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海角村

海角村

04

“你倆一起來的?”沈嘉澤咬了口泡面。

安之端起小碗,搖頭說:“不是,也剛認識。”

“他怎麽也大半夜不睡覺啊?”沈嘉澤看着門口問。

安之做賊心虛,下意識地想幫陳岩解釋:“不知道,可能是忙着創作吧。”

“創作?”

“他寫小說的。”

“什麽小說?”

“恐怖小說?”

“真的啊?”沈嘉澤眼睛亮了,“我最喜歡看恐怖文了,不會是我認識的大大吧?他寫什麽的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

安之喝了口面湯,轉移話題問:“你來海角村,也是來旅游的?”

“算吧。”

“你不上學啊?”

沈嘉澤沒什麽心眼,有什麽就說什麽:“不上,我辍學了。”

“辍學?”

沈嘉澤咧開嘴角笑了笑:“休學、休學。”

安之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看他也就剛剛才成年。

沈嘉澤吃完最後一口面,抽了張紙巾擦嘴,起身說:“姐,我先上去睡覺了啊。”

“好,拜拜。”

等他一走,安之立刻放下筷子,她壓根就沒胃口,一進來發現這兒坐着個人,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沈嘉澤問她是不是來找吃的,安之只能點頭,這熱心男孩就分了她半桶泡面。

看來今天是去不成後山了,安之靠在椅背上嘆了聲氣,白折騰一早上。

這地方也不大啊,怎麽什麽牛鬼蛇神都被她撞上了。

安之将剩餘的面倒進垃圾桶,在水池邊沖洗了碗筷。

她回房間的時候那新來的住客剛好也要上去,他拎着個大皮包,側身先讓安之上樓。

“謝謝。”安之快步邁上樓梯。

“小姑娘來旅游的?”男人嗓音粗砺,下巴冒着一層青茬,皮膚發紅。

安之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回答說:“嗯,來散散心。”

“最近出行要多注意安全。”

安之朝他扯了下嘴角,加快腳下步伐。

回到房間她才想起來都沒和陳岩加個聯系方式,這會兒連話都說不上,又怕太頻繁接觸引起他人懷疑,安之決定先按兵不動,等晚些再找機會碰頭。

村裏原本的娛樂項目停了大半,好在天氣晴朗,還能出去賞賞海景。

快中午時安之離開房間,老板娘在院子裏擇菜,看見她下來了,打了聲招呼問:“起床了?”

“嗯。”安之戴上棒球帽,問她,“這邊有什麽特色的小吃嗎?海鮮餅哪家好吃啊?”

老板娘擡手指了個方向:“你去村口那個王婆大排檔,她家開了好多年了,我最愛吃她做的餅。”

安之笑着點頭:“好,那我去嘗嘗看。”

“诶。”老板娘叫住她,問,“晚上回來吃飯嗎?”

“看情況吧。”

“那我給你留口飯啊。”

“行。”安之說,“晚上見。”

這兒晝夜溫差大,白天陽光曬得人臉頰發燙,下了樓梯安之一路朝着沙灘走。

村裏沒什麽游客,咖啡屋裏冷冷清清,只坐了一桌客人。

安之在前臺點了杯果汁,拉開高腳凳坐下。

聽到動靜陳岩偏頭看過來,揚眉問:“你怎麽來了?”

安之将塑料杯放到桌上,望向玻璃窗外無邊無際的海與天空,回答說:“來看海啊。”

陳岩轉正目光,聽到安之問他:“怎麽沒帶電腦出來啊?”

“沒靈感。”陳岩端起手邊的杯子。

“那些人是幹什麽的?”安之看着屋外兩個穿着藍色工服的男人問,來的路上她見到好幾個了,都穿着相同的制服。

“修監控的。”陳岩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圈,壓低了些聲音說,“還新裝了好幾個。”

“這村子安全隐患很大啊。”安之含住吸管喝了口芒果汁,自顧自嘀咕說,“看來以前很多死角。”

“诶。”

安之看向旁邊的人:“嗯?”

“吳清他們還好,但村裏的老人挺排外的,你感覺到了嗎?”

安之想起來剛到村子的那天只是問路都無人搭理,頗是認同地點點頭。

陳岩放下咖啡杯,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按理說一個靠旅游發展經濟的漁村,不至于那麽讨厭外人吧。”

“可能嫌吵吧。”安之分析說,“這村子的原住民基本都是上了年紀的,留下的年輕人要不是開民宿就是做餐飲,我要是這裏的居民我也嫌煩。”

“走麽?”陳岩站起身。

安之懵怔地擡起頭:“走哪兒?”

陳岩舉起手腕上的機械表,說:“已經耽誤一上午了。”

安之扯着他的衣袖拽他坐下,湊近距離小聲提醒:“那也不能大白天去啊?多顯眼啊。”

陳岩毫不在意:“被看見就說迷路了。”

安之急了:“這次迷路那下次呢?老往後山跑,你不怕村民把咱倆當可疑人員啊?”

陳岩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下次就說上次丢了東西回來找。”

“......”安之承認她被他說服了。

她雙腳踩回地面,拿起杯子說:“行吧,出事了你負責。”

不得不說白天行動起來确實方便多了,陽光明晃晃,山林也沒昨天那麽瘆人。

這次安之自己撐着地面翻上土坡,她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泥土,站直身子喘了口氣。

風吹過林梢,腳邊光影斑駁。

“我上次來就覺得很奇怪。”安之仰頭張望,“衛星地圖上看這兒是塊山頭,海拔也不高,面積也不是很大,翻過去應該就是海域,再過去就是鄰國。”

陳岩走在前頭,時不時出聲提醒她小心腳下。

安之繼續說:“但昨天我這麽看過去,總覺得這樹林出奇地高和深,好像望不到底一樣,你不覺得奇怪麽?”

“昨天晚上黑,你有這種感覺很正常,別自己吓自己。”

對方冷淡的态度讓安之有些惱火:“這跟天黑天亮沒關系,你學沒學過地理啊?”

陳岩回了下頭,嚴肅語氣道:“專心點,看路。”

草叢間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安之耳側的神經下意識跳動,她問陳岩:“這地方會有蛇嗎?”

“有吧。”

安之倒吸一口冷氣。

“放心,蛇應該都冬眠了。”

腳下踩到什麽東西發出咯吱一聲響,安之吓一跳差點尖聲叫出來。

“什麽東西啊?”

陳岩蹲下身撿起地上的一塊碎片:“玻璃。”

安之左右張望:“這兒哪來的玻璃啊?”

這條路他們昨天晚上剛走過,陳岩看着地上的玻璃碎渣陷入沉思。

“早上有人來過。”

安之剛要開口就被隐隐約約傳來的說話聲打斷,她拽住陳岩的衣袖蹲下身,兩個人躬身躲在草叢後。

林間雜草叢生,為他們作遮蔽卻也阻擋了視線,他們看不清對方的具體相貌。

“怎麽這聲音聽起來有點熟悉?”安之嘀咕。

陳岩蹙起眉頭,他也發現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的表情中判斷出他們現在的想法一致。

“朋友們,我已經到後山了,但我不知道具體是哪個位置。”

沈嘉澤手裏舉着支架,一邊看着手機一邊說話,不知道是在直播還是錄視頻。

安之看向陳岩,用眼神詢問:這下怎麽辦?

她看到陳岩面無表情地無聲罵了句髒話。

沈嘉澤确實不知道路,看着四周高立的樹木,他迷茫地抓了下頭發,沖鏡頭尴尬一笑:“完了家人們,感覺我要迷路了。”

“走。”

沒等安之反應過來,陳岩已經站直身子舉起了胳膊:“嘿。”

聽到聲音沈嘉澤扭頭看過來,看見是陳岩激動道:“诶?你怎麽在這啊?”

安之瞪了陳岩一眼,只好也站起來。

“姐?”沈嘉澤懵了,“你也在呢?”

陳岩擡高膝蓋跨過草叢,揚聲問:“你直播呢?”

沈嘉澤放下手機支架:“沒,錄視頻。”

安之暗自松了口氣,要是直播可就出大事了。

沈嘉澤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問:“你倆在這幹嘛呢?”

陳岩手插着褲兜,瞎話張口即來:“我倆,走錯路了,也不知道走哪來了。”

安之見勢趕緊把這問題抛回去:“你呢?你不補覺啊?跑這來拍什麽視頻?”

沈嘉澤摸着後腦勺讪讪一笑:“我是做自媒體的。”

“自媒體?”

沈嘉澤邊走過來邊說:“這地方不是鬧鬼麽?我就想做期視頻。”

陳岩不解:“鬧鬼有什麽東西好拍的?”

安之踮腳湊近他,小聲說:“博眼球,切中民衆的獵奇心理,還有在墓地直播睡覺的呢。”

陳岩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聲音罵了句:“腦殘。”

沈嘉澤站到他們面前,眼神清澈,真誠發問道:“你倆本來打算去哪啊?怎麽跑這來了?”

“我們……”安之看向陳岩,陳岩眼睛上翻看天。

沈嘉澤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點點頭,懂了。

“你倆玩挺花啊,都小樹林裏來了。”

“?”

“?”

“不是。”安之試圖解釋。

“這是不是就叫crush?”沈嘉澤笑得沒心沒肺,“我早上就覺得你倆氣氛不對。”

陳岩撩起眼皮,看他的目光像在看傻子,幹脆将錯就錯點頭承認:“對,你看出來了?”

安之只覺得腦仁疼。

“哥哥姐姐,你倆快下山吧。”沈嘉澤回頭指了個方向,“我是從這條路上來的,這地方不吉利,你們別來了。”

安之問:“那你呢?你不怕啊?”

“不怕,我陽氣重,這種地方我見多了。”沈嘉澤作勢就要往前走,“我再往前探探路,晚上開直播。”

安之和陳岩交換了個眼神,一人一邊架着他就往回走。

“前面危險,你也別去了。”

“嗯,小心髒東西上身。”

兩人一唱一和根本不給沈嘉澤說話的機會。

“诶。”他兩條胳膊都被人抱着,掙紮着要回頭,“我,我沒事的,我再拍點素材。”

“別拍了。”陳岩把他手機抽走塞進自己口袋裏,後半句話他沒說出聲。

——要拍就拍個X光片查查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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