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海雲鎮

海雲鎮

15

越靠近海邊道路便越寬闊了起來，路邊房屋稀少，附近的居民也不再像早上那樣個個停下和阿蘭打招呼。

“這兒也算是你們鎮吧？”安之問。

“是啊。”阿蘭分給她一個斜挎的小竹簍，“這邊住的都是新來的，我不太熟，平時交集不多。”

想起她說過阿母會帶人回來，安之點點頭，看來所有問題的答案還在那位阿母身上。

不過海雲鎮有親疏遠近之分也算是一個發現了，阿蘭應該是鎮子的原住民。

晴空湛藍，海天一色，濕潤微涼的空氣沁人心脾。

安之踩在松軟的沙灘上，一步一步朝着大海走去。

阿蘭很快發現了目标物，她彎腰撿起一塊紫紅色貝殼，舉起展示給安之看，喊話說：“就這種大小和形狀的最好！”

兩個人隔了十幾米的距離，安之看清後給她比了個“OK”的手勢。

靠近礁石的一側有不少趕海的婦女，捉螃蟹捉蝦的都有。

安之好不容易找到一塊顏色漂亮的貝殼，拿起一看卻發現左上角缺損了一塊，她失落地将貝殼扔回沙地裏。

阿蘭安慰她說：“有很多的，慢慢找。”

“阿蘭，你要這些貝殼做什麽用啊？”

“很多用處啊。”沒一會兒阿蘭的竹簍都快裝滿了，她說，“做耳飾做風鈴，或者用來做裝飾畫都可以。”

彎腰久了感覺到一陣酸痛，安之扶着後腰直起身，嘴裏“哎喲”了一聲。

阿蘭回頭看她：“累了？”

安之擺擺手：“老了。”

阿蘭笑起來：“你才多大啊。”

她小跑過來，把手裏剛剛收集到的藍色貝殼都放進安之的竹簍裏。

“休息會兒吧。”阿蘭說。

安之嘆了聲氣，面朝着海望向遠方，午後的燦陽撒在海面上，如同泛起了星光點點。

她突然很想問阿蘭一個經典問題，但想起成勳叮囑過她少問多看，還是忍住了。

有海鷗展翅飛來，眼看着距離越來越近，阿蘭拽起安之的胳膊就往回跑：“快走！”

“怎麽了怎麽了？”安之驚慌道。

“它們會搶你東西的！還會拉你身上！”

“啊？”安之回頭看了眼，“這鳥這麽野？”

“小心一點你的帽子！”

安之趕緊騰出一只手摁住，跑着跑着她又覺得這幅被海鷗吓到狼狽逃竄的樣子很滑稽，噗嗤一聲就笑了起來。

阿蘭回過頭也跟着她笑，兩個人越笑越大聲，直到跑得沒了力氣癱坐在石階上。

“你們這兒的海鷗。”安之喘了口氣，“簡直比峨眉山的猴子還可怕。”

“峨眉山？好玩嗎？”阿蘭抱住自己的腿，“我沒有去過。”

“我也沒去過，我在網上看到的。”安之張了張嘴，還是試探着問了一句，“你一直都在海雲鎮啊？”

“對啊，這裏很好。”

安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嗯。”

在海邊待了一下午，阿蘭将她們撿到的貝殼沖洗幹淨儲存進玻璃罐裏，多的那幾塊她全部給了安之，就當是留個紀念。

“走吧，我們回去了。”安蘭把玻璃罐子捧在懷裏，樂呵呵道，“今天收獲很大。”

“幾點了啊。”安之伸了個懶腰，按道理這會兒她應該都要睡覺了，但海雲鎮和外界有時差。

阿蘭朝太陽的方向看了眼，判斷說：“三四點了吧。”

安之放下手，問她：“那你妹妹什麽時候放學啊？”

“妹妹？”阿蘭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哦，你說禾斤和阿糸，她們不回來，平時住在學堂裏。”

“這樣啊。”

“所以你來我挺開心的，平時也沒人陪我玩。”阿蘭坦白說。

安之問：“諾答呢？”

“諾答不愛出門，平時都待在房間裏。”

“她是你，姐姐？”

阿蘭笑着搖了搖頭，又說：“反正我們是一家人。”

“哦。”安之沒再多問。

回到小屋她立刻上樓沖了把澡，等她擦着頭發出來，成勳已經在屋裏了。

“吓我一跳。”安之拍了拍胸口，取下頭上的毛巾說，“你也不出個聲。”

成勳正在本子上畫什麽，專心致志，頭也沒擡一下。

“怎麽樣？有發現嗎？”

“有，等我畫好。”

安之彎着腰湊過去看了眼，不解道：“你不是有手機嗎？不能直接拍下來嗎？”

有水珠從她發絲滑落滴在成勳的手背上，安之說了聲“不好意思”，趕緊伸手替他擦幹。

成勳從口袋裏取出手機遞給她，說：“拍出來全是一團白光，不知道是不是摔壞了。”

“啊？”安之坐在床沿，看到他外套上的一本小冊子，拿起問，“這什麽？這麽破你還堅持用啊？”

成勳擡頭看了眼，剛想阻攔又覺得沒這個必要，幹脆告訴她：“不是我用的，你小心點，這是重要線索。”

“真的？”安之趕緊放回原位，“那我不碰了。”

“沒事，你看吧。”成勳輕笑了一聲，“反正我什麽都沒看出來。”

安之問：“和陳雪有關的線索？”

“嗯。”

“那怎麽會這麽舊？”那冊子看着太有年頭了，安之只能雙手捧着，生怕一翻頁它就散架。

裏頭用木頭鉛筆記錄着什麽，一連好幾頁都是同樣的格式，只可惜那字歪歪扭扭，還有好多錯別字，乍一看根本認不出來寫的是什麽。

“這是什麽表格嗎？”安之一頁頁快速浏覽，“這些數字是什麽意思？”

成勳搖頭：“不知道，看着像我弟的作業本。”

他這吐槽怪精準的，安之被逗笑，合上冊子放回去說：“看不懂，你确定是重要線索嗎？”

“是，給我的人這麽說的。”

“那他為什麽不直接告訴你裏面是什麽？”

成勳聳肩：“我哪知道，我也想問他。”

“诶，這個送你。”

安之丢了一個什麽東西到他懷裏，成勳拿起一看，發現是塊淺藍色的貝殼。

“今天撿到的？”

“嗯，留個紀念。”安之打了聲哈欠，按照正常的時間推算，這會兒應該已經是半夜了。

“好困啊。”她躺倒在床上，“我不想吃晚飯了，你等會跟阿蘭說一聲。”

“哦。”成勳還低着頭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安之閉上眼睛，無數畫面開始在腦海中閃回，這一天驚心動魄，又足以颠覆她的認知。

她所獲取的線索不少但都瑣碎，無論是關于海角村還是海雲鎮，安之迷迷糊糊地在腦海中複盤，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成勳下樓的聲音。

“安之呢？”

“睡着了。”成勳在餐桌邊坐下，“我們先吃吧。”

諾答端着盤子從廚房裏出來：“我攤了海鮮餅，你等會帶一份上去，她要是醒了可以吃。”

“好。”

阿蘭把碗筷分給他，向他道謝說：“謝謝你把樓梯修好了。”

“小事。”

沒有了安之桌上的氣氛一下子沉悶不少，成勳默默低頭吃飯。

“明天記得去跟予含換些好的水果來。”諾答交待阿蘭，“過兩天阿糸她們也要回來了。”

“知道了。”

成勳吃飯速度快，三五分鐘就解決了，看他一直幹坐着，阿蘭說：“你吃完了就上去吧。”

畢竟是來做客的，成勳搖頭說：“沒事。”

“上去吧。”諾答也說，“可能安之醒了呢。”

“那好。”成勳端着海鮮餅站起身，“那我先上去了。”

“诶。”

他回到閣樓推開門，看見安之坐在床邊，垂着腦袋不知道在發什麽呆。

“醒了？”

“睡不着。”安之聞到香味，皺起鼻子嗅了嗅，“什麽啊這麽香？”

“海鮮餅，特地給你留的。”

安之伸出手：“我要吃我要吃，餓死了。”

牆角有座矮櫃，成勳把它搬到床邊當個桌子湊合用。

安之盤腿坐在地板上，問他：“怎麽樣啊？你的大作完成了沒？”

成勳把随身攜帶的筆記本遞給她，安之剛伸出手他又抽回去，嚴肅警告說：“不準沾到油。”

“知道知道。”安之大概看了眼，“這什麽啊？你又手繪地圖？”

“嗯。”

她忍不住吐槽：“這也太抽象了。”

“我自己能看懂就行。”

“那我看不懂啊。”

“我這不馬上解釋給你聽了嗎？”成勳翻到筆記的第一頁，“我今天走了一圈，發現海雲鎮其實還挺大的，我們現在住的地方算是中心了，也可以叫商區吧，你看早集就是在這裏辦的。”

“嗯。”安之咬了口海鮮餅，“我今天和阿蘭往東走的，那邊挨着海。”

“那其他三面就都是山，包括我們來的地方。”

安之嘀咕說：“這倒是和海角村挺像的。”

成勳反駁她：“海角村沒這麽封閉吧。”

“我是說有山有海，地貌上。”

成勳搖頭：“地貌上也不像，或者說我們根本沒有辦法用常識去判斷這塊地方。”

他指着本子上的一塊田字格說：“這個地方有農田，裏面的作物很豐富，這裏的人完全可以實現自給自足。”

“果樹、農田、海、山上也有筍可挖。”安之撓撓腦袋，“模拟城鎮嗎？她們是一群NPC？那怪不得除了阿蘭都不搭理人。”

“還有一點你發現了嗎？”

“嗯？”

“這裏沒有男人。”

“我想過。”安之放下筷子，神色凝重起來，“會不會是男人們都出去打工了？”

成勳反問她：“那也不可能鎮上一個都不留吧？再說了，老人呢？小孩呢？”

“是哦。”安之陷入沉思。

成勳說：“我今天路過了幾戶人家，家庭組成都跟阿蘭家差不多。”

“我問她了，她說諾答也不是她姐姐，但反正是一家人。”安之把剩下的海鮮餅全部塞進嘴裏。

“好吃嗎？”成勳看着她問。

安之用手擋着嘴，嘟嘟囔囔說：“你不早說，早說給你留半塊了。”

“我是問你。”成勳頓了頓，“和王婆排檔的比起來，哪個更好吃？”

“差不多味道。”話說完安之又頓住，反應過來成勳的意思了。

“我們絕對不是偶然來到這裏的。”成勳篤定道，“陳雪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