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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王五手裏的碗在破碎的邊緣徘徊。

時之越聽着耳邊那物品将裂的動靜，笑容未變的對着寇山道，“一會我們到的地方有賣碗的嗎？”

“怎麽可能，那地方鳥都不拉屎。”

馬上要狗帶的飯碗逃脫了酷刑。

王五将自己唯一的飯碗塞懷裏，起身從寇山身邊經過時，目光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一直到他走出了十幾米遠，寇山才敢蹲到時之越跟前，指着剛才手臂上豎起來的雞皮疙瘩問他，“你看看！這人以前是幹什麽的呀，怎麽跟你認識的。”

“京城內認識的，他以前是專門幹這個的。”

時之越瞥見剛才那幾個搶老人食物的家夥路過，嗓音一變就又給王五按了一張新的身份。

“這個是哪個？”

“這個啊。”

蹲在地上的人，擡起右手對着脖子做出割喉的舉動，眼睛則是盯着那幾個年輕人，風輕雲淡的表示，“他家從祖上幹的就是這份工作，後來是他覺得自己殺孽太重，這才放下屠刀來當一名普通人。”

“劊子手啊。”寇山恍然大悟，一想到剛才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冷冰冰的，身體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

那幾名盯着時之越，想趁着王五不在好記住這幾個人，到時候找他們麻煩的北齊人，也跟着在聽到王五是祖傳的劊子手後，頭也不回的遠離了這裏。

飯後衆人重新上路時，王五就發現一些老弱殘人員在不斷找機會接近他。

不動聲色環顧四周的王五，下意識的擡手按了按藏在腰間的匕首，懷疑自己是被仇家找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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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人正在借機靠近自己，殺了他。

單手按住匕首的人，目露兇光的跟一名大幅度靠近他的老人兇狠對視。

身未動，先用充滿殺意的目光将一部分垃圾排除。

那名擠過來的老人，不小心對上他那雙跟良民毫無關聯的眼神，身體抖了抖，接着在王五兇神惡煞的眼神中，緩緩往他的方向又靠近些。

前後左右的那些老弱殘也是同理。

淦！

王五現在覺得這情況很棘手，人多勢衆就算他功夫高強也沒辦法一口氣将這裏所有的人都幹掉。

到底是誰洩露了他的身份，并且為了殺他這樣一個無名小卒還派來這麽多的死士！

他來之前接到的任務，只是保護淩三的安全，紙條上并沒有說其他內容。

難道這是一個陷阱？

一個針對他的陷阱？故意利用淩三将他也一起引入坑內。

王五不敢輕舉妄動，他不知道這個名義上是去服徭役的隊伍當中，除了這些表面老弱殘的對手之外，是否還有人在暗處看着。

“你那個朋友，他怎麽有點怪怪的？”寇山跟時之越走在後方，經過中午那短暫的休息後，寇山已經重新恢複了活力，話又開始多了起來。

時之越擡頭往那個方向瞥了一眼，風平浪靜。

“哪裏奇怪？”

“他手臂上的肌肉都鼓起來了，而且那幫人距離他也太近了吧，就不怕惹毛他？”

寇山說的是大實話，從他這個視角看過去。

此刻王五的形象就像是一只貓。

而且是一只弓着腰，四肢蓄力正準備沖刺攻擊狀态的貓。

他在燕國時家裏爺爺也曾養過那只貓，那貓只對着爺爺一個人露出好臉色。

面對其他人時，趾高氣昂的讓寇山無數次從貓背後路過時，趁着貓沒注意的時候彎腰用手掌狠狠揉一把它的脊背。

每次那只黑白色的貓咪就氣的弓起身子，鬥志高昂的要跟他對打起來。

就像此刻的那位劊子手兄弟，王五。

“他應該不打老弱殘吧？”時之越這話說的，語氣不是非常堅定。

只是他望着那仿佛在站隊抱團的場景，也忍不住的捏着下巴一頭霧水，“這幫人怎麽都圍着王五啊？”

“想在服役的時候找個強壯的老大呗。”

寇山對這種事情早就習以為常，他本來就在隊伍內前後左右看了一上午。

原本都快物色好了人選，沒想到他還沒開始上門送禮，就有了王五這個意外的驚喜。

隊伍還在繼續前進着，他們需要在明天之前到達約定的地點。

這讓全靠雙腳走路的衆人，一直拖着蹒跚的步伐走到日落月升，滿天星鬥密布才到達采石場。

當時之越看到前方紮營所用的火把跟北齊官兵時，第一次發現看到這幫人自己竟然會覺得親切萬分。

“都停下，今晚就在這裏休息。”

前方坐在馬背上一天一夜的押送衙役，對着他們說完走向那邊看守采石場的官兵跟前。

拿出随身攜帶的冊子開始進行人員确認跟交接。

時之越确定前方不用再走路後，第一時間就是坐下接着往後一仰倒了下去。

他再也沒有爬起來的力氣了。

旁邊寇山也在聽到命令後，同樣姿勢躺了下去。

此刻別說是按摩腿腳，光是閉上眼睛這個動作就讓在場衆人疲憊的了極點。

從都城被拉過來的衆人，全都三五成團的坐在一起，靠在一起。

閉目養神。

他們要用最快的速度讓自己睡過去，好讓身體在明天天亮時就能夠恢複精力。

否則明天大量的搬運工作，會讓他們感到更累。

甚至有些體弱的人，很有可能直接就累死過去。

一炷香後，一大鍋煮熟的飯菜香味讓地上原本熟睡的雙眸，一道接着一道的睜開。

“起來，都爬起來，每人喝完一碗再睡。”

交接結束還沒離開的衙役，在昏暗的月光中舉着火把，用腳提着地上那些熟睡的身影。

他知道這幫人裏頭很多人在經過這漫長的行走後，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采石場多年用人的習慣跟規矩，同樣讓他知道這幫老弱殘要是在休息前不吃一點東西，明天早上這裏很有可能會出現一具或者三具以上的屍體。

一道道全身酸疼的身影，被人踢醒後得知他們能吃完東西再去休息後，誰也沒有發出抱怨的聲音。

強撐着酸疼的四肢，衆人各自拿出随身攜帶的飯碗排隊過去打飯。

時之越也爬起來，拿着自己的木碗過去，一勺子的湯水裏一半是熬煮到稀爛的米粒一半才是羊肉湯水。

這樣半碗熱氣騰騰有米有肉的湯飯吃下肚子，讓所有人都仿佛重新活了過來。

就連在路上欺負老人的幾名代工的北齊人，如今都累的抖着手吃完自己的份量後，直接仰面倒下去就睡。

都城，質子館內。

家福第無數次對着月亮嘆氣。

“也不知道少爺在那邊的日子過的怎麽樣了。”

塔靈站在他的身側，跟他一起仰頭看天空，“我們明天去看師父吧。”

對方雖然是今天才走的，可是沒有時之越的質子館內安靜的很。

哪怕是一片落葉落在地上的動靜，就已經足夠讓所有人側目。

“淩公子如今恐怕剛到達采石場，等他适應幾天我們再去看他，否則他這麽累了我們再去打擾他，就是妨礙他休息。”

韓周文不愧是有過服役經驗的人，很快就将衆人的思念之情壓制下去。

接下來的幾日內，塔靈在數着手指頭過日子的同時，還不忘按照時之越的吩咐，每天早飯後跟往常一樣繼續在院子內奔跑着。

他如今每天吃得飽，睡的好，加上适量的運動後身體明顯變得強壯了不少。

甚至就連許久沒動靜的身高，也隐約往上竄了竄。

那頭采石場內的時之越，擦着額頭不停往下滴落的汗水，擡頭望着前方忙碌的衆人，深吸一口氣彎腰再一次的搬起地上的石頭，擡起沉重的步伐緩緩往下游方向走去。

他們的任務就是采石，将石頭從上游不長毛的山上炸開搬到下流的河道旁。

前後路程大概五百米左右，傾斜三十度左右的高度，每一塊石頭最小都有三十斤重左右。

來回的搬運行為讓每個人都熱的全身都是汗水，可是沒人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來。

時之越第一天的時候試着将衣服脫下纏在腰上，當天搬運三個來回後他就老實把衣服穿好。

特地加厚的衣服，在某些時候還能夠緩沖人摔倒下去的重量，關鍵是倒下去的時候手裏抱着的石頭通常也會跟着一起砸下去。

有一名老人穿的單薄，從上坡摔下去時沒有緩沖能力，他直接被自己扛着的那塊石頭砸的胸口都扁了。

當天夜裏人就不行了，時之越跟寇山去挖的坑将人給埋了。

衣服穿在身上雖然熱，可是關鍵時候能用來救命，時之越抱着石頭一步步往下坡走。

到達地點後就瞥見王五拿着鐵鍬，正從後山的方向回來。

二人視線在半空中交彙一秒後，時之越移開眼。

夜裏，呼吸都覺得累的人睜開眼睛，望着那只鬼鬼祟祟往他懷裏鑽的鴿子時，第一個反應是。

這鴿子每天風裏來雨裏去，吃的又好身上應該都是滿滿的肌肉吧？

除了來的當天夜裏喝過肉湯之外，這幾天吃的都是饅頭跟清水湯的時之越，聽到了自己含着口水吞咽的聲音。

黑色的信鴿聽到動靜，踩着他胸膛上不解的看向這名人類。

下個月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