她看到在漂亮的玫瑰百合風信子旁邊,有一堆五顏六色的雛菊被挑過不要了,亂七八糟堆在那裏,花匠從上面跨過來跨過去,不一會兒就把它踩的稀巴爛了。

路渺渺第二次見路湛,是她得知這小姑娘要正式開始路家給她排得課程,想到當年路澤的慘樣,她帶着看笑話的心态去了練習室。

路湛正在學鋼琴,路澤就坐在她旁邊教她。

路澤穿着白襯衣,路湛穿了粉色的裙子,一大一小兩個人,裹在溫柔的陽光裏,像一幅精致的油畫。

路渺渺差點認不出那就是路湛。

路澤彈了一首曲子,路湛認真看着,等他彈完了,小手有模有樣搭在琴鍵上,把曲子完整複制了出來。

路澤和路渺渺都十分吃驚。

後來才搞明白,她并不是什麽音樂天才,只是記憶力好得驚人,記住了路澤按過哪些琴鍵,停留了多久而已。

擁有高智商這種絕佳的基因,或許路湛真的是路澤流落民間的親妹也不一定。路渺渺那時候想。

路澤和路湛在路家老宅無憂無慮偷懶的日子只持續了一年,一年後路澤的媽媽意外身亡,那座充滿陽光,曾讓路渺渺進去就不想離開的宅子一夜之間變得陰暗空洞起來,像蒼老了一兩百歲,四肢百骸裏藏了無數冤魂,不分白天黑夜地在裏面游蕩。

路渺渺記的很清楚,路湛的眼神,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變得淩厲可怕起來的。

像一條護主的狗,見誰咬誰。

路澤父親出事那晚,她被屋外跑來跑去的腳步聲吵醒,披了衣服打着哈欠走出來,“發生了什麽事?”

媽媽告訴她,“你伯伯遇上連環車禍,正送往醫院。你在家好好待着,別跟過去添亂。”

路渺渺還是去了,躲開路宏和媽媽,站在離急救室挺遠的地方,心懷各式各樣鬼胎而匆匆趕來的人太多了,她想進去也擠不過那些人。

路湛出來接水給路澤喝,端着個杯子遇到路渺渺,她抿着泛白的嘴唇,輕輕喊了一聲,“姐姐。”

路渺渺暫時壓下對她的不喜,指了指裏面,“伯伯情況怎樣?”

路湛垂着眼睛,“很不好。”

說完她又加了一句,“叔叔在裏面。”

路渺渺點頭,“我知道。”

“叔叔來的很快。”路湛繼續小聲說,“他是第一個到的,叔叔很關心爸爸。”

路渺渺被她說的有點莫名,“親兄弟,自然該關心。”

路湛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說,端着水進去了。

路渺渺從沒想過,九歲的小孩兒說出這些話,到底想表達什麽。她的腦回路沒有那麽發達,獨生女的身份更讓她沒經歷過豪門世家應有的勾心鬥角,所以覺得路湛說了就說了,沒有往深處想的必要。

她唯一好奇的是,伯伯對路湛那麽疼愛,寵上心尖,現在出了這樣大的事故,這小孩兒卻如此輕描淡寫,比一波的大人還要冷靜,甚至還能照顧情緒失控的路澤。

仿佛在昭告天下路家養了一只白眼狼。

很多年後,路渺渺才回過味來,覺得路湛從一開始就是看不起她的。那種高智商看低能兒的看不起。

而白眼狼什麽的更是不成立,路湛是路澤一手養大的,那可是巴心巴肝的忠心,要策反路湛,比發動下一次世界大戰還困難。

路湛一天比一天長大,聰明才智慢慢展露出來,成為路澤強有力的臂膀,幫他奪回位置,整合四分五裂的路氏,鞏固江山,擴大規模,發揚壯大。她切實做到了讓人提起“路家大小姐”這個詞語,第一個想到的是路湛而非路渺渺。

路渺渺終于意識到了這個小孩兒對自己造成的威脅。

所有的不滿不喜發酵成怨憤,最後在路澤将路宏的股東會發言權收回,撤回半數股權,不許路渺渺接觸路氏核心權力體系時爆發。

路澤寵路湛,給她管理路氏的權力,這都沒有問題,但前提是不能侵犯路渺渺的權利。一個從沒被她喜歡過,也沒被她真心承認過看起過的人,突然有一天淩駕在自己之上,坐在仰頭都未必能看到夠着的高度,這樣的事情,怎麽能夠忍受?

路渺渺與路宏開始與這對兄妹針鋒相對,處處下絆,想方設法拿回自己的東西。

可股東會、路氏食物鏈頂端的那幾個人都像被路湛給洗腦了。路湛對路澤巴心巴肝時,那群老人則對路湛巴心巴肝,依次推下去,沒了壞事老鼠屎的路氏猶如銅牆鐵壁,要從外入侵,何其困難。

路渺渺連進入路氏總部的資格,都被路湛一句話封死了。

她欺人太甚。

而這個會收買人更會欺負人的小姑娘,就要和路澤那個光棍了三十年的男人訂婚了,猶如站在巅峰的人生贏家,什麽都是順心如意的,讓人如何不恨。

路渺渺腦海裏浮現出路湛那身邋遢的打扮,漂亮卻永遠不修邊幅的臉蛋,突然想起路伯伯對她的寵愛,如同己出,愛若珍寶。沒有出車禍那件事的話,實在不敢保證他最後會不會真的承認路湛是他的親生女兒,然後給她找最般配的金龜婿,給予她最好的寵愛。

如果,如果路伯伯知道他的珍寶要和他“不争氣”的兒子訂婚,會不會氣得從床上跳起來,要宰了路澤洩憤?

萬一腦死亡直接給氣複活了呢?

看到器重的弟弟被兒子害得郁郁不得志,凄涼度日;心愛的幹女兒被兒子吃幹抹淨,五迷三道。路澤和路湛肯定都沒好果子吃,有鴛鴦夢成不了鴛鴦侶,那真是大快人心。

路渺渺看着手中千方百計才弄到手的權限卡,感謝路澤的忙碌路湛的身體欠佳,讓她有機會接近這家離S城十萬八千裏的醫院,路宏和路澤說了好幾年都沒能進來看一眼,而她已經現在傳說中路澤父親躺了十年的病房外,只差一步,就可以開啓複仇計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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