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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雖然聽過了葉知秋說房子又破又小,甚至也看過了他挂在二手網站上的圖片,可真的見到那低矮的小樓時,傅明月的心還是狠狠的疼了一下。

那是一棟灰色的小樓,小樓只有六層高,小樓的窗戶還是上個世紀那種會掉皮的鐵窗,古老的單元門上大半的漆都已經掉光,露出鏽蝕的紅棕色,樓梯間只有一個極小的窗戶,整個樓道都黑乎乎的,樓梯也又窄又陡峭。

提着箱子費力的挪到了三樓,花了五分鐘用那把嶄新的鑰匙打開了門,傅明月握着行李箱把手的手緊了緊,心頭的酸澀越發重了起來。

這間房子,真的不大,大概四十平的樣子,明明都已經小得可憐,可仍舊是空空蕩蕩的,沒有空調,沒有電視,沒有洗衣機,連冰箱都是會嗡嗡作響的老古董。

兩間卧室都很狹小,小一些的那一間放着一張古老的雙人床,一張床,一個掉漆的床頭桌和一個廉價的衣櫃就填滿了它。

而大一些的那一間,被刷成了淺綠色,一張鋪着藍色小狗床單的單人床,一張小小的兒童學習桌,還有被好好的收納在塑料箱裏的玩具和擺在小書架上的兒童故事書,顯然是用心布置過的,可已經落了厚厚一層灰的桌面昭顯着主人久不歸家的事實。

這一處房子,窄小得甚至不如她的衣帽間大,一應家具電器也都仿佛是上個世紀的東西,她不知是該說他儉樸還是清貧,可她只知道他過得應該很不好。

暖瓶裏的水早已經冷透,冰箱裏也只有半打啤酒,他扔在了一邊的家居服破了一個小小的口子,那雙墨綠色的拖鞋也有些微微的開膠。

這個家,真的不像是家,所有的一切都帶着淡淡的冷清又衰敗的味道,或者說,她看不到生活的溫度。

她見過其他獨居男人的家,哥哥也是一個人住,可水壺裏永遠有熱水,冰箱裏永遠有新鮮的水果和牛奶,鞋架上的拖鞋永遠都是整潔柔軟,踩上去仿佛是踩在雲朵上,陽臺上還會有一排胖嘟嘟的小多肉努力的向陽生長。

他……一定很累吧,用盡了全力去活着,卻沒有了好好生活的心力。

傅明月将箱子拖進小房間,将行李箱裏的東西默默安置好,看着自己的衣服和他的挂在一處,牙具和洗漱用品都成雙成對的躺在一起,忍不住滿足的笑了笑。

将他晾曬在小陽臺上早已幹透的衣服收回來放好,又拿了小抹布把家裏上上下下擦過一遍,傅明月腰酸背痛的坐在了小朋友的學習桌前。

擡眼正看見桌上小書架立着的相冊,相冊表面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灰,幹脆也拿了下來,拿了一張紙輕輕的擦了起來。

一頁頁的擦過去,一頁頁的看過去,看着一個小朋友從被墨藍色襁褓包裹的小團子長成能看到他眉目縮影的小少年,每一張照片的背後都有用黑色墨水留下的龍飛鳳舞的字跡。

安安滿月,安安百天,安安周歲,而中間夾雜着幾張筆記不同的照片,再之後的照片背面都再沒了标記,數量上也只剩下了寥寥幾張。

傅明月将相冊小心的放回了原位,默默走出了那間房。

如果說,她曾經願意愛屋及烏,那如今她心裏的那一點芥蒂也放下了。

安安不是他的孩子,登記的時候她就見到了他的戶口上寫的是未婚,當時她在想會不會是他和安安的媽媽沒有結婚就生下了安安,可見過了那筆記,她好像明白了些什麽。

滿懷愛意的把家裏打掃幹淨,又開車去超市買了些東西回來,破舊又沒有什麽人氣的家裏瞬間便柔軟了起來。

老舊的餐桌上擺上了精致的小玻璃花瓶,瓶中是一朵開得正好的紅色玫瑰花。

空蕩蕩的冰箱被新鮮的果蔬填滿,冷凍的格泵裏也放入了各式各樣的魚肉和速食。

吱嘎作響的沙發上被放上了松軟的抱枕,玄關處并排擺上了一白一黑一大一小兩雙帶着兔耳朵的拖鞋。

葉知秋回家時已然是夜半,大抵因為是個陰天了,天上沒什麽星星,月亮也隐在了雲後,黑雲壓得很低,街角的燒烤攤已經關了,整個街巷都空無一人,只偶爾有幾聲若隐若現的狗叫聲。

一路把車開進來停好,葉知秋疲憊的解開了安全帶向後靠在了椅背上,額角沁出了絲絲縷縷的細汗,左手死死的按住疼得鑽心的胃,半晌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

下意識的擡頭看向自家的那一棟樓,待看到一片漆黑中三樓那唯一一扇還亮着燈的小窗,葉知秋愣了一愣,瞬間想起她說要搬過來,想要打開車門的手一頓。

深吸一口氣開門下車,一路拿着手機照明上樓,還不等葉知秋那鑰匙開門,門就已經從裏面被打開,傅明月興奮的給他拿着拖鞋,“你回來了~”

“嗯”看着似乎有些什麽不太一樣了的房間,葉知秋不大自然的輕應了一聲,換上了她新買回來的白色兔耳朵拖鞋,“謝謝。”

傅明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上黑色的兔耳朵,嘴角不禁輕輕翹起,一雙滿是星光的眸子溫柔的看向他,“你吃飯了嗎?”

“在局裏吃過了。”葉知秋脫了外套挂好,下意識的又捂住了胃,“你早點休息吧,以後也都不要等我,我有時候可能不回來。還有,你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門不要随便開,樓上有個酒鬼,你自己小心點。”

“沒事,我喜歡等你,你回家多晚我都等,如果你不回了,發個信息或者打個電話告訴我一聲就好。”傅明月見他的動作,立刻轉身去兌了半杯溫水出來,“你胃不舒服吧,先喝一點溫水,我去給你煮點熱湯面,你多少吃一點,好吃藥。”

葉知秋接過了水一飲而盡,“你別麻煩了,我洗漱一下吃了藥就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打開了噴頭,看着洗漱臺上的洗發水瓶,葉知秋懊惱的輕敲了一下額頭,該買的東西又忘了買了,碰運氣一般的随意按壓了幾下,掌心瞬間盈滿。

快速的洗漱好換了衣服出來,正看見傅明月端了碗出來,見他洗好了立刻招呼他道,“你洗好了,正好面也煮好了,你快過來吃,不然要坨了!”

見面已經煮好,葉知秋也沒有再同她推拉客氣,徑直過來坐下接過了她遞過來的筷子,面已經煮了,他堅持沒有意義,浪費東西不說還為難自己的胃。大不了,今晚吃了面,明早他早起一會兒給她買些早點就是了。

葉知秋在吃面,傅明月也倒了小半杯牛奶坐在了他對面的位置上坐下,雙手環着玻璃杯安靜的看着他吃東西。

傅明月的手藝真的很好,明明只是一碗簡簡單單的清湯挂面,可吃在嘴裏軟硬剛剛好,面湯也不知放了什麽神奇調料竟然還有幾分鮮美。

葉知秋将面和湯一起解決掉,一直在叫嚣的胃安靜了許多,他緊繃了一整天的神色也慢慢放松了下來,“謝謝你的面,很好吃。”

“你喜歡的話,我天天都可以給你做的!”傅明月聽到這一聲贊許,立刻笑彎了眉眼,喝完了杯子裏最後一口牛奶起身準備收拾餐桌。

“我來吧。”葉知秋也站了起來,伸手拿過了傅明月手裏的玻璃杯,搶先進了廚房,看到被罩好的飯菜,一時有些怔然。

傅明月也不和他争,把兩個椅子恢複原位後,站在門後探出了一個小腦袋,乖乖的看着他洗碗刷杯子的動作。

已經被洗到起球的長袖睡衣袖子被挽到小臂以上,露出他小麥色的手腕,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抓着百潔布一絲不茍的洗刷着瓷質小碗,那個冷硬的男人好像瞬間就溫柔了下來。

“我今天……看到安安的相冊了。”傅明月小心翼翼的開口試探道。

葉知秋擡頭看過來,目光瞬間嚴肅起來,“所以呢?”

“沒什麽,就是覺得他挺可愛的,想去看看他。”傅明月用清澈的眸光看向他,真誠的開口,“他是你的孩子,所以我一定不會去做傷害他的事情,真的只是想去看看他,你忙,那就讓我替你陪陪他,好不好?”

陪陪他,聽到這兩個字,安安每一次在目送他離開時那濕漉漉的眼神瞬間在腦海中浮現,和他說着“爸爸,你去忙,安安會乖”的放他離開,卻又會在他走後一個人躲在被子裏偷偷的哭。

安安的生日願望分明那麽簡單,只是想要自己陪陪他,可最後局裏一個電話,他就又不得不扔下他離開。

陪伴,對他而言真的是一個太過奢侈的字眼了。

“如果你怕我以你妻子的身份出現會傷害到安安,那只是朋友,作為你的朋友去看看他,這樣可以嗎?”傅明月再一次小心的請求道。

葉知秋眸光微閃,“我會把病房信息發給你,不過,我希望你不要給他任何不可能實現的期待,安安……真的受不了刺激。”

“好”傅明月欣然應允,“嗯……真的不早了,我們早點休息吧!”

當真的認識到這個休息的含義時,葉知秋現在自己的房門口,實在也是邁不動步子,他真的沒想到她說的搬過來……是這樣的搬過來。

提前洗漱好的傅明月已經換好了睡衣,蓋着被子乖巧的靠在了床的裏側,微微卷曲的長發松散的落在乳白色的絲綢睡衣上,似是等得困了,她還偷偷的捂着小嘴打了一個呵欠。

聽到他的腳步聲,傅明月坐直了身子主動把身邊的被子掀開了一角,“我床都鋪好了,你快過來睡吧!”

“我……我去隔壁睡。”葉知秋目不斜視的抱起了床上的枕頭,幾乎是落荒而逃,“你也早點休息吧!”

他答應的搬過來分明只是一人一間房的搬過來,想讓她看到這裏真實的樣子,看到他那沉重又看不到的未來,讓她濾鏡破碎知難而退,而不是讓她這樣突然的徹底的入侵他的生活。

可……那些太過傷人的話,對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真的莫名就變得有些說不出口。

“別走!”傅明月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的手腕,“你放心,我不會強迫你做什麽的,真的只是睡覺。”

這話,葉知秋是信的,小姑娘穿的睡衣是極保守的款式,甚至還是長袖長褲,顯然并沒有想要動什麽歪心思。可……就算如此,同床共枕也是越界了。

她枕邊該躺的是真的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事已至此,他能做的只是守好他們之間的界線,不該有的親密半點都不要有,這樣等她遇到對的那個人的時候,他也能坦坦蕩蕩的替她把一切解釋清楚,把這一樁契約婚姻對她的影響降到最低。

“今天我去隔壁睡,這兩間房你挑一間,選好了告訴我。”葉知秋将枕頭換了一只手拿着,用力把手腕從她手心硬抽了出來,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另外,女孩子……還是自重自愛一點比較好。”

說完,立刻走出去反手關好了門,留下傅明月愣愣的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心,又氣又委屈的拉過被子蒙住了頭。

她真的真的沒打算勾引他!!!

不過,這好像也是個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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