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海雲鎮

海雲鎮

14

成勳一眼識破安之心裏那些小九九,把她的手推回去說:“甜你就多吃點。”

阿蘭指着樓上對兩人說:“閣樓幫你們收拾出來了,你們就暫住在這裏吧,房間有點小,你們別嫌棄。”

安之趕忙說:“不嫌棄不嫌棄,還得謝謝你願意收留我們。”

成勳從口袋裏摸出一沓鈔票遞給阿蘭,說:“這個你收着吧,當我們的房費。”

阿蘭低頭看了一眼,搖頭說:“不用。”

安之接過鈔票想塞給阿蘭:“那我們也不能白住啊,你就收着吧。”

“這樣吧。”阿蘭想了個法子,“要不你們幫我幹活吧,那就不算白住了。”

安之想了一下,點點頭:“也行,有什麽活需要幹?我們現在就可以幫你。”

“現在不用,下午我要去海邊撿貝殼,你們也一起來?”

“好。”成勳答應下來,說,“我們先去樓上放東西。”

“诶,馬上就開飯了。”

木梯狹窄,有一級還有些松動,成勳在心裏記下,打算找點工具來修一修。

“你剛剛出去,有發現什麽嗎?”安之小聲問。

“我沒走遠。”

“你說也真是奇怪的。”安之嘀咕說,“她們這裏用不到鈔票,但阿蘭剛剛看到你手裏的人民幣一點反應都沒有,明顯她是認識的。”

“但她卻不認識果凍。”

安之撓撓腦袋,哀嚎一聲說:“頭痛。”

閣樓裏空氣悶潮,成勳支起窗戶通風。

他放下背包,看向安之說:“下午你陪她去海邊,我打算再逛逛這個村子。”

“行。”安之叉着腰環顧一圈,房間裏只有一張床,她問成勳,“要不找阿蘭再要條被子?”

“沒事,我包裏有睡袋,可以當床墊。”

安之挑眉:“你準備得夠充分啊?”

“那你包裏鼓鼓囊囊的,都裝了什麽?”

“錄音筆、gopro、軍用小刀、指南針,還有幾件衣服和帽子,我這些都是必需品。”

成勳側過身子看着她,問:“所以你到底是真記者還是假記者?”

安之回答說:“我确實有家網媒工作室,但是我不是專業學新聞采編的。”

成勳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工作室是我父母留給我的,我想把它繼續做下去,所以改行了,現在算個半路出家的記者吧。”

成勳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你哦什麽?”

“我就說你看着不像專業的。”

安之坐在床邊,翻了個白眼問:“你難道就像警察嗎?”

“是這個發型拖累了我。”成勳把額前的劉海一股腦向後捋,問安之,“現在呢?成熟了吧?”

安之被他的舉動逗笑:“本來還行,你現在看起來二十五都多了。”

成勳受寵若驚:“我長得那麽顯小嗎?”

“我是說你幼稚。”

“诶你別動。”

“嗯?”安之一轉頭發現成勳突然彎腰低頭湊了過來,她屏住呼吸手撐在床面上整個人往後仰,“你幹嘛?”

成勳面色凝重,問:“你脖子上的傷呢?這麽快就結疤了?”

“是哦。”安之用手摸了摸,“都沒感覺了。”

“來到海雲鎮後我的手表就沒再走過時間。”成勳直起身。

“我手機也是。”

“難道是這裏的時間流速不一樣?”成勳猜測道,“還是說是什麽仙境,傷疤都能這麽快愈合。”

安之從包裏掏出小刀:“要不你割一下自己試試看?”

成勳面無表情地反問:“我看起來像腦子不好的嗎?”

“陳岩。”安之放下胳膊。

“告訴你了我叫成勳。”

“你有沒有想過。”安之看着他的眼睛問,“會不會我們已經死了,在那場地震裏。”

“那這裏是什麽?地獄?天堂?還是什麽彼岸?”他聽上去并不相信這種可能,又或者是不在意。

“我不知道啊,我都不知道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是不是真的地震。”安之垂下腦袋看着屋裏的木板。

成勳輕輕笑了一聲,說:“如果現在海角村的人發現了我們的屍體,不會以為我們倆是去山上殉情的吧?”

安之擡腿想踢他:“你還笑得出來啊?”

“不是你說的嗎?既來之則安之。”

“話是這麽說……”

“這一刻還在呼吸就行。”成勳打斷她,“活在眼前,不要活在假設裏。”

安之怔了幾秒,品味着這話點點頭,臉上重新揚起一個笑容:“你哪天不想當條子了,真的可以考慮一下去寫文。”

“诶對了。”她忽然想起一事,問成勳,“你知道哪裏有不吃雞鴨鵝的習慣嗎?”

“雞鴨鵝?”

“就是帶翅膀的東西。”

成勳想了想:“那不就是海角村?”

安之瞪大眼睛:“海角村?”

“很多沿海地區的人都信奉海神,傳說海神化成了一只飛鳥盤旋在海面上空,所以當地村民是不吃雞鴨鵝的。”

安之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吃燒烤連個翅中都沒有,全是海鮮和蔬菜。”

成勳問:“你突然問這個幹什麽?”

“剛在樓下那個諾答告訴我的呀,她們不吃帶翅膀的東西。”

“啊?”成勳蹙起眉頭,這個地方有太多可疑之處了。

“說起來,你不覺得阿蘭和諾答也有點奇怪嗎?看着也不像母女,難道是姐妹?”

“她說家裏還有兩個姑娘,一個叫阿糸,還有一個叫什麽來着?”

安之搖搖頭:“不記得了,好像是禾什麽來着的。”

“這些名字也挺奇怪的。”

安之張開雙臂躺倒在床上:“唉,可惜手機用不了,什麽資料都沒法查。”

“開飯啦,下來吃吧!”

聽到樓下阿蘭的喊聲,安之揚聲應:“诶,來啦。”

她回頭叮囑成勳:“電話也打不了,你小心為上啊,千萬別招惹上麻煩,惹上了也給我自己解決。”

成勳冷哼一聲:“這話我送給你比較好。”

看他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安之捏緊拳頭忍住火氣,這人到底哪裏有半點當警察的樣子?

樓道裏都是飯菜香味,安之一邊下樓一邊說:“好香啊。”

“今天家裏難得熱鬧。”諾答對阿蘭說,“你去把櫃子裏的酒拿出來。”

成勳一聽吓壞了:“不用。”

安之問:“什麽酒啊?”

阿蘭打開櫃子捧出一個大玻璃瓶:“青梅酒,是我們自己釀的,很好喝的。”

“是嗎?”安之笑起來,“我想嘗嘗。”

成勳看了她一眼,想攔又不好直接攔。

“那你們都陪我喝一點。”諾答打開瓶蓋。

“好啊好啊。”安之把杯子伸過去。

成勳趕緊說:“我不喝,我酒精過敏。”

安之擺擺手:“不用管他,我們喝。”

桌上兩葷一素一湯,都是樸實但味道鮮美的農家菜。

筍尖脆嫩,安之吃了好幾口,她問阿蘭:“這是你們自己去山上挖的嗎?”

阿蘭點頭:“對。”

“好吃。”

青梅酒酸而不澀,口感微甜,安之小口小口地品酌,滿足地嘆了聲氣,嘟囔說:“這兒還真是桃花源。”

阿蘭看向她問:“你說什麽?”

“我說你們這兒真好。”安之努力想出一個形容詞,“野趣橫生。”

阿蘭好奇道:“你們那兒不這樣嗎?”

安之搖頭:“早上起不來晚上睡不着,領導缺德同事腦殘,擡頭是霧霾低頭是尾氣,物價貴工資低,天天吃外賣吃得想吐,自己做飯又太麻煩,反正不是人住的地方。”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阿蘭彎眼笑起來:“感覺你念了首詩,我都沒聽懂。”

諾答也說:“我也是。”

成勳默默夾了一口飯,只有他聽懂了,不僅聽懂,還深感共鳴。

“聽不懂才好呢。”安之說,“這裏是仙境,那裏是地獄。”

阿蘭說:“反正阿母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們可以多住兩天。”

吃過飯安之起身幫着阿蘭收拾碗筷,諾答在廚房裏洗碗,對她倆說:“放那我來就行,你們去忙吧。”

成勳先出了門,阿蘭也沒問他去幹了什麽,這兒的人似乎有種獨特的待人處世方式。

她拿來一些工具,問安之:“你以前趕過海嗎?”

“在海邊玩過,沒正兒八經趕過海。”

阿蘭笑着說:“咱們多撿些好看的貝殼就行。”

阿蘭換了身輕便的褲裝和套靴,也給安之找了一雙大小合适的。

海邊在海雲鎮的另一側,走過去還有些遠。

路上安之留意着沿途的風景,對阿蘭說:“沒想到你們鎮還挺大的。”

“是呀。”

“那是什麽花啊?”安之指着滿牆的橙燦燦問。

阿蘭看了眼,回答說:“那是炮仗花。”

“炮仗花?”安之笑起來,“這麽漂亮的花怎麽有個這麽土的名字啊?”

“你走近一點看就知道了。”

橘綠色在陽光下交相輝映,簇簇花朵挂滿了牆和屋檐。

安之向那面牆走近,離近了看發現阿蘭說得一點都沒錯,她小心翼翼地擡手碰了下花柱,回頭說:“真的像炮仗诶。”

“是吧。”

有風吹來,安之聽到一陣清脆的風鈴聲,剛想擡頭找尋,卻發現被如瀑盛放的炮仗花牆擋住了視線。

“走吧。”阿蘭在不遠處朝她揮揮手。

安之收回目光,不再逗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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