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第 31 章

佟芳撥通了關雄的電話，關雄看到來電顯示後，連忙跑到宿舍樓梯口，看了下四周無人，随後接了電話：

“怎麽樣？”關雄急迫地問。

“基本都搞清楚了。湯徹說，殺害齊偉的兇手就是紀連平，不過這裏肯定是他還在撒謊，但他解釋了方凱遞工卡的事。方凱的妻子松櫻庭出軌，出軌對象就是紀連平，紀連平是在和松櫻庭偷情的時候拿到的工卡，但是方凱由于要準備幫袁飛翻案，所以不想公開妻子出軌的事情，因此幹脆撒謊說是自己把工卡遞給了紀連平。”佟芳說道。

關雄想了一會兒，随後說：“把我們知道的信息代入進去。松櫻庭的确出軌，但出軌對象不是紀連平，而是湯徹，只不過湯徹和松櫻庭設下圈套讓方凱誤以為出軌對象是紀連平。工卡上的指紋其實是松櫻庭僞造的，不過這一點我們沒法證實了，因為工卡已經還給松櫻庭了，她估計早把證據毀掉了。殺害齊偉的兇手依然是湯徹，可能也包括胡雪雯，然後湯徹利用松櫻庭嫁禍給了方凱的手下，松櫻庭願意幫湯徹的動機就是懷孕的事，最早我是因為松櫻庭辦公桌上的育兒雜志開始懷疑這一點，随後我讓安警官去證實了，市第三人民醫院的确有個道德敗壞的婦産科醫生，他多年前給松櫻庭開了假的不孕不育診斷書，松櫻庭自己被湯徹搞懷孕後，明白了所有事，因此對方凱懷恨在心。”

佟芳仔細聽着關雄的推理，邏輯缜密，滴水不漏，而且有些想法很大膽，不過求證起來也很小心，佟芳愈發開始對關雄抱以愛慕的心态。“明白了，整體思路已經很順暢了。還有一點，王露絲的事情我也問了，她其實是陸凡的女朋友，湯徹對我說，是你頂替掉了陸凡的大學名額？”

“哦，是這樣啊。”關雄恍然大悟，“我的确頂替掉了某個人的大學資格，不過不确定是不是陸凡。眼下，王露絲的動機也找到了。”

“然後，湯徹的動機也很清楚了，他就是為了阻止袁飛翻案。”佟芳說道。

關雄又拿出自己的筆記本，翻看着之前記下的疑點。

假設紀連平不是殺害齊偉的兇手，那麽疑點有：

1方凱為什麽要撒謊稱是自己把工卡遞給了紀連平？

2 湯徹和胡雪雯是真兇，那麽他們約齊偉到檔案館去幹嘛？

本案共通的一些疑點：

1 王露絲為什麽願意幫助湯徹？

2 鹿闵婷是否真的和湯徹分手了？

3 湯徹哪來的幾十萬給吳婷婷還有吳慧慧捐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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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湯徹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麽？

佟芳這把利刃，直接刺穿了湯徹的心髒。關雄開始在本子上劃掉“方凱為什麽要撒謊稱是自己把工卡遞給了紀連平？”以及“王露絲為什麽願意幫助湯徹？”，這兩個疑點是佟芳幫忙解決的。

還有“鹿闵婷是否真的和湯徹分手了？”最後是“湯徹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麽？”，這兩個疑點是從鹿闵婷那裏解決的。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這是關雄推理的基本思路。先做出某種假設，然後基于假設得到疑點，如果這些疑點最終能夠得到解答，那麽假設本身也就成立了。

本案中，關雄大膽假設了松櫻庭懷孕的事，工卡指紋是僞造的事，紀連平實際并不是殺害齊偉兇手的事，王露絲是湯徹卧底的事，鹿闵婷也是湯徹卧底的事，每一個假設都有其推理所必要的線索以及邏輯。正如湯徹內心裏所擔憂的那樣，關雄會把他送到地獄。

鹿闵婷得知了湯徹的真面目後，一整天沒有去上課。湯徹給她發消息也不回。

湯徹發現鹿闵婷的樣子有些不太對。

湯徹猜到了原因。

緊接着，湯徹也猜到，應該是晚了，因為關雄已經開始大舉進攻。但湯徹尚不清楚自己到底輸在哪？

上午11點，關雄讓佟芳去問，湯徹現在是不是在象棋社，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關雄帶着秦列文，白德米，李伊凡，還有王露絲和佟芳，鹿闵婷前往象棋社。

關雄推開門進去，象棋社內正熱鬧，關雄發現，這裏有不少女生，她們一邊假裝對弈，一邊時不時地把目光瞥向湯徹，随後還捂着嘴露出害羞的笑容。關雄知道，這些女生很多都是為了看湯徹的顏值過來湊熱鬧的，她們并不怎麽喜歡象棋。

湯徹依舊坐在角落裏，和一名男生對弈。聽到推門聲，湯徹擡頭望去，那個熟悉的面龐終于出現在了自己面前，湯徹看到關雄緩步向自己走來。

這一幕既在湯徹的意料之外也在湯徹的意料之中。湯徹輕輕搖了下頭，果然，還是我輸了。

“我可以加入你們社團嗎？”關雄站在湯徹身邊說道。

“好久不見。”湯徹看着關雄的臉。

關雄很疑惑，好久不見？我們以前見過嗎？

“來一盤嗎？”湯徹示意讓關雄坐下，此時正在和湯徹對弈的那名男生識趣地自己走開了。

關雄坐下，“我不怎麽會下。”

關雄倒也不是謙虛，象棋他的确沒怎麽研究過。

“基本規則懂嗎？”湯徹問道。

“懂。哦對了，待會兒你和我講下怎麽算蹩馬腿，我忘了。”關雄笑着說。

湯徹也淡淡地笑了下，“你看，馬的前進方向上，如果靠近馬的位置有一枚棋子的話，馬就不能往這邊跳，這就是蹩馬腿。”湯徹拿起棋子示範了一下。

“哦，我想起來了。”關雄若有所思，“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不是還有堵象眼的說法？”

“對。”

“此外，還有個帥将不能見面的規則。”

“沒錯。”湯徹明顯感覺到關雄對象棋并不是那麽擅長，他還在熟悉規則的階段。

“小的時候，我就對這些規則很好奇。你說，為什麽發明這個游戲的人，要限制馬，還有象呢？以及帥和将明明不能出宮，看起來很弱，但又加了一條不能見面的規則，這是為什麽？”

湯徹一愣，他沒想到關雄在思考規則的設定背景。

“如果馬或者象的前進方向上有障礙物，就不能繼續前進了。現實中不也是這樣嗎？”湯徹說道，“把馬的腿拴住了，馬就動不了了。把象的眼睛蒙上，象也不會走路了。其實，象棋中所有的棋子都會被障礙物所阻礙，包括無所不能的車也是一樣。”

“所以，才要掃清障礙，對嗎？”關雄挪開了蹩馬腿的那枚棋子。

“嗯。至于帥和将為什麽不能見面，大概是因為，雙方的最高統領在沒有任何保護的情況下直接見面的話，就意味着必然是你死我亡。”湯徹盯着關雄的眼睛。

“或許，将和帥是不是可以變成合作關系？”

湯徹沒有回應關雄這句話。而是開始擺棋子。

“實戰來一盤吧。”

湯徹執黑。關雄先手。

關雄不怎麽會下，就幹脆直接炮二平五，當頭炮總歸還是懂的。

只見湯徹直接炮8平5 。

關雄感到詫異，一般來說，不是當頭炮，馬來跳嗎？

“你不跳馬嗎？”關雄問，因為這樣一來，自己的中炮就可以打過去了。

湯徹默不作聲。

關雄猶豫了一分鐘，沒有選擇中炮進攻，而是自己跳起了馬。

湯徹驚了一下，“為什麽炮不打過來呢？”

“哈哈，我不太會下，我總覺得這裏有陷阱。你中卒擺在這裏直接讓我打，很明顯是陷阱啊。”

“那你說說是什麽陷阱？”湯徹饒有興趣。

“我不知道。”關雄慢吞吞地說，“不過我總是有個習慣，那就是在搞不清楚對手意圖，但是卻又明顯感覺到對手在失誤時候，我會格外謹慎。因為這種很明顯的失誤，往往是圈套。”

“關雄。你查到哪一步了？”湯徹幹脆把話挑明了說。

“哦。松櫻庭懷孕，你和胡雪雯殺害齊偉然後嫁禍給方凱的手下紀連平，你和鹿闵婷假分手，我頂替了陸凡上大學的名額，王露絲是陸凡的女朋友，三個月後方凱會為袁飛翻案，這些我都知道啦。”關雄用輕松愉快的語氣說着。

湯徹面如死灰。

秦列文聽到關雄說王露絲是陸凡的女朋友，整個人一臉懵逼。随後轉過頭看向王露絲，只見王露絲面紅耳赤地垂下了頭。

“湯徹。”關雄把黑将和紅帥擺在了一起，“或許，我們是可以合作的。”

“合作？下一步我就要查關海濤了，你和我合作搞你爹嗎？”

“有何不可？”

“佟芳是你派來的？”湯徹此時才意識到這點。

“嗯。”

佟芳在一旁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為什麽，你這麽有自信佟芳不會變成我的人呢？你既然知道鹿闵婷和松櫻庭都能被我搞定，那佟芳為什麽不會？”

“首先佟芳不看臉，其次你的三觀無法給佟芳洗腦，佟芳自己有着對法律的深刻理解。”關雄笑了笑，“湯徹，你的套路其實很明顯。在你的手上，至少有四枚棋子，或者說四個俘虜。”

關雄拿過紅方的四個小兵，一列排開。

“這四人，分別是胡雪雯，松櫻庭，鹿闵婷，王露絲。

你利用這四個人，布置了四條線。首先，對于松櫻庭和鹿闵婷這種本身就有一些內心思想的人，你選擇對她們的思想進行誘導，這是你的拿手好戲。我猜，這個象棋社本身就是你用來篩選棋子的手段。因為大部分年輕女生對象棋根本不感興趣，但是感興趣的那一小部分，她們熱愛思考，喜歡動腦，這就成為了你捕獵的對象。

你的做法很簡單，第一步，是先和這個女生講一些理論，你知道鹿闵婷關心社會公平，胸中充滿正義，你便和她讨論勞動剝削問題，你知道松櫻庭以為自己不能生育，并且她本身是個教授，所以她感興趣的話題是教育還有女性獨立，你便選擇對應的話題和她們讨論，從而引起她們的興趣。

第二步，就是從理論到實踐。鹿闵婷追求公平正義，你便帶她去建築工地上看農民工的勤苦勞動，順便引出了陸凡這個人物，從而使得鹿闵婷對我心生恨意。對于松櫻庭，你則是帶她去了平安村的民辦高中，那裏有一個特別适合喚醒松櫻庭內心深處的人物，就是吳婷婷。吳婷婷本身是女生，而且家中一群弟弟妹妹，并且弟弟是最小的那個，父親把最好的資源盡可能留給弟弟，吳婷婷本人學習成績又很優秀，這就使得松櫻庭滋生了對吳婷婷的憐憫，并且這種憐憫又轉化成了對你的愛意，因為你在幫助吳婷婷，給她指導大學選專業以及給她捐款。

第三步，你便開始伸出魔爪，從實踐到□□接觸。你想辦法讓松櫻庭懷孕，這一點其實很容易實現，因為松櫻庭以為自己不能懷孕，所以她不會選擇做任何安全措施。

第四步，你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誘導她們幫助你實現你自己的目的。

至于說胡雪雯的話，我覺得倒不用經過這麽複雜的步驟。你給胡雪雯買些禮物，再請她吃吃飯，看個電影，她自然就淪陷了。”

湯徹靜靜地聽着關雄的分析，內心充滿了不甘。

關雄繼續說道：

“分析清楚了你這些套路後，我便拜托佟芳，讓她潛伏到你身邊。還是同樣的套路，只不過這次攻守易位了。

首先，佟芳将朋友圈修飾成很關心社會問題的樣子，并且這部分朋友圈僅對你可見，并且佟芳恰好象棋下的還不錯，所以你以為佟芳也是個有思想有見解的人，這就進入了你的狩獵領域。

你知道佟芳是法學院的學生，你約佟芳單獨出來，和她讨論法律問題，佟芳發表的一些想法其實并不符合你的三觀，比如說關于大義滅親的看法。但是這反倒激起了你的好勝心，你想要改造佟芳，就像你改造鹿闵婷和松櫻庭那樣，湯徹，你利用自己的顏值和你那自以為深邃的思想，來去改造這些女生的底層思想，你沉醉在這個過程中，你把自己當作了法官，你想用你的标準來裁決世上的一切。

于是，你帶着佟芳來到貧民窟，讓她看到樊盛吸毒後的凄慘模樣，佟芳作為法律人的正義感爆發，你便想要誘導她來協助你調查關海濤。”

“我并沒有想要改造她們的思想。”湯徹拿起一枚棋子在手上玩弄起來，“王露絲的男朋友被你頂替掉了大學名額，松櫻庭以為自己不能懷孕，被丈夫欺騙了多年，受盡婆婆的屈辱，我只是想辦法将事實告訴她們罷了，只不過在得知真相後，她們選擇了複仇，我只是在複仇的路上又推了她們一下。我做錯了什麽嗎？不，這個社會總歸需要有人站出來，來去給正在迷途上的彷徨者一個指南針。

但沒想到，我最終輸在佟芳身上。”湯徹看着自己昨天才剛剛擁抱過的佟芳。

佟芳想要說些什麽，但又無從說起。

關雄站起身，握住了佟芳的手，在衆目睽睽之下，一把将佟芳拉進懷裏，随後低聲說了句：“愛情本來就是光明正大的。”

佟芳瞬時感到雙臉發燙，李伊凡，白德米，王露絲，秦列文等人都愣在原地，他們從未想過關雄會用這種方式來表白。

“關雄，你，這樣不太好吧，這裏這麽多人啊，你……”佟芳輕聲在關雄耳邊說着，但自己并未有任何的反抗動作。

“哇，你們倆什麽時候……”李伊凡和白德米開始起哄。這二人對案件是不怎麽感興趣的，他們只對八卦感興趣。

但李伊凡話沒說完，就轉頭看向鹿闵婷。

只見鹿闵婷微微笑着，此刻，沒有人能理解鹿闵婷內心中的感受。她為關雄感到高興，也為自己感到悲傷。鹿闵婷想起高中時學過的楞次定律，感應電流的效果總是反抗引起感應電流的原因。磁場和導體總是矛盾的，當導體想要靠近時，磁場不顧一切地想要推開它，當導體開始遠離時，磁場又開始不顧一切地想要挽回。

可，鹿闵婷知道，關雄永遠地離開了，望着關雄離去的背影，鹿闵婷擡起手臂，想要拉回他，但可惜太晚了。在甜品店中和關雄見面後，鹿闵婷再次審問過自己的內心，她比較着兩只伸進自己內心的手，随後毫不猶豫地将屬于湯徹的那只切斷，随後将關雄的手拉進來。但，當關雄點起那根煙的時候，當關雄遞給服務員鈔票的時候，鹿闵婷很清楚，關雄已經走了。

關雄奔赴的方向，是一個立場堅定，熱愛家庭，胸中充滿真正正義的佟芳，那裏是鹿闵婷無法觸及的。愛情只有兩種情況，要麽是直接的雙向奔赴，要麽就是永久的楞次定律。鹿闵婷的磁場不斷地阻卻關雄的靠近，但在另一側，佟芳的S級早已等候在關雄的N級附近。

鹿闵婷不争氣地流下了眼淚。關雄仍舊抱着佟芳，他看到落淚的鹿闵婷，內心開始了新一輪的确認。關雄并不是為了好勝心才這麽做，也不是為了讓鹿闵婷吃醋，但是他自己也要向自己的內心确認這一點。

關雄發現，看到鹿闵婷的眼淚，當下的自己已經沒有了憐香惜玉的感覺，只有單純的憐憫和同情，關雄稍微松開擁抱，看着佟芳，他再次确認自己的內心，嗯，那不是對佟芳幫助自己卧底湯徹身邊刺探情報的感激，也不是對佟芳的心中堅定不動搖的立場的傾佩，更不是對佟芳擅長推理的能力上的認可。佟芳的眼睛，鼻子，嘴唇，兩頰，所有外顯的皮膚均變成了關雄想要親吻的地方，關雄很清楚，這是來自基因的原始欲望，确認了這一點後，關雄便開始對過去的自己告別了：

那個苦苦追求鹿闵婷而被拒絕的關雄，那個委托父親找人幫自己走後門上大學的關雄，那個看到鹿闵婷和湯徹在一起而四處找借口安慰自己的關雄，再見了，你也是我人生中的一部分，但接下來的人生我希望由佟芳陪我繼續走下去，我看到過你的痛苦，你的迷茫，感謝你，我不再需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