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溫柔的人

溫柔的人

周雄顯然更了解船廠，從自己的角度解釋船廠對島上居民生活的重要性，因為有了船廠才有了商用碼頭，才有了設備公司，交通才變好了。

島上居民不到一萬，生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

許翎之起初因為好奇，後來聽着李政嶼聊天，發現他很認真了解關于島上的事情。

晚飯時間并不久，飯後大概一杯茶水的時間後，李政嶼就起身告辭。

周雄覺得今晚的菜有些簡陋。

李政嶼一再表示：“我覺得很不錯，這些已經是今日最新鮮的水産了。謝謝你們今晚的招待。”

他笑起來很真誠，告別周雄夫婦，從周家出來，兩人沿着路燈往回走。

外面已經一片漆黑，但是能聽到遠處的海浪聲，路燈下走在海邊能聞到海水鹹鹹的味道，有點淡淡的腥味，并沒有那麽難聞。

許翎之跟着他散步，她好奇他這樣一個人，真複雜，他仿佛和每個人都能說上話。

“你從小就這麽健談嗎？”

李政嶼握着她的手裝在自己兜裏，笑了下，說：“應該是吧，我很小的時候我媽沒時間，就把我放在我姑姑那裏。鎮子上小孩多，每天下午都有一幫小孩等着玩，但是他們都不寫作業，姑姑盯着我們看完書，才準我們去騎山地車，我和李正道領着一幫人上山，然後從山上往下騎飛車……”

許翎之聽得都驚呆了。

“有受傷過嗎？”

“有，有一次差點從山上飛下去，自那以後就不敢再胡來了。姑姑把山地車沒收了。”

“你們膽子實在太大了。”，她能想像出來，他們一幫男孩的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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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政嶼長舒了口氣，這些往事他很久都不曾提起了。

“确實膽子大，姑姑對我們很溺愛，幾乎沒有沖我們生氣過，我們兩就有恃無恐，把家裏的電視、收音機統統拆卸成一堆，人家也沒辦法修，最後只能賣廢品。”

許翎之想象不出他小時候能淘成什麽樣子，簡直令人憎厭。

“你爸媽也不會兇你嗎？”

“他們不知道，姑姑不會告訴他們。”

姑姑會自己買新的，但絕不會告狀。

許翎之有點羨慕他了。

其實她誤會了，因為他回鄉下的時候，父母已經離婚了。姑姑疼愛他，更心疼自己的弟弟。

因為弟弟沒辦法顧家，離婚連兒子都沒法養，只能給前妻。姑姑對宋女士始終感激，感激他能回鄉下，感激宋女士沒有阻止他和父親聯系。

姑姑是個農村婦女，性格爽朗，沒什麽時髦想法的人，她骨子裏樸實的只認為他是李家的一根獨苗。

“那你确實幸福。”

甚至不缺愛。

李政嶼繼續講：“這才哪到哪，我每年寒暑假都會回姑姑那裏。所以我對鎮上也很熟悉。這裏的漁民和小鎮上的人差不多，生活整體沒什麽改善，我剛來的時候這裏其實挺苦的。這幾年好了很多，起碼交通好了。我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遇上臺風天，十天半個月都出不去，當時有艘漁船出去沒回來，漁民們在臺風天，自發組織出海去打撈，其實大家都知道人肯定是沒有生還可能了。可是大家就是這樣，骨子裏都淳樸，不計回報。”

他當初飙山地車，其實出過事，從山上飛下去，摔到了懸崖下面，是鎮上的一群人從上面吊着繩索，到懸崖下面将他背上去，送到縣裏醫院。要不然他可能也死了……

對這些，他只字未提。他講了一路漁村裏的故事，許翎之靜靜聽着他講自己的故事，他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他的生命熱烈，頑強，充滿活力。仿佛對這個世界充滿愛，就比如今晚的漁民，他會很認真和他聊生活的不容易，會說起讀書的好處，鼓勵那個孩子好好讀書，他可以和任意一個人釋放善意。

這樣的人很難得，起碼她從來沒遇見過一個年輕男孩子，他是個內心很溫柔的人。

“所以，你很善良。”她只能這麽幹巴巴的誇獎他。

李政嶼笑了下：“人的性格各種各樣，我不抽煙，偶爾喝酒。也會泡吧k歌，通宵玩樂，但不迷戀這些。和你認識的我，應該出入不大。”

這已經是他對自己很詳細的介紹了。

許翎之則歪着頭問：“你初戀什麽時候？”

他悶悶的笑：“大一。”

“談了多久？”

“一年多。”

“哦。”

看吧，熱戀情侶，就要直來直去。

許翎之反正覺得有些奇妙，對他的認識不止是男朋友，她甚至感覺到，他同樣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

但是她不會說出來。

李政嶼也可能是壓力大，說了很多，比如：“船廠的困境，直接影響這裏漁民的生活。就比如我研究了将近兩年，但是可能最後毫無結果。有時候很多事情，結果不一定如人意，但是還是會去做。”

許翎之皺眉看他，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話聽着頹廢，但是他臉上毫無頹氣，甚至有些意氣風發。

她後知後覺想，他可能這麽久以來，一直都不開心。因為工作始終不順利。

但是她絲毫沒有察覺到。

想到這些，她頓時有些沮喪。難道不聰明的人，都不能察覺到伴侶的情緒嗎？

李政嶼最後話鋒一轉，鼓勵她：“所以，你不要有任何顧慮，進入劇組，是一個新的開始，而你經歷過的開心的、不開心的，所有的事情，都會給你啓發。我覺得你會做的很好。”

許翎之聽得鼻子一酸，她看着他的側臉，而他始終看着前路。

他是個自律、清醒、目标明确的人，他擁有很多很好的品質，比如：熱情、善良、堅韌、樂觀……

他經歷了很多很多，甚至聰明遠超同齡人，但始終保持謙遜。

而她誤入了他的世界，機緣巧合站到了他的身邊。

這一刻，她是真的愛上這個熱情的男孩了。

許翎之：“那是自然，我可以十年如一日的練舞，我覺得我也可以十年如一日的去演戲。”

李政嶼是習慣鼓勵人，但是從來不評價別人，對她進劇組這件事，他一直是保持樂觀态度，并且很支持。

等晚上回去，許翎之覺得有些冷，李政嶼将宿舍空調打開，将她安頓好，他才去了辦公室。他今晚就住在辦公室。

準确說他是去辦公室加班，他的工作時間才剛剛開始。

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把人家帶來了，就要照顧好，盡到責任。等許翎之睡了，他才安心去寫論文了。

兩個師弟也只有這時候才敢來辦公室找他，他進了辦公室就很義氣，問：“你們有什麽問題嗎？”

兩個師弟像小雞啄米猛點頭，開始一一介紹他走後，船廠的狀況，以及船塢那邊實驗艙的問題，以及，他們不理解的實驗原理……

李政嶼逐一解釋，最後整整講了兩個小時的課題，午夜時分，兩個師弟才如夢初醒。

他已經口幹舌燥，還寬慰道：“這個對你們來說有些困難，但是多聯系就熟悉了。不要怕，有什麽不懂的直接來問我，不要不好意思。”

兩位師弟有些羞愧，買了宵夜就在他辦公室一邊吃一般讨論。而他則要繼續完成自己的論文。

直到他們讨論結束，他論文收尾的初稿已經成型，只需要後期補充說明，再加以修改，就完成了。

張帥和匡城讨論完後，回頭看了眼李政嶼，見他還低頭寫東西，他總聽老師誇這位師兄，從前他還有點不服氣，能到這個地步，哪一個不是天子驕子，可這些天，他和匡城在這裏是真的毫無進展，什麽都不懂。雖然每天進出實驗艙，但是連李政嶼寫的實驗報告也看不懂。

真的很挫敗。

直到這個師兄回來，他倒是看起來不像那麽精英，看着甚至有幾分吊兒郎當的樣子。還領着女朋友來的，中午到了，一晚上都不見人。

沒想到，師兄的時間管理和他們根本不同，師兄就是睡半天，也比他們效率強。

人家趕路半天，帶女朋友出門半天，晚上整理材料、給他們講課、寫論文……

什麽都不耽誤。

思路清晰，能力不用說，精力好到爆。

其實李政嶼也累，但是傻師弟也是師弟，老師打發來的人，總要用起來。

他講兩小時，起碼他們能聽懂。後期可能進步會很大。

而廠長給他準備的人，別說兩小時，他就是嘴皮子磨破，他們也聽不懂他在講什麽。

所以他很樂意給師弟們講課。

等他整理完看了眼時間，見兩個人吃完，也已經累了，靠在椅子上在看手機了。

“你們不睡覺的嗎？”

張帥回神：“就睡了。”

李政嶼笑起來：“趕緊滾蛋！半夜不睡這是給我上眼藥來了？我這兒沒有論資排輩一說，你們有問題就問，沒問題就盡量別煩我，我可不是你們上司。管不着你們。”

匡城性格好，聽得嘿嘿的笑，他本來也不想來，他是個躺平的狀态，要不然也不能聽于盛忽悠來這裏，張帥不一樣，張帥是個積極分子，兩個人是隊友，張帥拉着他來的。

“我們是真的不懂，這麽久一點進展沒有，就想請教師兄。”

“行吧，按照新的思路，等明天開始驗收設備，新一輪實驗開始。希望你們新手有好運。”

兩個兔崽子果真聽話，這才回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李政嶼早早起來，先去了趟船塢，看了眼設備。，進了趟實驗艙，然後才出去買了早餐回來。

許翎之以為自己換了地方會睡不着，沒想到居然睡的很好。

這邊空氣濕潤，清晨起來她在院子裏散步，覺得空氣很好，見李政嶼回來，好奇問：“我見你很早就出去了。”

“你那麽早就起來了？”

“我睡的早嘛。”

李政嶼眼睛還有些泛紅，好奇問：“你們是不是一直有早課？”

“有，但不一定每天都練，小時候管的嚴，每天早上練早功。後來練的不多了。老師也管不住我了。”

李政嶼聽的笑笑：“走吧，上去吃早餐。”

許翎之聽說了，他昨晚半夜才睡，等她睡了他又去加班了。

“你要是有工作，就忙你的，我一個人轉一轉。我自己去看海鳥。”

李政嶼逗她：“我怕你被海鳥叼走。”

“胡扯。”

他是真的忙，早飯之後，那邊的電話就在催了。

他安排：“你早上可以去碼頭散步，這會兒漁船回來了，很熱鬧。等下午我帶你上山。”

許翎之見他啰嗦：“你不要覺得我跟着你來了，你就管着我。我要自己去散步，你忙你的去吧。別跟我啰嗦。”