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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嗤，花架子。”

王五對那東西準備齊全的淩三，露出不屑的眼神。

徭役也不是光幹活的，這麽多年輕力壯整日幹着苦力待在一處，稍不留神就能火氣上頭打起來。

淩三頂着一張文弱書生的面孔，還帶着那麽多東西。

最遲倆天，那些東西他就要在別人身上看到。

正被後方王五腹诽的時之越，沒聽到對方的心聲，否則他一定要高高舉手贈送後面那家夥一枚國際友好手勢。

這一次參加徭役的隊伍分成了好幾支，時之越第一次參加不懂這些隊伍有什麽規律。

他只能憑借着直覺，找了一支隊伍內年齡分布相對平均的隊伍。

當他們排列整齊各自站好，前方的衙役拿着手中的冊子開始點名。

“周勝。”

“到。”

“王雞蛋。”

“到。”

“李寸長。”

“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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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道聲音後面，就會有一道身影站出去往左移動一尺遠。

衙役擡頭看一眼人群，确定對方到場後就在登記冊子上此人的姓名下畫上一道符號。

“淩之越。”

“到。”

時之越提着自己裝着幾件換洗衣服的行囊走出人群。

手捧名冊的衙役擡頭，将他上下看了一眼後低頭在冊子裏畫上他的名字。

當隊伍名冊全部确定分好人手準備離開時，時之越已經站在原地有一個多時辰的時間。

“出發！”

聽到出發口令的人，背上行囊跟在隊伍中間往東城門方向走去。

“你是質子館的人吧。”

後方一道看起來跟瘦猴一樣的青年，賊眉鼠眼的擠到時之越跟前，友好打招呼，“我叫寇山，以前也住過燕國京城。”

“時之越，住京城怎麽會來這？”

時之越斜眼看他，對他說的話語半個字都不信。

“嗨，我家是做生意的，做生意走南闖北嘛一不小心就混到了這裏。”

寇山話很多，也很自來熟。

通常時之越說一句，他能夠說上十句。

“你第一次來參加這種徭役吧，看我們去的這條路估計是讓我們扛石頭，這條路我熟。”

寇山不是第一次參加徭役。

這一點倒是讓時之越多看了他幾眼，沒忍住問他，“除了扛石頭還能幹什麽？”

“炸山呗，不過這種事情你最好別湊過去，每年都有人被炸死的。”

他以前就見過幾次，那幫北齊人也不知道從哪弄來的玩意，每次現場都被弄的震天響。

年年都有人死亡跟受傷，寇山每次遇到這種拉人頭的行為，都會機靈的跑的老遠。

服役的地方在距離都城西南角七十裏外的位置。

除了押送看守他們的巡邏兵騎馬之外，所有人都是靠雙腳走這七十裏的路程。

路有一部分是官道，說是官道實際很多路面也是崎岖不平的，地上有車馬長久留下的兩道深深的痕跡。

有到腿肚子的雨水積水，還有馬匹留下來的糞便，這裏沒有柏油路沒有水泥沒有磚頭，土路上一會是塵土飛揚一會是一腳踩進去能夠拉拽掉鞋子的泥濘路面。

走了一個多時辰後，哪怕是話很多的寇山也不再說話。

幾百號人安靜無聲背着各自行囊，耳邊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腳步聲跟逐漸加重的喘氣聲。

時之越咬着牙将腳從淤泥中拽出來，出門前穿的白襪子現在已經全是淤泥。

彎腰将自己還焊在泥地裏的鞋子拿出來，時之越甩了甩上面的泥水，光着腳将鞋子重新穿上，再用襪子當繩子使用，從腳底板往上到鞋面的位置，緊緊綁在一起。

防止鞋子再一次的掉了下去。

“我扶着你吧。”寇山也沒走，他喝了一口水看到時之越将鞋子固定後，想要拉着他一起走。

“要是有木棍就好了。”

時之越扶着他肩膀站好，踮着腳往他們隊伍的前方路面看過去。

看完就想罵髒話。

他們這幫走路的人，原本走在泥地裏就艱難前行，結果那些北齊官兵押送他們的人全走在前方騎着高頭大馬。

那些馬蹄将本就難走的路況，變得更加難走。

一腳一個淤泥坑，混合着髒水。

但凡鞋幫矮一些的人燕人，如今人人都跟時之越大差不差。

還有些人愛惜鞋子的，已經直接光腳開始走路。

當太陽高高懸挂在後腦勺上時，隊伍才停下撿材燒火做飯。

時之越扶着一旁的山壁，沒有直接像其他人那樣坐在地上。

他現在兩條小腿肚子只要人一停下來，就在瘋狂打擺子。

抖的快跟被雷電劈中一樣。

單手扶着山壁的人，彎着腰一點點用手指捏着小腿肚子酸疼的位置，幫助自己緩過來。

“你這點力氣怎麽行，來我幫你！”

寇山路過，瞥見他那細胳膊捏腿的動作，大步流星過來一把将原本就沒站好的人推倒在地上。

下一秒雙手就捏上了時之越的小腿，兩根手指一用力。

“等…等一下！”

倒在地上的人當場痛到面容扭曲，擺着手想拒絕。

“剛開始都這樣，你忍着點很快就過去了啊。”寇山手上動作沒停，從擡起捏住到用力，一整套下來時之越臉都綠了。

疼綠的。

寇山弄完就松開手，示意他站起來。“你現在活動活動，是不是比剛才好多了。”

時之越爬起來走了幾步，驚訝發現真的沒剛才那種擡腳都困難的艱辛。

雖然還是有點小痛，可是比起剛才他連坐都不敢坐過去的動作，現在小腿肚子上疲勞的感覺直接減少了大半。

原本還有些煩寇山這種沒緣由主動纏過來的時之越，鄭重的給寇山道謝。“謝謝你。”

“嗨，大家都是燕國人嘛，沒什麽好謝的。”

寇山被他的感謝弄的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抓抓腦袋眼尖的瞥見那邊燒火做飯處已經開始排隊打飯。

“快快快！你帶碗了吧，咱們去喝點熱湯！”

“我帶了。”

時之越将放在包裹內的木碗拿出來，這碗還是他親自雕刻出來又打磨了一番。

出門前韓秀才提醒過他，如今這種十月的天氣每天能找到機會就多喝點熱水熱湯，帶着碗随時都有機會。

他跟寇山去排隊，等待的過程中時之越也看到了其他人打回來的湯是什麽樣的。

清澈的能照出人影的湯底，偶爾見到一兩片的綠色葉子還有指甲蓋大小的肉塊。

每人還分到一塊手掌大小的烤餅。

時之越端着打回來的熱湯，拿着烤餅等寇山領到自己的食物後，二人一起回剛才那處擋風的山壁跟前。

距離還有十米遠時，時之越看到了幾道穿着破爛的身影，正圍住一名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在搶奪對方手裏死死握住的烤餅。

“給我！老東西你松手！”

“這是我的食物。”被人踢了幾腳的老人，抓着手中的烤餅不想松開手。

“寇山，麻煩幫我拿着碗。”

時之越望着那一幕，幾口喝完木碗內的湯水，咬着烤餅往那邊走去。

“哎！你別去湊熱鬧。”寇山想要将人拉住，可沒想到時之越滑的跟泥鳅似的，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那幾個人面前。

“吵死了。”坐在角落內吃飯的王五，大聲呵斥一聲，幾個在搶食物的男子剛要怒視看誰敢來找自己的麻煩。

對上王五那明顯練過的身軀，跟冷冽的眼神幾個人一瞬間就慫了。

松開手裏搶奪的那塊烤餅，幾個人推着彼此往旁邊走去，“算了算了。”

十米的路程，等時之越趕到時，事情已經結束了。

毫無用武之地的人，站在那裏看看已經能吃飯的老人，再往那邊剛才出聲阻止那邊的大哥。

定眼一瞧，還是個熟人。

“你看事情都解決了。鬧不起來的。”寇山跑過來，将他的湯碗還給他。

就看着眼前的人，仿佛沒聽到他說話一樣，直奔那位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壯漢方向。

“哎哎哎哎哎！那邊真的不能去！”

寇山的手臂在虛空中無力的劃了幾下，眼睜睜的看着時之越沖了過去。

“啧，不愧是跟在七皇子身邊的人，這是吃了多少虎心豹膽啊。”

“但是真的讓人懷念京城啊。”寇山搖着頭，也跟着往那邊走去。

那頭時之越已經蹲在王五的旁邊，滿臉都是克制不住的激動跟驚訝，“通政使還讓你們小厮出來服徭役啊？”

“是又怎樣？”這裏沒有熟識的人，王五懶的給這個家夥好臉色。

雖然他來參加徭役三分之二的目的，是來保護這個家夥別死在這裏。

如今北齊都城內還能混進黃金城內的暗探很少，像淩三這樣有着正當身份的更是獨一無二。

“上次我砍下來的那根花枝被我養活了，就是來想跟你說一聲。”

能夠看到王五還沒死，時之越是真的高興。

甚至他還心情很好的想着，難道讓他親自過來參加服徭役，是因為這後面有什麽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他？

甚至還派了王五過來支援他。

看來這家上組織短期之內，還沒完蛋倒閉的跡象。

“你們認識啊？”寇山走過來，望着時之越跟人說話的态度有些驚訝。

“認識。”

“不認識。”

倆道同時響起的嗓門，卻說着不同的答案。

對此，時之越将最後一口烤餅塞進嘴裏，拍着手掌上的殘渣笑容燦爛的道，“王五他比較害羞，我們關系挺好的。”

王五捏碎筷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