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紮貢對花知北本就沒什麽興趣,對他來說,這人就是個不服管的刺頭,也沒指望他能到自己手下做事,既然兒子開口要人,倒不如給他做個玩具,于是大手一揮,允了。
祁未好像也是真的把人當作了玩具,拽着花知北的領子,把不能動彈的他一路拖回自己的房間,伸腿帶上門,揪着衣襟把人怼到椅子上。
比起卧室,這裏更像間實驗室,桌面和櫃子裏到處都是用于化學實驗的玻璃器皿和儀器,除此之外還有幾臺正在進行測算的電腦,床藏在堆疊的亂書之間,是最不明顯的。
看到花知北皺眉,祁未調侃:“怎麽,受不了我這兒的淩亂?跟你這種訓練有素的條子比起來,我可能是邋遢了點。”
花知北的表情變了。
要祁未來做個解讀的話,就是:“從‘老子一定要殺了這家夥’變成‘老子現在就要殺了這家夥’,小東西,你的心事還真是都寫在臉上啊。”
花知北從喉嚨深處擠出幾聲支離破碎的低吼,像是貓科動物怒極的威脅。
祁未一伸手過去,花知北便靠着這會兒攢起來的力氣向他狠狠咬去!
祁未眼疾手快地躲開了,轉手就按住了花知北的頭,捧住了他的臉。
“喲,還會咬人,真行啊,讓我看看牙口,別動,讓我看看。”
說着他撬開花知北的嘴,如願看到了那四顆尖尖的犬齒。
“你這不讨人喜歡的家夥,笑起來一定很可愛,不過咬人的時候一定也很疼。”
話音未落,花知北兇性大發,張口狠狠咬住了祁未那抵着他嘴角的手指。
時間仿佛靜止了,他們在死寂中四目相對。
最近挨了不少毒打的花知北下意識覺得祁未會和他接觸的其他人一樣,因為他的反抗而大發雷霆,仗着他行動受限先左右開弓給他幾個耳光,再打斷他幾根骨頭。
但祁未沒有。
這位太子爺的脾氣出乎意料的好,所以當他輕輕一掐花知北的兩颚,示意他松口的時候,花知北也鬼使神差地放松了咬住他的力道。
祁未嘆了口氣,随手一甩手上的血,“咬我可沒用,畢竟我不知道疼是什麽滋味。”
花知北怪異地看着他,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只見祁未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任由手上的血珠往下滴着。
“小時候受過傷,痛覺神經受損,感覺不到疼痛。”
祁未簡單解釋了一下,随手拿紙巾擦去手上的血,坐下來與花知北對視。
“你這樣的人,為什麽會落到松雲手裏?”
他指的是把花知北打包送來的人,如今緬北橫行的勢力衆多,以松雲為首的幫派是最有希望奪//權的,也是最舍不得放棄這大塊地盤的,所以他們才急着向“坤瓦”和金三角示好,在枭龍被殺以後急需得到幾單穩定的大生意來站穩腳跟。
花知北不說話,狠狠咬着嘴裏的鐵簽,讓人有種他随時可能把簽子咬斷的錯覺。
祁未一頂他的下巴,提醒他不要把自己的牙咬壞了,花知北卻沒這種自覺,狼一般銳利狠戾的目光死死瞪着他。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祁未現在已經倒在地上千瘡百孔了。
祁未點到即止,見勸不動他也不勉強,挑釁似的笑說:“倒也正常,你再怎麽厲害也終究是有血有肉的人,很難和那麽多人相抗。比起這個,我更好奇的是你為什麽會一時沖動,殺了枭龍和他手下的人,可不僅僅是因為手下的人被侵犯這一個原因吧?”
祁未擡着花知北的下巴,順勢掐着他的脖子,像對待一只随時可能暴起傷人的兇猛野獸。
花知北的反應出人意料,他的眼睛幾乎是在瞬間紅了起來,滿含殺意,身上的青筋和肌肉也繃緊了,要不是肌肉松弛劑的藥效還沒退,他現在就能揮起一拳打趴祁未!
他再怎麽強悍也畢竟是人,會受藥物影響,有自己的極限,拳頭軟綿綿的,還讓自己失去平衡,一頭栽在地上。
祁未也沒扶他,居高臨下地踩住他方才要打人的那只手,冷臉道:“你這樣的條子,在緬北潛伏那麽久,紮根那麽深,怎麽會放棄之前所有的努力堕落至此呢?還是說這是什麽來自上級的任務?”
花知北的臉色變了,祁未猝不及防地揭露了他的身份,讓他措手不及,眼下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滅口。
可偏偏他在藥物作用下很難找回優勢,別說幹掉對方,就連起身都做不到。
祁未移開腳,他沒有踩傷花知北的手,他還需要這只手為他做事。
“不過我并不感興趣就是了,你這樣的人一定有很多我無法理解的偉光正想法,之所以沒有把這件事傳的人盡皆知,是因為我身邊正需要你這樣的人,來做筆交易如何?”
花知北憤恨地看着他,大概此刻腦子裏只有殺了他一個念頭。
祁未無奈地嘆着氣,翹起二郎腿,一只胳膊墊在腿上,慵懶地撐着下巴。
“為了保護你的身份,我可是連好不容易潛進國安內部的自己人都殺了,好好考慮一下。”
他一只手覆在花知北的發頂,暧昧地向下滑去,停駐在對方的頸子上。
“我只給你睡一覺的時間,別讓我等太久。”
說罷他用力一掐花知北的頸動脈,後者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恢複意識的時候不知過去了多久,花知北沒有急于睜眼,先試着感受自己的身體。
力量恢複了,看來藥效散去了,而且沒有其他不适,那個嚣張的男人沒有對他使用別的藥物,這倒是讓他感到意外。
通常這些人抓到卧底和內線都會第一時間進行拷打和折磨,在以販毒為主要經濟來源的組織裏,這也是他們最常用的手段,但祁未沒有第一時間廢掉花知北,這讓他意識到對方留着自己一定還有更複雜、更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悄悄将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窺視四周的情況。
依然是那淩亂的房間,冷白的光線從頭頂照下來,有些刺眼。
房間裏除他之外只有祁未一人,這會兒正坐在他旁邊,背對着他奮筆疾書地在草紙上演算着什麽,還順手拿過了盤子裏的三明治。
花知北本不想這麽早讓對方知道他醒了,他還沒做好跟對方談判的準備,可是身體不争氣,饑腸辘辘的他聞到食物的香氣,肚子就“咕嚕”一聲叫了出來。
祁未頭都沒擡,把自己正吃着的半個三明治拆開,将裏面的火腿送到花知北嘴邊。
是他沒有料想到的發展,這下花知北懵了。
祁未淡淡瞥他一眼,“怎麽,我吃過的東西也不敢吃,就這麽怕給你下毒?”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花知北心說不想被下毒是不假,但誰要吃你吃過的東西?這不是間接接吻嗎?
他這人習慣了毒窩裏的生活,适應了不拘小節,但在很多事上還保留着莫名其妙的潔癖。
“真難伺候。”祁未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言簡意赅地命令:“送點吃的過來。”
很快,迪肯就端着托盤進來了,他不多話,放下東西就走。
祁未把沒拆封的泡面盒往花知北面前一怼,示意他自己開封,轉頭幫他擰了瓶新的礦泉水倒進電水壺裏加熱。
“事情考慮的怎麽樣了?”
“我看不透你。”
“這兩件事沒有必然的聯系。”
“看不透你,要我怎麽為你做事?”
祁未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難道最不能放心的不該是明知道你是個定時炸彈還把你留在身邊的我嗎?”
“所以坦誠一點對我們都沒有壞處。”
“坦誠?”祁未反問花知北:“從你嘴裏聽到這詞真稀罕,那我能知道你的任務和潛伏在‘坤瓦’的內線名單嗎?”
花知北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那你就說個假的,反正我們都是逢場作戲,有必要把話說的這麽明白嗎?”
這話逗笑了祁未,他掐着花知北的下巴,逼着人擡眼跟自己對視,“反正你也不會相信我,那是你的自由,但記住你在我這裏不會太自由,做好覺悟吧。”
水開了,泡面散發出陣陣香味,花知北實在餓的遭不住,扭過頭去從對方手裏掙脫出來。
“能讓我先吃兩口嗎?我已經兩天半沒吃過東西了。”
祁未有些詫異,“這房間裏連個窗子都沒有,你怎麽知道過去了多久?”
“我能從身體的恢複程度感受到某段時間的長短,可以說是求生經驗,也有人覺得是特異功能。”
花知北雖被卸下了止咬器,但一只手還被铐在床頭上,只好坐起身子,前傾到桌邊去拿着叉子勉強勾起幾根面條。
他肩膀和雙手、腳踝的傷都被處理過了,卸下了用來限制他行動的鎖鏈和鐵簽,還有些痛,使不上力。
祁未幹脆接過面碗和叉子,一口口給他喂着面,看他狼吞虎咽地吃着。
他們都是聰明人,花知北雖有潔癖,但他也明白可以用無數種方法讓他慘死的祁未不會用下毒這種最麻煩又沒什麽征服快感的方法殺死他,擔心食品安全純粹是杞人憂天。
吃飽喝足,花知北靠在床頭邊,看着祁未方才寫過的草紙,上面都是些化學公式。
他很好奇:“你這樣的人,身邊肯定不缺願意誓死效忠的馬仔和狗腿,為什麽要找我?”
祁未笑了,“你也知道自己是塊不好啃的硬骨頭?”
他抓起手邊的煙盒,給自己點上一支,吞雲吐霧間眼神有些迷離,“你覺得我這樣的人身邊有多少人可以相信?”
“不懂,不明白,不理解,我沒處在過你的位置,要我回答這個問題太難了。”
“我的回答是,不多。”
祁未看着他,有一瞬間讓花知北覺得,這雙淡色的眼瞳還蠻好看的。
“我父親是個土生土長的緬甸人,我跟他相似的地方不多,更多的特征随了我母親,她是個中國人,按母姓給我取了這個漢名。她是我父親的情婦之一,生下我之後不久,她就死在了幾個幫派的亂戰中,後來我從乳母那裏知道事發那天,闖進他們住所的人是來找我父親尋仇的,但面對那些人的刀槍時,剛從睡夢中驚醒的父親卻把身邊的母親推向了槍口,自己趁機逃了。”
花知北沉默了,他在斟酌面前這個男人值不值得同情。
祁未又點起一支煙,慢悠悠地訴說:“那時候我還不懂事,知道這件事就忍不住跑去問那個男人,那時候為什麽不救母親呢?她明明才是最需要保護的人。你知道他是怎麽回答的嗎?”
祁未淡然地望着花知北,眼裏沒有任何情緒,仿佛事不關己。
花知北沒接這話,沉默地跟他對視。
祁未将燃了一半的煙揿在煙灰缸裏,“他拔出槍,殺死了告訴我這件事的乳母,沒有做出任何解釋,只是用這種方式警告我,如果追根究底,下一個被那樣處置的人就是我。”
花知北無法想象一個還年幼的孩子知道這樣殘酷的真相又看到恐怖血腥的場面會造成怎樣的心理陰影,他覺得自己聖母心泛濫,竟然有一點心疼對方。
“你在可憐我?”祁未捕捉到了他眼底那一絲不明顯的情緒。
“至少那個時候的你不是罪有應得。”
祁未帶着些嘲諷的意思:“我真佩服你們這些做條子的,不管在什麽處境下都能高高在上地俯視我們,哪怕身在困境裏被人拿槍指着腦袋,也好像我們才是蝼蟻。”
花知北聳肩,跟這些無惡不作的罪犯相比,他就是有優越感。
“紮貢有很多情婦,也有很多兒子,失去幾個對他來說不痛不癢,而我,從小就沒了母親,乳母是唯一陪伴在我身邊,把我帶大,給了我親情的人,被我在無知中害死了,而殺死她們的就是我遺傳學上的父親,你說在這裏,我有多少人可以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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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