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第 21 章

“不好意思啊,松老師,又來打擾了。”安涉敲開門,衆人走了進去。

“你們的人越來越多啊。”松櫻庭開了句玩笑。

關雄苦澀的笑了一下,随後說道:“工卡還給你,非常感謝您的配合。”

松櫻庭接過工卡,“怎麽樣,查出來指紋了嗎?”

“其實今天我們過來,也想咨詢一下你的意見。目前我們在您的工卡上檢查到了三枚指紋,一枚應該是您的,另外兩枚不知道是誰的,您心裏有一些線索嗎?”關雄問道。

“其中有一枚應該是我丈夫的,我們住在一起,他當然有機會觸碰到我的工卡。至于說另外一枚是誰的,我就不太清楚了。”松櫻庭想到,自己不能過于明顯地誘導警方查出指紋屬于紀連平。

“您丈夫,是叫方凱對嗎?”安涉之前就已經調查了松櫻庭的背景。

“沒錯。龍安市土地資源管理局的局長。”

“想打聽下,方凱12月5號下午4點半到5點,在幹嘛呢?”關雄開口問道。

“這個時間他應該在上班。”松櫻庭冷靜地回答。

關雄朝安涉使了個眼色,安涉立馬會意,關雄的意思是需要警方去核實一下方凱的不在場證明。

“還想打聽下,之前您說自己的工卡是12月十幾號丢的,這一點,您現在還這麽認為嗎?”關雄明白,即便工卡上檢測出指紋,但是松櫻庭丢工卡的時間還是和齊偉被殺的時間對不上。

“我印象中大概是這樣。”松櫻庭故意把話說地模糊了一些。

“有沒有可能,12月5號的時候,您的工卡已經被偷走了,然後兇手又把工卡還給了你,但是您本人卻沒發現呢?”王露絲突然開口說道。

松櫻庭看着這個陌生的小姑娘,沒想到警方竟然會有人幫自己。王露絲的思路就是之前湯徹想要引導警方思考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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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個可能吧。工卡一般都放在我包裏,但是有時候上完一節課,我會把手提包放在講臺上,自己出去休息一會,包括去圖書館的時候,我會先把手提包放在圖書館的保管處,然後一個人看書,有時候看的久有時候就看一會兒。我每天來學校上課,也不是一定會帶工卡,有時候會把工卡放家裏。如果有人趁這些機會偷我的工卡,我可能也不會發現。”松櫻庭早就在心中演練了好幾遍臺詞,她想有意無意地告訴警方,自己并不是一直把工卡帶在身上。

湯徹針對這個問題專門給松櫻庭做了訓練。松櫻庭一共給警方提供了三個工卡可能被偷的場景。第一個場景是,下課後,自己會把手提包放在講臺上,到外面休息一會,那麽兇手可以等學生們全都離開了教室,跑到講臺上将手提包中的工卡偷出。但湯徹很清楚,這個情況警方會排除掉,因為兇手這樣做只能偷出工卡,但是殺完人之後沒辦法把工卡還回來。

第二個場景是,自己去圖書館看書時會把手提包放在保管處,這個情況也會被警方排除掉,道理和第一個場景類似,兇手能偷出工卡但沒辦法還工卡,因為兇手無法确定自己殺完人之後松櫻庭還在圖書館裏看書。所以松櫻庭在剛才的話裏,故意提到了‘有時候看的久有時候就看一會兒’,這句話就可以誘導警方去思考,兇手無法确定松櫻庭在圖書館呆多久。這也是湯徹故意讓松櫻庭這麽對警方說。

第三個場景才是湯徹和松櫻庭真正要告訴警方的。也就是松櫻庭有時候會把工卡落在家裏,如此一來,警方就會開始懷疑方凱偷走了工卡,這正符合松櫻庭和湯徹的計劃。那麽松櫻庭為什麽不直接告訴給警方第三個場景呢?為什麽還要鋪墊前面兩個講臺和圖書館的場景?因為如果直接講出第三個場景,警方的确很快能意識到方凱偷走了松櫻庭的工卡,但如此一來松櫻庭本人也很可疑,警方會認為松櫻庭是在有意誘導警方懷疑方凱,可問題是方凱明明是松櫻庭的丈夫,那麽松櫻庭為啥要把矛頭指向自己的丈夫呢?警方一定會有這些疑問,一旦警方開始調查松櫻庭和方凱的感情生活,那湯徹就很有可能會暴露出來。

因此,松櫻庭故意說了三個場景,并且把前兩個場景描繪成兇手很難實現的樣子,進而誘使警方鎖定第三個場景,也就是自己的工卡是因為放在了家裏才被偷的。如此一來,警方就會順利成章地查方凱。這一段邏輯是湯徹之前教給松櫻庭的,最高超的軍事能力,是指揮敵人。

“12月5號那天,你有帶工卡來學校嗎?”關雄問道。

“這個,我記不清了。”松櫻庭想,回答“記不清”是最好的,如果自己一口咬定12月5號把工卡放在了家裏,當然這樣一來警方馬上就會開始懷疑方凱,進而查到紀連平,但是這樣做太刻意了。因為一個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記得住具體哪一天把工卡放在了家裏。

關雄想到,兇手大概率不是在學校偷走的松櫻庭的工卡,因為那樣的話很容易被松櫻庭發現,比如說趁着松櫻庭上完一節課出去休息的功夫,兇手潛入教室,從講臺上松櫻庭的手提包裏偷走工卡,問題在于殺完人之後兇手怎麽把卡還回去?同樣,圖書館的情況也一樣,兇手無法确定松櫻庭會在圖書館看多久的書,那麽萬一兇手偷走工卡之後去殺人,然後再返回圖書館還工卡的時候,發現松櫻庭已經不在了,那麽兇手就沒有機會還工卡,松櫻庭就能夠意識到自己的工卡丢了,那麽她應該記得自己的工卡是在12月5號丢的。可眼下松櫻庭說自己的工卡是在12月十幾號丢的,這就出現了矛盾。

所以說,可能的情況只有一個,松櫻庭12月5號直接把工卡放在了家裏,然後方凱拿到這張卡,他殺完人後再把卡放回家裏,這樣松櫻庭晚上下班回到家也不會察覺什麽。但問題在于方凱本人卻又在土地資源管理局上班,假設他的不在場證明成立的話,方凱偷卡之後是誰殺了齊偉呢?

關雄的推理完美地掉進了松櫻庭和湯徹的陷阱中。

“非常感謝您的配合,松老師,我們先走了。”關雄站起身,又看了眼松櫻庭的辦公桌,他發現那本育兒雜志不見了。

“走,去土地資源管理局。”離開松櫻庭的辦公室後,關雄自信滿滿地說。

四人打車出發,不多時到達了目的地。畢竟是政府機構,外人不能随便進入。安涉出示警官證之後,工作人員給方凱打了電話。

方凱此時正在辦公室裏,聽到有警察過來,慌忙下樓迎接。到了一樓大廳之後,方凱看到除了刑警之外,還有三個大學生模樣的人跟在後邊,此時的方凱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好,我姓安,是龍安市公安局的刑警支隊長。”

“哎呦,有失遠迎,安警官,我們進屋裏聊。”

方凱的态度十分客氣,因為眼下正是袁飛貪污案翻案的關鍵時刻,再加上齊偉也被殺了,最近不太平。

方凱把衆人帶進一間會客廳內,吩咐手下泡幾杯好茶。安涉注意到,這個方凱很懂得人情世故,看來也是齊偉那一派的人。

“警官同志,請問你們過來,是想調查什麽?”

“哦,想請教下12月5號下午,您在哪?”關雄開口問道。

方凱看到,刑警安涉并沒有講話,反倒是這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生開口問,一時摸不着頭腦的方凱只得先照實回答:

“12月5號是工作日對吧,下午我在這裏上班啊,晚上5點多下班。”

“有人能證明嗎?”關雄繼續問。

“有啊,我們局裏這麽多同事,他們都能證明。”方凱信誓旦旦地說。

關雄看方凱的表情,覺得不像撒謊,但是以防萬一,還是給安涉使了個眼色,安涉立馬起身出去找人核實情況。

不多時,安涉返回會客廳,“問了好幾個土地資源管理局的人,方凱12月5號的确在上班,和往常一樣,下午五點多下的班。”

如此一來,方凱本人就不可能是殺害齊偉的兇手。

“您妻子,在龍安大學任教,叫松櫻庭對嗎?”此時王露絲突然開口問道。

“沒錯。”方凱回答道。

“12月5號下午,局裏面有其他人請假的嗎?”王露絲繼續問。

關雄皺了下眉頭。

“請假……這個。”方凱此時不能确定具體哪些人請了假。“等下哈,我去拿個值班表。”

不多時,方凱拿了一份名單進來,“這是我們的打卡記錄,從名單上看,12月5號沒來局裏上班的一共有5個人。”

關雄接過表,細細地看着。

“這五個人現在都在局裏嗎?”王露絲又開口問。

“呃,對,他們今天都在。”方凱照實回答。

緊接着,安涉請方凱把這五個人請到現場,拿出印泥,随後讓五人分別按下一個手印。随後安涉拿出一張紙,那上面打印了在松櫻庭工卡上提取到的第三枚指紋。

衆人直接用肉眼仔細地對比,發現其中有一枚指紋和松櫻庭工卡上發現的指紋極其相似。

“這個指紋是誰的?”安涉指着其中一個手印問道。

“是我的。”衆人轉頭看去,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舉起了手。

“你叫什麽名字?”

“紀連平。”

“12月5號下午4點半到5點你在哪?”

“我老婆最近快要生了,我在家裏陪老婆,我老婆可以給我證明的。”紀連平慌忙說道。

“你老婆給你證明沒用啊,法律上親屬之間是不能互相作證的。”安涉說道。

“安警官,我能先請問下,為什麽要查我們這裏員工的指紋呢?這個指紋能說明什麽?”方凱此時提出了疑問。

“您妻子松櫻庭,有一張學校的工卡,這個你知道吧。”安涉開口說道。

方凱愣了一下,反應了幾秒,“工卡?上班刷的那個卡?”

關雄此時緊緊地盯着方凱的表情,他覺得方凱的确感到很困惑。

“對,在你妻子的工卡上,我們發現了紀連平的指紋。”安涉将剛才印泥上拓下的紀連平的指紋和警方在工卡上提取的指紋放在一起,方凱低頭仔細看,發現兩枚指紋的确絲毫不差。

“小平,你為啥能拿到我老婆的工卡啊?”方凱轉頭看向紀連平。

只見紀連平也是一臉茫然,“這,我也不知道啊,什麽工卡,我都沒見過啊。”

關雄在一旁仔細觀察着每個人的表情,他發現紀連平也不像裝的。

“這張工卡,是進入龍安大學檔案館的必要條件,我們現在已經确認,齊偉就是在檔案館內被殺的,因此,紀連平,我現在以重要嫌疑人逮捕你。”安涉說完,準備拉着紀連平往公安局走。

此時,方凱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開始了冷靜的思考。

這段時間,松櫻庭承認了自己出軌,而眼下警方查到了紀連平拿到過松櫻庭的工卡,方凱此時想到,難道妻子出軌的對象就是紀連平?因為工卡是私人物品,紀連平雖然來過自己家,但他怎麽可能有機會接觸到松櫻庭的工卡呢?除非這二人背着方凱私下裏在鬼混。

方凱此時又想到,之前妻子在家中收拾別人送來的禮物,她把紀連平送的禮物單獨拿出來放在了書房。方凱此時仿佛看透了一切真相,紀連平一定是暗中勾引了松櫻庭,這二人定有奸情!

這就是湯徹設下的第二個陷阱。當方凱得知松櫻庭工卡上出現紀連平的指紋時,便會聯想到之前松櫻庭将紀連平的禮物單獨拿出來的事情。方凱便會順理成章地認為松櫻庭的出軌對象是紀連平。之前湯徹特意告訴松櫻庭,必須要“暗示”方凱自己的出軌對象是紀連平,這裏“暗示”很關鍵。因為一旦松櫻庭直接對方凱講出出軌對象是紀連平,那麽方凱會立刻找紀連平核實,這樣一來就露餡兒了。所以只能先通過“暗示”,讓方凱在看到工卡上出現紀連平指紋之後自己推理出松櫻庭的出軌對象是紀連平。而且如此一來,方凱也沒有機會再去找紀連平核實出軌的事了,因為紀連平會被警方抓走。湯徹此計不可謂不毒。

如此一來,方凱會怎麽做呢?按照湯徹的推理,在袁飛貪污案重新受理之前,方凱并不敢離婚,這一點是從松櫻庭那裏得知的,因為方凱提出了再給他三個月的機會,湯徹很清楚,所謂的三個月,其實是為了等袁飛貪污案的重新審理,這段時間方凱盡量要保持低調。齊偉,方凱,湯一臣,袁飛,這幫貪官全是一丘之貉,袁飛的翻案和他們必然脫不了幹系,方凱大概率會作為證人出庭證明袁飛并沒有貪污。那麽如果在這個時候方凱鬧出妻子出軌的醜聞,以及他明明自己不能生育但卻買通醫生賴到妻子頭上,那麽他的社會評價就會大幅降低,他本人的證詞可信度就會受到影響。

因此,湯徹認為方凱在以為紀連平和松櫻庭出軌後,不可能公開這個信息,那麽方凱會怎麽做呢?

“哦!小平,我想起來了!你那天讓我在家裏幫你取出我老婆的工卡!”方凱突然裝模做樣地說道。

聽到方凱突然轉變話風,關雄投去了質疑的目光。

如果湯徹在現場聽到方凱說出這句話,他會在內心裏瘋狂大笑。沒錯,全都被湯徹猜中了。因為方凱不能讓人知道紀連平和松櫻庭有奸情,所以他不能讓警方以為紀連平有私下裏和松櫻庭接觸的機會。那麽松櫻庭工卡上的指紋該怎麽解釋呢?方凱只能硬着頭皮撒謊,他告訴警方是自己把工卡遞給了紀連平。

這一切都被湯徹提早預料到,當松櫻庭告訴湯徹,方凱希望等三個月之後再離婚,松櫻庭說這句話的原本目的是為了讓湯徹安心,她要告訴湯徹自己和方凱離婚是早晚的事兒。

但湯徹知道袁飛貪污案在三個月後重新審理,于是湯徹便把這一點告訴了松櫻庭。

“方凱把自己的仕途看的比你們的婚姻要重要得多。他無所謂和你之間的感情,只是在袁飛貪污案重新受理之前,他必須保證之前買通醫生誣陷你不能生育的事情不能公之于衆。因此他就必須在三個月後才能和你離婚,因為一旦你們的離婚提前,法院受理離婚官司時,你出軌,包括方凱誣陷你不能生育的問題都會作為呈堂證據,到那時方凱的社會評價降低,他就沒辦法幫袁飛翻案了。”湯徹當時對松櫻庭如此說。

緊接着,湯徹便把方凱得知工卡上出現紀連平指紋之後的反應告訴給了松櫻庭,松櫻庭第一次聽到的時候還很驚訝,因為湯徹告訴她方凱必然會主動撒謊說工卡是方凱在家裏取出來,遞給紀連平的。當時的松櫻庭還不敢相信方凱一定會這麽做。但湯徹卻很有自信。指揮敵人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戲。

但,如此一來,方凱便會面臨下一個問題。

“你為什麽要把松櫻庭的工卡給紀連平呢?”關雄好奇地問。

沒錯,這個問題也在湯徹的預料之中,如果關雄這麽問,方凱會怎麽回答呢?

“我……”方凱頓了一下,“是紀連平問我要的,他說想去龍安大學查一些資料,需要教授的工卡才能進去,我沒多想,就把松櫻庭放在家裏的工卡給他了。”

沒錯,方凱的這個回答也在湯徹的預料之中。警方去到土地資源管理局,說出指紋的事情之後,方凱就可以推理出,警方是在調查有人拿到教授的工卡後,潛入檔案館內殺害齊偉。在方凱的視角裏,他真的就以為紀連平就是殺害齊偉的兇手。因為紀連平的指紋出現在松櫻庭的工卡上,這就是兩人私下裏鬼混,并且紀連平還借着這個隐藏的關系完成了謀殺。

所以,方凱一定會随口編個理由,總歸是要讓自己和殺人案脫離關系,然後讓警方在不知道紀連平和松櫻庭有奸情的前提下,将紀連平逮捕歸案。

這就是湯徹的謀略。松櫻庭第一次聽到這裏的時候,感覺大腦發暈,這麽複雜的邏輯真的能實現嗎?

“櫻庭,你相信我。方凱只有這一種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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