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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紮貢撫摸照片上女子的面容時仍有不舍與遺憾。
或許他曾經對這位情婦的确有過真愛,但花知北卻看不到。
如今的花知北連他的容貌都看不清,又怎會看得出他眼中的思念與無奈。
“祁未太像他母親了,模樣像,性格也像,看着他,我就總會想起當年那個忤逆我的姑娘,想到那時是怎麽扼殺她的,也會想用同樣的方式毀掉祁未,這是我對她的報複。”
紮貢随手将相框丢在地上,玻璃的碎裂聲很刺耳。
花知北咬着牙,怒氣就快激發他體內的“寒鴉”發作了……
紮貢坐下來,對着花知北的方向說:“但祁未的化學天賦實在是我沒有意料到的,你看我,怎麽都不像會在學術方面有造詣的人,他母親也是,一旦有了這樣的想法,再看他那張繼承自他母親的臉就怎麽都不順眼了,我覺得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兒子,對他的感情又怎麽比得上亞示呢?”
談及跟自己相像的兒子,紮貢眼中滿是自豪,“我不可能把‘坤瓦’交給祁未,那只是穩住他的說辭罷了,當然我也知道他不稀罕繼承組織,他跟他母親一樣,Love&Peace,只想讓天下太平,嘁!多可笑啊,每當看到他的臉,我都忍不住想一槍崩了他!可我還用得着他的才能和他創造出來的‘寒鴉’,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找不到能取代他的人,我被迫接受了祁未是不可替代的事實,這讓我一直不爽,不得不被他牽着鼻子走。”
花知北在心裏暗罵:這是你應得的!有機會老子一定按着你的腦袋給少爺磕幾個!
比起這些早就能猜到一二的事,他更在意的是祁未的母親是卧底這件事。
他深知祁未一直為自己的身世飽受心理折磨,為自己的身體裏流淌着紮貢的肮髒血液而痛苦着,而紮貢也正是知道這一點才不肯告訴他實情。
如果能讓他知道他真正的身世,這也将是對他的救贖……
花知北心中生出了一個強烈的執念,他想讓祁未知道真相,釋然他長久以來承受的痛苦。
如果可以,他真想親口告訴他這個事實。
但在那之前,他必須先除了紮貢這禍害!
他敏捷地提刀從床上翻越,直奔紮貢沖了過去!
可在他的刀尖即将觸碰到對方時,紮貢竟猛地往後一仰,避開了他直奔自己頸領斬去的刀鋒!
緊接着就有一人奪門而入,揮拳打向了慣性作用下來不及擡手反擊的花知北!
如果是從前,他一定能躲開的,但現在這具身體成了他的負累,牽絆着他無法自如行動,硬是吃下了這一拳,被逼退了幾步。
好在他臉上戴着鐵覆面,不然被這全力一擊打在臉上,難說會不會破相。
他還是挺在意自己這張臉的,畢竟當初祁未就是從人群中看到了他這張臉,他們才能被緣分系在一起。
從這蠻橫的出拳他也能猜到對方的身份了,傳說紮貢有一位貼身保镖,曾是世界一流的自由搏擊手,被他重金聘請來擋槍子,別看現在他失勢了,這位忠心的保镖倒是對他不離不棄。
花知北揉揉被鐵覆面撞痛的嘴角,一邊慶幸自己沒有失手弄掉武器,一邊挑釁着對方:“我覺得咱們兩個才應該是一夥的,紮貢這老東西已經沒什麽好牽挂的了,他的兒子們要麽背叛他,要麽就是作的一副短命相,活不了幾天了,他要是死了,沒準遺産都會留給你,我們聯手幹掉他不好嗎?”
保镖歪着頭朝他笑,那笑容大概是藐視中帶着些許悲憫,但視力極差的花知北看不到。
他也慶幸自己看不到,否則他一定會被激怒的。
保镖沒有回答,用有力的行動作出了回應。
他赤手空拳朝花知北逼近,猝不及防飛起一拳,打向了後者的腹部!
普通人被這蓄滿力量的一拳打中肯定會當場昏厥,體質差些的可能直接死過去了,花知北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挨上這一下時還是恨不得自己也能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以前他可都是施暴的一方,什麽時候被人這樣虐待過?
他不得不承認,眼睛不好用讓他吃了很多虧,但他也不是吃素的!
對方的揮拳擊中他之後,花知北迅速做出反應,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借對方甩開自己的力道,一個後空翻遠離了這個危險的男人。
他握緊手裏的刀,明白了對方不輕易幹掉自己的原因,明明只要一顆子彈就能解決他,事到臨頭不這麽幹的原因,很可能是紮貢不想槍聲引來別的麻煩。
這樣也好,那他也不必被束手縛腳了。
失去了視力,他還有聽覺和其他感官,這些都是他取勝的關鍵。
他這一輩子的本領都用在這一時了,今天的他絕不可以輸!
“你的眼睛好像很不舒服。”
保镖一眼就看出了花知北的異常,方才的出手只是為了确認他的情況。
“你瞎了眼也要跟我打嗎?會死的。”
“啧,你這話聽着像罵人似的。”
保镖再次提醒他:“會死的。”
“如果說的是你的話,那确實。”
保镖沒有他這樣靈活的嘴皮子,也理所當然地認為現在的他只能耍耍嘴皮子了。
保镖知道花知北的本事,許是出于同樣的身份對花知北有所憐憫,他看向紮貢,希望對方能看在花知北是個強得出奇的人的份上放過他一次,也希望花知北能為紮貢所用。
穩坐在座椅上的紮貢點燃雪茄,半閉着眼慵懶道:“他可不是什麽好馴的小貓咪,祁未用了兩年的時間才說服他來殺死我,我可沒有兩年的時間把他馴成自己的看門犬,我的行事宗旨一向是不能擁有就毀滅,小東西,你自己覺得呢?”
紮貢居高臨下地看着花知北,等着他親口回答。
花知北朝他咧嘴一笑,龇着森白的牙齒:“我是瞎子,對你沒什麽用了。”
“那就殺了吧。”紮貢雙手交扣在身前,做出了看戲的姿态。
“這麽無情?”花知北的笑容越發燦爛,“老東西,看來你還真是留不得了啊。”
保镖收到命令,也正經拿出了殺人的态度,從腰間抽出甩棍,伺機全力打向花知北的頭。
花知北嘆氣,他是真沒料想到會有這樣棘手的家夥出現,原以為今晚紮貢會像往常一樣帶着幾個情婦進來,這樣潛伏在房間裏的他随時都可以跳出來斬了這老家夥的腦袋,根本不需要這樣麻煩。
看來他還是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行蹤,讓紮貢發現他的存在了。
果然沒有視力是不行的。他再一次在心裏感慨。
“你們先打着,有空的時候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
紮貢把煙頭摁熄在煙灰缸裏,邊吞雲吐霧邊問:“小子,祁未到底為什麽那麽執着于逃跑?他在我這裏明明想要什麽都能得到,為什麽總是向往外面的天空?那只金絲雀的下場他也看到了不是嗎,這樣淺顯易懂的道理,他怎麽就是不明白呢?”
花知北要專注于對付眼前步步向他逼近的敵人,視力低到可憐的他全靠聽力判斷對方的位置和動作,紮貢叨叨個沒完實在亂他心神。
他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一把扯下旁邊的窗簾,三兩下就把紮貢卷進去捆成了粽子,連帶着把嘴也一并堵上了。
“這老家夥太吵,現在終于可以專心打架了。”
花知北向他的對手微微點頭致意,“我聽說過你,渡鴉,‘坤瓦’的人都叫你武癡或者武瘋子,是因為你對別的事情都沒什麽興趣,一心只想跟人在身手上一試高低,我猜你跟在他身邊一定是因為他可以給你提供這樣的機會,但你也清楚現在的他大勢已去,沒什麽利用價值了,既然如此,要不要……”
“你的話很多。”渡鴉無情打斷了他,“可以開始了嗎?”
說着他一步向後撤去,做出了願讓花知北先手的态度。
花知北見狀就知道跟這家夥浪費時間是沒用的,只好硬着頭皮迎戰。
他笑說:“好哥哥,輕一點,你看上去就是打人很疼的那種類型,我會怕的。”
話雖如此,他可是一點沒有表現出“怕”,後腿一蹬便跳起來撲上前去,揮刀一斬而下——
這場比試或許并不一定需要生死來分出勝負,但必須速戰速決。
花知北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他不光眼神不行,體力也大不如前了,支撐不了幾回合就會疲軟,到時候必輸無疑。
而更糟糕的莫過于他剛才被紮貢激怒後身體就開始蠢蠢欲動,身上的血管紋路越來越清晰了,距離失控也越來越近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全身的青筋暴起,血流速度加快,身體也越來越燙,腦子越發的不清醒。
還能堅持多久?三分鐘?五分鐘?
如果讓祁未知道自己只有五分鐘,一定會被笑吧……
果不其然,花知北斬下的刀被渡鴉擡起的甩棍截在了中途,而早就預料到這一擊不會正中目标的他也極有先見之明地用了刀背。
一時間武器相碰擦出的火星亂飛,躍在空中的花知北不得不一腳踏在渡鴉的腰腹,借力向後翻去,站穩在幾步開外。
渡鴉有些不滿:“你是怕傷了我?”
“不,我是怕傷了刀。”花知北疼惜地摸了摸刀背上的劃痕。
這種情況下他本就很難保證注意力的集中,沒想到這沉默寡言的對手也開始亂他的心:“我會留在紮貢身邊,是因為他對我來說還有些利用價值。”
“哦?”
“我很想跟和自己勢均力敵的對手比試,可惜過去這些年只有一位讓我尊重并活着的對手。”
“是哪位?”
“祁未。”
從對方口中聽到了一個讓花知北意外的名字。
或許是因為跟祁未在一起的時候都是由他自己做打手,所以花知北對祁未真正的身手并不了解。
他恍然意識到,跟祁未在一起這麽久,他還沒有真正了解過對方,由着他的刻意疏離,恐怕對方也是一樣。
他總覺得了解的不多,對彼此的影響不深,在割舍時就不會太痛,完全沒有意識到即使沒有這些客觀因素的影響,他們也早已成了彼此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們早已是彼此的支柱,甚至是與這個世界的維系,如今即将面對的分別也是他們不得不接受的遺憾。
想到這裏,莫名的悲憤化作動力,讓花知北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他開始頻繁出刀,每一次動作都幹脆利落,不拖泥帶水,絲毫沒有被身體拖累的跡象,這也讓對手充分感受到了被尊重的快感。
只有花知北清楚,自己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每一次揮刀都意味着他接下來有限的出擊又少了一次,他不得不透支十二分的生命去迎接對方的殺招——
幾個回合過去,兩人都是一身狼狽的血痕。
渡鴉的身上遍布被花知北砍傷的痕跡,那些傷口不深,只是被劃破的襯衫沾了血就顯得很駭人。
情況最糟的是花知北,讓對方見紅的代價是他被渡鴉用甩棍打斷了幾根肋骨,那些都是鈍器的擊打傷,并不會見血,他身上的血跡是因為……
花知北按住發酸發熱的鼻尖,茫然地看着手上的血痕。
他們都清楚,渡鴉剛剛沒有打他的臉,他也沒有遭受到撞擊,出血的原因只可能是他的身體出現了異常狀況。
“還要再繼續打嗎?”渡鴉問花知北。
花知北雙耳嗡鳴,沒聽清他的話,也沒來得及回答。
紮貢罵罵咧咧地從捆着他的床簾中掙脫出來,指着花知北吼道:“殺了他!快殺了他!!”
渡鴉沒有挪步,他和花知北都用那種一言難盡的眼神看着紮貢。
後者知道他的渡鴉也背叛了他,大聲咒罵着不中用的兩人,連滾帶爬地跑向門口打算叫人。
花知北手一抖,像是猛獸狩獵的本能被激發了,擡手便像投标槍似的把手裏的長刀抛了出去!
尖銳的刀鋒撕裂了紮貢的身體,貫穿了他的肩膀,狠狠刺在門板上,竟将他整個人釘住了!
被劇痛刺激的紮貢大喊大叫,被緊随其後趕來的花知北一把掐住了脖子!
發不出喊聲的他只能嘶啞地從喉嚨裏擠出幾個支離破碎的音節:“你……為什麽……祁……”
“沒人教過我要怎樣活下去,但他教會了我怎樣盼望黎明。”
花知北雙眼通紅,讓人分不清那是即将奪眶而出的淚水還是鮮血。
“我要驅散他的夢魇,即使未來沒有我在,他也不會再害怕面對每個黑夜。二十多年來的黑暗啊……今天,散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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