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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在聽瀾小築東側有處荷塘,正當盛夏卻光禿禿一片,只有一朵睡蓮孤零零的堅守陣地,花瓣又幹又皺還泛黃,褪色的根莖看起來營養不足,路過的蜻蜓猶豫半天,終于還是勉為其難的落下來歇歇腳。
忽然,整個根莖都動了,猝不及防的蜻蜓一個腳底打滑,順着濕漉漉的蓮花瓣摔到一根白皙修長的手指上。
指尖冰涼,凍的它打了個激靈。擡頭一看,是位少年。
“江舒白!”
少年好似受了驚,單薄而削瘦的肩膀顫了顫,回頭望去,忙不疊應聲:“副堂主找我?有何吩咐?”
“自然是正事,不然找你喝茶啊?”來人翻了個白眼,尤其是目睹江舒白捏住蜻蜓翅膀放生之後,白眼翻的更大了。
“準備一下,有公幹。”說完就要走。
“副堂主留步。”江舒白忙把人叫住,因心中太歡喜,險些被荷塘裏的淤泥絆住腳,“是去太微宮嗎?”
昆侖太微宮,乃天下清氣聚合之地,名門正道的魁首,萬軍的領頭羊,舉世敬仰,萬民神往。
太微宮建派已有千年,世世代代英才傑出,可全部加起來也沒有現任掌門的關門弟子光彩奪目。
他姓商名羽,是真真正正的天才,年僅弱冠,修為已經能比肩門中長老。甚至有幾個長老是他的手下敗将,事後感慨他的修為比之開山建派的祖師爺也不遑多讓,為太微宮後繼有人而痛哭流涕。
縱使時隔多年,江舒白依舊記得他的模樣。
寬肩細腰,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色錦衫,如墨的長發用一條金色發帶梳成高高的馬尾,幹練又利落……
“大白天做夢呢?你還想去太微宮?”李嘯天笑出聲來,打量江舒白的眼神仿佛在看什麽稀奇物種。
江舒白感覺臉上燒的慌,尴尬一笑,窘迫的垂下眼睫。
也不怪人家鄙夷,他只是詭門其中一個分部的小小魔修,平平無奇,普普通通。
就連聽瀾小築這個地方都是因為跟葉慎之關系好,沾了人家的光。
太微宮為商羽舉辦弱冠禮,他怎麽配跟着去?
多餘的話李嘯天都懶得說,冷哼一聲道:“你要跟我們去嶺南,記住沒有?快去準備,天黑前出發!”
李嘯天走遠兩步又折返,居高臨下掃了眼江舒白手裏的睡蓮:“把東西都帶好。”
江舒白點頭:“副堂主放心。”
李嘯天輕哼一聲,看着江舒白趟着水走出荷塘,左手捧着睡蓮,右手把挽上去的褲腿放下。
魔道第一大派就是建立數千年的詭門,詭門設有八方分部,以八卦命名。同為乾堂堂主的親傳弟子,江舒白和葉慎之的差距簡直天壤之別。
葉慎之天賦上佳,已經調離乾堂去了巽堂,擔任堂主之位,可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而江舒白資質平庸,入門派六年了還是修為不濟,除了禦風術有模有樣外,其他的一概慘不忍睹。
葉慎之英俊潇灑,俊朗一笑惹得古稀老太嗷嗷叫。而江舒白其貌不揚,小姑娘都懶得給眼神,好在氣質不錯,溫潤儒雅,像清泉般幹淨明澈。
可他是魔修啊,魔修怎麽能是這副“好人”的樣子?這麽一想也不算優點了。
不過他也并非一無是處,比如他自知習武不精,幹脆鼓搗起花花草草來,入了魔道中的冷門,做起了魔修中稀缺的醫者,統稱鬼醫。
別看他那血蓮模樣奇醜無比,藥用價值卻很高。
所以這次去嶺南才會帶着他。出門在外,大夫總是不能少。
江舒白把所需物品都整理好,換了身月白色勁裝,匆忙下山。
李嘯天不耐煩的說:“磨磨蹭蹭的,你不妨等天黑了再走?”
江舒白連忙道歉,頂着李嘯天刀子一樣的眼神,退居後方。
又過了半個時辰,一夥魔修踩着最後一縷夕陽趕到,個個滿頭大汗臉色發白:“屬下該死,勞副堂主久等了。”
李嘯天沒說什麽,只是叫大家別耽誤時間,立即出發。
江舒白雙手結印,感覺身側有不止一雙眼睛窺視自己,他不予理睬,穩健的踏風上空。
幾個魔修沒看到樂子,自找無趣。
太微宮那邊在熱熱鬧鬧的開席,四海皆往,路上都冷清許多。
李嘯天只說了有公幹,具體幹什麽他卻不透露,憑江舒白的身份也無權打聽。
但江舒白能猜的出來。
仙魔兩界在十年前簽署休戰契約,打那之後相安無事。不過世人皆知,自古正邪不兩立,和平只是表面,背地裏暗潮洶湧相互防備,而此次嶺南之行,或許就是一個打破虛假和平的契機。
江舒白有些走神,旁人連叫了三聲才反應過來:“師兄說什麽?”
那人正要發怒,被身旁人用手肘戳了戳,他強忍下脾氣,笑呵呵的說:“聽聞江師弟前陣子新得一把寶劍?”
此話一出,頓時引來周遭此起彼伏的譏笑聲。有人更是不遮掩的放聲大笑,吆喝道:“你一個連鋤頭都拿不穩的人,還會使劍?”
“就是,這不是燒豬肉喂狗,糟蹋好東西嗎!”
“寶劍配英雄。江師弟,再好的神兵利器放在你手裏也是浪費,我看不如給副堂主,副堂主可是用劍的高手!”
走在最前端的李嘯天心神大動,微微偏過頭來。
習武之人哪能抵禦好靈器的誘惑?況且江舒白那把劍不是一般的靈器。
它名曰白練,是一柄極薄修長的軟劍。如其名一般,柔韌似白絹,出劍時銀芒耀目,宛如三尺白绫繞過你的咽喉,殺敵索命于瞬息之間。
此等寶物配上商羽那樣的人,那是如虎添翼。落到江舒白手裏是暴殄天物,明珠蒙塵。
江舒白抿唇一笑,迎着李嘯天虎視眈眈的眼神,溫和說道:“抱歉,白練是葉慎之贈予我的,不便送人。不如等從嶺南回來,我問過葉慎之,他若同意,我定雙手将白練送給副堂主。”
李嘯天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問那個暴脾氣葉慎之?開什麽玩笑!
“別以為有姓葉的做靠山,你就能在乾堂高枕無憂,他能罩你一輩子嗎?此次嶺南之行可不太平,沒準他葉慎之一個運氣不好……”李嘯天冷笑。
江舒白擡起眸子,目光清明,難以窺出情緒來。
等李嘯天走遠,身後魔修搖頭道:“你是不是傻?白給你讨好他的機會都不懂得利用。現在好了,把李副堂主得罪了,以後有你苦頭吃的。葉慎之再護着你,也遠水解不了近渴。”
江舒白沒說話,又有魔修搭腔:“人家可以指望師父啊!李嘯天再神氣那也是在堂主之下,江師弟,好好獻媚咱師父才是正事。”
“哈哈可惜了,師父最讨厭爛泥扶不上牆的蠢才,要不是顧念六年師徒情分,早把他攆出乾堂了。”
衆人七嘴八舌編排的好不熱鬧,江舒白只是淡淡的笑,明明被嘲諷卻不生氣,大家早就習以為常。
李嘯天把一張地圖交給手下,回頭沖江舒白說:“你也跟上。”
衆人走的很快,江舒白只得快步追上。
翻過這座山,前方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剛才李嘯天給地圖的時候江舒白掃了眼,雖然時間只有短短眨眼間,但江舒白還是記住了。
這地方叫觀林道,是通往雲溪棧的必經之路。
之前葉慎之跟他提過,說雲溪棧住着一位對詭門、甚至整個魔界來說至關重要的人物。
魔修做事自然不會三顧茅廬,強取豪奪才是魔修做派。
這是預備在此伏擊嗎?
江舒白看向除自己之外的五個魔修,問:“我們在等什麽?”
在場修為最高的老奎說:“等人。”
“誰?”
“一個女人,還有一個小孩。”
江舒白心頭微微一震,面上平淡自然:“師兄,恕我愚昧,咱們的任務究竟是什麽?我怕自己不了解,待會兒毛手毛腳的妨礙大家。”
老奎:“知道自己無能就別搗亂,擱後面待着,如果小崽子哭鬧的話,你就負責用藥讓他閉嘴。”
江舒白正要再說,老奎“噓”了一聲,其他魔修立即警覺。
踢踢踏踏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江舒白望去,果真看見一輛朝雲溪棧方向行駛的馬車。
老奎率先沖了上去!
其餘人接踵而上,臨走前還朝江舒白喊一句:“一邊涼快去!”
老奎劍鋒所指之處,魔光大盛,強烈的魔息勢必要将馬車震的四分五裂!
車夫吓得失聲驚叫,屁滾尿流的從馬車上跌下去。老奎長劍一掃,切斷駿馬和車廂連接的缰繩,駿馬嘶吼一聲落荒而逃,驟然失去支撐的車廂在地面滑行數丈遠才驚心動魄的停下,卷起一片飛沙灰土。
老奎冷聲喝道:“勞駕蕭夫人,自己出來吧!”
車廂內鴉雀無聲。
老奎目光一寒,飛身而上!
突然,車廂從內部爆裂,一道金色華光破空而出,在剎那間貫穿老奎的眉心!
一切都好像被慢放,被澎湃靈力沖開的車廂碎片還在飛散,乾堂數一數二的高手被一擊致命,甚至死了都沒有看清殺自己的是誰。
剩餘的魔修措手不及,只見那金光耀目,似烈陽墜空,眼前一花的剎那,頓覺強烈威壓鋪天蓋地的碾過來!他們只來得及看見一片随風擺動的雪白衣角,然後視線就被大片的血霧所覆蓋。
江舒白瞳孔驟縮,本能要召出靈器。徹骨的殺意撲面而來,仿佛置身于數九寒天,渾身氣血在頃刻間凝固,動彈不得!
江舒白狠狠打個寒顫,渾身冰涼,驚呆了。
冷藍色的月光映出商羽霜白色的身影,墨發玉冠,眸子那般冷,在暗夜的籠罩下失卻了所有溫度,和手中那把抵在江舒白咽喉處的寶劍一樣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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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