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

第 22 章

看着方凱的表情，關雄陷入了疑惑，他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關雄，這是唯一一個能把湯徹送往地獄的角色。也是湯徹認為整場犯罪策劃中最大的不确定性因素。

“方局長，你在說什麽啊？”此時的紀連平看着方凱，他不理解為什麽方凱說是紀連平之前主動問他要松櫻庭的工卡。

“這工卡，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啊，方局長，你不能冤枉我啊，我沒問你要過嫂子的工卡啊。”紀連平此時真是比窦娥還冤。

在方凱的視角中，他只會認為這只是紀連平在垂死掙紮，因為一旦證實了紀連平拿到過松櫻庭的工卡，基本就證實了他殺害齊偉。

在安涉的視角中，他會選擇相信方凱的話。因為方凱的陳述更符合邏輯，紀連平通過方凱拿到松櫻庭的工卡，然後去殺人。并且，方凱本人沒有參與到這場謀殺當中，因為安涉想到，如果方凱本人和紀連平是合謀的話，那麽方凱就不會說工卡是紀連平問他要的，因為紀連平一定會反咬一口說明明是咱們倆一起殺的，明明是你主動遞給我工卡要我去殺齊偉，你憑什麽說是我問你要的工卡？但紀連平并不是這個反應，他是在朝着方凱喊冤，安涉認為，這是紀連平的垂死掙紮。

安涉将紀連平帶走，關雄，佟芳，王露絲一起上了車。方凱作為重要證人，也一同前往公安局。

安涉認為，案子已經基本靠破了，剩下的就是審問紀連平殺害齊偉的動機。

關雄卻認為，案子陷入了泥潭。

衆人抵達公安局。安涉将紀連平送進了審訊室。

關雄的腦海中出現了好多個問號。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關雄此時想到，之前在檔案館的時候自己就有過推理，兇手并不是蓄意謀殺，而是臨時起意。證據就是勒死齊偉的兇器是從檔案館的線裝書上拆下來的繩子，如果兇手是蓄意謀殺的話，肯定會提前帶好兇器，不會那麽臨時地在現場找兇器。

那麽，假設說兇手真的是紀連平，他通過方凱拿到松櫻庭的工卡，然後潛入檔案館和齊偉見面。一開始，他并不是為了殺害齊偉，而是帶着別的什麽目的和齊偉見面，随後兩人在檔案館內發生口角，然後紀連平臨時起意，勒死了齊偉。

可是這樣想來，就有個很奇怪的點，那就是為什麽紀連平要和齊偉在龍安大學的檔案館見面呢？他倆要商量個什麽事情不能去外面嗎？

關雄将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安涉想了一會兒之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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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兒可以審一審紀連平。不過僅憑松櫻庭工卡上的指紋，還有方凱的口供，就可以給紀連平定罪了。”

在關雄的視角裏，安涉的說法的确是有道理的。因為方凱其實沒必要說謊，方凱為什麽要誣陷紀連平呢？方凱本人沒有作案時間，松櫻庭也沒有作案時間，所以方凱也不存在為了包庇誰。

這裏，關雄和湯徹的信息差就體現在，關雄并不知道方凱和松櫻庭的婚姻情況，他當然更不可能知道方凱誣陷妻子不能懷孕的事情。關雄也不知道方凱和袁飛之間的關系。所以關雄無法将方凱撒謊的動機和袁飛貪污案聯系起來，那麽關雄的确找不到方凱撒謊的理由。

總之，先審一審紀連平，還有方凱。

紀連平被關在審訊室裏，安涉推開門進去。關雄站在審訊室門外，隔着一層玻璃可以看到裏面的景象以及聽到聲音。佟芳和王露絲則是在公安大廳內等候。

“你和齊偉是什麽關系？”安涉開門見山，直接問紀連平。

“我和齊偉只是有點頭之交，齊偉和方凱很熟，警官同志，我真的是冤枉的啊，那個工卡上為什麽有我的指紋，這個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想問問你們，那個工卡上有方凱的指紋嗎？”紀連平一臉委屈地說道。

“也有方凱的指紋。”安涉回答。

“那為啥你們不懷疑方凱呢？”

“因為齊偉被害的時間，方凱在你們單位裏上班啊，你們很多同事都可以證明這一點。而且方凱和松櫻庭是夫妻，他們住一塊兒，方凱摸到過松櫻庭的工卡不是很正常嗎？”

“我那天真的是在家裏陪老婆，我老婆快生了，我得多照顧她……”紀連平百口莫辯，正當感到無奈之時，突然靈機一動，“哦對了，你們可以查我小區的監控，還有你們那個什麽龍安大學檔案館的監控，我小區的監控絕對能拍到我的身影，檔案館那邊絕對拍不到我。”

聽到紀連平想通過監控證明自己的清白，關雄和安涉都搖了搖頭。

監控畫面是有保存時間限制的。因為要考慮到硬盤存儲的問題，所以每隔一段時間監控系統就會把資料自動删除。除了銀行或者金融業的監控保存時間比較長以外，其他的一般場所監控畫面保存時間都不會超過30天，小區監控一般是15-30天，電影院或者酒店的監控是7-15天。龍安大學宿舍區沒有監控，位于教學區的檔案館那裏雖然有監控，但是關雄當時查到檔案館的時候已經是平安夜那天了，也就是12月24號晚上，距離齊偉被害的12月5號已經過去了接近20天，而龍安大學的監控只保存15天。

至于說紀連平所住的小區，監控也早就自動删除了。案件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沒有哪個小區的監控錄像能保留一個多月的時間。

安涉把這個知識講給紀連平聽，紀連平的眼睛逐漸失去了光。

這下子，連最後能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都沒了。

“你們說我殺了齊偉，那我為什麽要殺他呢？”紀連平還是不放棄為自己辯護的希望。

“這也是我要問你的啊。”

“我和齊偉真的只是偶爾有接觸，還都是通過方凱。”紀連平此時又想到，要不幹脆撒個慌，“我去過方凱家裏，給他們送禮物，說不定是我去他們家的時候不小心摸到了松櫻庭的工卡呢？指紋可能是不小心留下的。”

“你剛才在土地資源管理局的時候不是說自己從來沒見過工卡嗎？”

“不是，我……”這下子紀連平是百口莫辯，“警官同志，你可以懷疑我，但是你一定要嚴查方凱！他在撒謊！我從來沒問他要過松櫻庭的工卡，他完全是瞎扯。”

這句話引起了關雄的注意，看樣子紀連平是寧願自己被捕也要把方凱拉上。

此時，關雄突然想起在松櫻庭辦公室裏看到那本育兒雜志，第一次去的時候沒有那本雜志，第二次的時候就有了，然後第三次去的時候又沒有了。

“問問他松櫻庭和方凱有沒有孩子。”關雄通過電話講給審訊室內的安涉。

“方凱有孩子嗎？”安涉問道。

“沒有，他們夫妻倆一直沒孩子。是松櫻庭的問題。”紀連平老實交代。

“松櫻庭不能生育嗎？那他們夫妻感情怎麽樣呢？”

“在外人眼裏看來，我覺得每對夫妻都差不多吧。即便他們感情不好，也不會對外表現出來的。方凱本人是局長，當官的都在意外界對自己的看法，家庭和睦當然很重要。”

關雄隔着玻璃聽到，如果松櫻庭本人不能生育的話，那麽她辦公桌上放着的育兒雜志是怎麽回事呢？或許，松櫻庭為自己不能生孩子而感到遺憾，所以就通過雜志來慰藉心靈嗎？

不行，我得買一本這個雜志看看，關雄想。

審問紀連平持續半個小時，安涉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紀連平咬死自己沒有殺齊偉，并且也沒有問方凱要過工卡。

接下來，再去問問方凱。

由于方凱并不是嫌疑人，所以就不能在審訊室裏問了。安涉騰了間辦公室出來，給方凱倒了一杯茶。安涉問了下關雄，要不要讓佟芳和王露絲也進到辦公室裏來，關雄想了下，拒絕了這個提議。

安涉和關雄兩人走進辦公室，正對着方凱坐下。

“感謝方局長百忙之中來到公安局，協助我們辦案。”

“哎呀，客氣客氣，都是為人民服務。”方凱點頭如搗蒜。

“聽說你和齊偉很熟對嗎？”關雄開口問道。

“呃，也算不上很熟吧，都是官場上的人，有打過幾次交道。”方凱開始流汗了。

“你在土地資源管理局，齊偉是教育局的，你們打什麽交道呢？”關雄繼續問。

“哈哈，這位小兄弟看年紀也就二十歲上下？是大學生嗎？剛才在局裏聽你的發言，我覺得邏輯清晰，角度刁鑽，一針見血，将來定是祖國棟梁之材啊。”方凱說了一堆官話。

關雄覺得很惡心，“方局長，我的确是大學生，對官場以及官話都不甚了解，但我希望您能正面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和齊偉具體是打什麽交道呢？”

“小兄弟可能确實對官場不太了解，我和齊偉都在省委裏面擔任職位，所以省裏有一些會議我們會一起去參加的。我和齊偉主要也都是在會議上溝通，私下裏其實并不怎麽來往，有時候會聚在一起聊一聊怎麽更好地為人民服務。”方凱滿臉堆笑。

“紀連平和齊偉是什麽關系？”關雄繼續發問。

“他們也是認識的，哎，我早就看他倆勾肩搭背，沒想到這個紀連平竟然連殺人的勾當都能幹得出來，真是枉費我提拔他費的一番苦心啊！”

“你覺得，紀連平殺害齊偉的動機是什麽呢？”

“這個我還不太清楚。”方凱實在是不太好編這個謊話，主要也是不敢編，因為涉及到官場利益問題，搞不好自己也被牽扯進去。

“你認識吳婷婷嗎？”關雄突然抛出這個問題。關雄記得，當時為了進入檔案館，安涉先是找到了沈教授，在第一次見到沈教授的時候，關雄就發現他正在批改試卷，後來得知這份試卷是松櫻庭拜托沈教授幫忙批改的，而填寫試卷的學生名叫吳婷婷。關雄認為，松櫻庭肯定和吳婷婷認識，那麽方凱也就很可能認識吳婷婷。

“誰？”安涉和方凱異口同聲。

安涉當然沒注意到沈教授批改試卷的細節，他是第一次聽到吳婷婷這個名字。至于說方凱，那更是壓根沒聽說過。

“哦，沒事，算了。”關雄看到方凱的反應就知道，他應該不認識吳婷婷。

關雄之所以對吳婷婷這麽在意，是因為一般的大學教授不太可能單獨給一個學生批改自主招生的往年真題，除非是關系很近的朋友親戚。這裏很明顯是吳婷婷答完題目後把試卷交給松櫻庭，然後再由其拜托沈教授幫忙批改。沈教授多半是出于同事間的情分，所以應允了下來。

由此看來，松櫻庭和這個吳婷婷的關系很密切。起初關雄以為吳婷婷是松櫻庭的什麽親戚家的孩子，但是方凱竟然說不認識吳婷婷。這是怎麽回事呢？

“冒昧地問一句，您和您妻子之間，沒有孩子是嗎？”關雄繼續問。

“對，我們結婚十年了，沒有孩子。”

“能問問原因嗎？”

“原因，就是我妻子松櫻庭不能生育，這個市第三人民醫院有出具過專業的診斷書。”方凱回答道。

“那，您妻子很渴望要孩子嗎？現在科技很發達啊，試管嬰兒之類的呢？”關雄問這個問題是為了解答松櫻庭辦公桌上那本育兒雜志的疑問。

“這個，我們夫妻倒是沒有想過。我覺得，人這一輩子，到也不一定非得要個孩子吧，二人世界也挺輕松自在的。”方凱笑着說。

“您和妻子之間的感情怎麽樣啊？”

“很好啊，我們的感情一直很穩定。”方凱毫不猶豫地說。

“紀連平問你索要松櫻庭的工卡，這件事情松櫻庭知道嗎？”

“我沒和她說。”

“可是，工卡難道不是私人物品嗎？為什麽你願意把妻子的工卡借給紀連平呢？”

“嗨，當時我也沒多想，因為我們有時候需要去大學圖書館裏查個資料什麽的，有些資料需要教授權限，這個我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就以為紀連平是為了查資料，就把工卡借給他了。”方凱臨時撒了個慌，然後又補充道，“當然，作為人民的父母官，我當然很清楚大學裏有很多隐秘性很高的研究資料，這些資料是不能随意對外披露的，所以我擅自把工卡借出去，的确是我的不對，請法律懲罰我！”

“紀連平是第一次問你借工卡嗎？”關雄看着方凱這副油膩的嘴臉，心中憋着一股氣。

“是第一次。”方凱回答。

“那你是第一次把工卡往外借嗎？”關雄繼續問。

“對，我也是第一次往外借。哎，都怪我沒經驗，我當時也沒多想，這是我的疏忽大意啊，請人民批評我，我虛心接受。”

“紀連平借完工卡後，什麽時間還給你的？”

“12月5號白天，我帶着工卡去上班，在我們單位旁邊的街道上把工卡遞給紀連平，然後紀連平下午五點半的時候又在老地方把工卡還給我了。”方凱的這番謊話簡直精彩至極。

在方凱的視角裏，他必須要想辦法讓警察相信是自己把松櫻庭的工卡遞給了紀連平。在土地資源管理局的時候，方凱有聽到安涉在詢問12月5號下午4點半到5點之間的不在場證明，因此方凱便可以推斷出齊偉被殺就在這段時間。那麽方凱就要注意紀連平還工卡的時間，紀連平4點半到5點殺完人，從龍安大學跑到土地資源管理局，大約半小時，因此方凱就說紀連平是5點半把工卡還給了自己。這個時間也不能再往後延了，因為再往後的話妻子松櫻庭就會回到家，那麽松櫻庭就有可能會發現工卡丢失。

方凱對自己構造的邏輯很得意。殊不知，他其實是幫了湯徹。離開辦公室後，方凱買通了看守所的一名警衛員，托這名警衛員給正在被關押着的紀連平帶了一封信，信的開口處用火漆印封着，紀連平拆開信後，看到上面寫着：

“你和我老婆松櫻庭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但你心裏也清楚，眼下正是袁書記要翻案的時候，我不能出事，你小子把嘴巴給我堵嚴實點，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把你和我老婆的奸情說出來！只要袁書記能翻案，到時候還是咱們的天下，你在監獄裏吃不了多長時間的苦，早晚能把你弄出來。還是老規矩，看完信後，把信吃掉。”

在看守所內的紀連平看的一臉糊塗，什麽我和你老婆的事？我和你老婆有啥奸情啊？但是倒黴的紀連平還是聽話照做，他知道方凱的手段，只要袁飛能出獄，自己也就出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